那一整排的护卫队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历史
凯撒被追随者围拢刺杀的时候
罗马主席台外面有无数警灯闪烁
警笛的呼啸环绕在历史里面
冷静
我说过要冷静
要坐在快餐店里尽量微笑
要看看发票上有没有多余
繁杂的单价与计价单位
这一年我已经开始显得不再意气风发
但我相信这一年我也仍然知道
我没有死便不会衰老
我把自己钉在椅子上
用度数高一些的白酒来伪装大海
我的眼睛总是会痛
当我看到阳光之下比阳光更刺眼的
游动的生命与尊严时
我觉得尊严是一种奢侈
甚至奢侈本身也是一种奢侈
我想去拿着子弹
我想去看看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
撑着一把没有反坐力的老旧冲锋
我想去看看自己在碰到强一点的对手时
还会不会让手中最大的牌脱手
去看看我在银行里的账单
去看看那些够不够我到街头去
煽动一场可以拯救尊严的叛乱
我不会去想那些的
我会把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在别人用黑纱蒙住眼睛的时候
我将站在墙上看着你们开枪
我将站着看着自己灵魂深处的
那个从不消失的自己
我将站着死在自己的生命里面
没有的
窗台下有流水泛滥
剑客们拔出兵刃时
想到了夕阳和那些假象
花儿静卧着腐烂
责任就是这样子绽放
死去又活过来
寄托在季节里面
港口有船进来
有货物被载出去
失意者成群结队
被流弹轻而易举地击中
那个小子在窗玻璃上
画了一个人
站着，手向前伸着
一颗子弹就这样子穿透他
连透明也必须有一个弹洞
来证明死亡
真死了吗？
我摸摸胸口
心还在跳
是我也是你
是这个世界
嘲水升起
钟为谁鸣
生命为自己而存在
谁还会有那些
谁还会有那些
棋手
棋手在第七盘棋
刚刚开始的时候
再一次对她说
停了这盘棋吧
我是爱你的
我将一直爱到
你将死我之前
她的眼睫毛漂亮地颤动
她说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
于是，棋手在棋谱上
记下了一个生命被另一个生命
毁灭的痕迹
棋手失去了优雅
墙上的钟声正在不停地奔走
一声叹息下
有一声枪响
一个又一个棋子倒下
棋手说那是一个生命又一个生命死去
她说他们不是生命
如果他们是生命
那你怎么能那么从容地亲自动手
去毁灭他们
是的，他们不是生命
可是在黑白格子里面
他们就是生命
就像在你深沉的黑白眸子间
游走的那些孤魂
她静静地看着棋路
觉得没有任何明确的攻击组织
一朵花开始腐朽地堕落
你相信他们吗
相信那些羞涩的生命
他们因被人摆弄而有些腼腆
棋手等着对局中的每一个变数
他等待着对手的回答
对手不能忽视生命
不能忽视手与棋子之间的爱情
其实很简单
其实棋手的生命就是这么简单
她颤动的睫毛上有湿湿的液体
像两条江河
有温暖和致命的感觉
她的指尖轻轻地推倒了国王
棋手觉得自己的生命
就附在那个国王身上
棋手知道这就是一个王者
最后的归宿
于是，棋手静静地看着她
听着她由唇际吐出的字
好的，重新开始
好的，生命又一次重新开始
棋手的一生但愿就这样子度过
他明白了
那就是一局又一局的重新开始
把自己的爱情藏在自己的生命里面
棋手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思维
去杀死握在她手中的自己的生命
天鹅
我对那个骗子说
我从来没有看到天鹅
骗子说
它们都被射杀了
我说是谁
是克林顿还是乔治布什
还是随便不知道的什么人
骗子说
是随便不知道的什么人
是你自己
我说请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想在那片草地上留下自己的血迹
骗子说
你已经留下了
上面有你的血
也有你的口水
我但愿我自己能够忍受
能够忍受骗子无休无止的欺骗
以免他的不良嗜好
诱导我轻而易举地朝他开枪
我不想成为猎人
我也不想让骗子成为天鹅
骗子展开自己的翅膀
以为这样子他就可以飞得很远
我看到他的晚上在一棵美丽
而且开始谢顶的树上睡觉
他用一只脚勾着枯木倒挂
他用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的内心深处
我在梦里面就是这样子看到的
可我早上还对他说了
我没有看到天鹅
可是梦里面我看到了啊
我看到天鹅长得怪怪的
就像信天翁一样在油腻腻的海面睡觉
而周围就是骗子
可是它们是骗子吗
我已经撒了谎
我骗人们我没有看到天鹅
可是我怎么能够对着自己的梦说谎
可是我怎么能够这样
承认自己开枪
却不承认自己杀了那些我没有看到的鸟
那是鸟吗
那些硬硬的圆柱体是鸟吗
子弹这么快就能到达
海面吞没陆地的地方
那个对着墙壁猥亵的骗子
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
如果我睡着我就不知道
如果我醒了
我还是会告诉他们规则的
就是一个骗子死了
另一个骗子睡着了
这就是规则
不停地轮转的生命
我还要告诫你们的是
天空有星星一片片结群地飞过
它们在今夜凌晨的时候
会来轰炸我的梦
在满天鹅毛飘舞的季节里
我会站在血肉模糊的大陆桥上
对你们说我没有看见天鹅
我也没有开枪
没有让子弹
笨笨地飞进那肥硕的身体里面
你们会相信我吗
你们会相信一个开始学习
从梦中走出来的人的话吗
我说我没有看见天鹅
你们会相信吗
相信我没有看见那在世人眼里
高贵而纯洁的东西
我还是没有看见天鹅
因为在我当骗子的实习期间
天鹅正在我的梦里集体自杀
它们在一个又一个岛上
留下了生命
留下了我不愿开口的言语
留下了一个完整的梦
让我在清醒的时间里去体验
城堡
我的马
在城堡面前止步不前
我没有办法进去
我能找到城堡的地图
但我也捡到了枪
我却不能拾起地上的枪打进去
令人讨厌的败类
站在环型马路上叫喊
十字坡
我戴上那串念珠的时候
江湖便成为一个很俗气的地方
我更爱把戒刀插在背后
因为我不怕对面的人看到我的武器
也不用畏惧空着的双手
当食人族部落用最文明的方式
和我结拜的那一刻
一滴血便流入了心湖
那里安葬着我死去的哥哥
他让我学会了恨
直截了当的恨
一门良贱在粉壁上
成了乱世里最坏的铁水
只有我会漏夜赶回去
在起伏的一生中
我不愿意让我的恨一直留下来
因为我这一生注定
是不让任何东西牵挂的
佛在哪一条路
四个方向对我来说是没有区别的
我是随心而定的
所以我不会踟躅
风从哪里来，向哪儿去
那不是我的事
从我冷眼入世开始
我明白了有一件事情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是热血从没在我身上停止过沸腾
阳谷与孟州城的人们你们真要等我回来吗
真要去等待这身永不卸下的僧衣么
紫石街被我用血涮洗过
但愿那能带来一时的安宁
我的路只有前行
因为这个人世让我不会再产生家的想法了
所以从此开始便不会再脱下僧衣了
对我来讲
佛是谁那没有关系
任何一个人都只是我可以成为的人
我知道这条四岔口会成为一种标志
那将在大地上钉下一种耻辱
一种弱者相互吃食的耻辱
人们是不需要拯救的
尤其不要别人的拯救
但行者的眼里是不会容下不平的
你们宣扬你们的经书吧
我的行为就是最好的教化
我们的心里都只有一条路
你自己可以去帮助你自己
我也只是帮助你学会帮助你自己
我要走了，那条被我屠杀的龙
就钉在十字路口我只知道若干年后
西方传来了一些传说
说我朝西走成了耶稣
而十字成为永远的图腾
图腾
那年，我十六岁
月亮就是为我一个人圆的
我把血流在琴上成为弦
整个青春就在精神的嗅觉里
昏昏大睡地失眠你愿意相我仍是无意中
被戮破的茧么在遇见蝴蝶之前
就死于自己的芬芳
那一年我的图腾就背负在身
仿佛肩上的世界一样
尖锐细腻地宣告大众
我在这里
在首箱包围的山谷里
像狼一样孤独前行
穿着靴子穿梭在电源线座上
插进拔出空虚而脆弱
就像每个敏感的暗示
像在摩托车上荡漾的乳房
简单直接地迂回
图腾就这样子在心灵的深处埋藏
我们已经不能再回到草原了
我们已经不能再回到山谷了
狼群已经分裂了
就像我内心的旷野
早已锤入帝王宫殿的混凝土地基
我在一堆金币中当了犹大
从自己内心的王国叛逃
我告别得都没有挥手
不决绝地渡过心灵的撕裂
青春期就这样没有墓碑地
埋在一堆工业化的机械垃圾中
我开始和一个又一个人较量
我开始在脑海里面重现战争
我开始把账单一份份地留给对手
理智开始在平衡浮标上
打捞起一片片年轮细致的木片
我能用这些渡到彼岸么
在那块坚硬的石床上休眠的时候
我知道自己的心正在如铁
于是我的图腾又来了
它在我的手中
它就一直陪伴着我
同样用大小鱼际去发挥新意
哲学和自然科学一起
还有那些精神
都溶解沉淀在血液里
成为性格的一部分
用这种性格去生活
用这种性格去爱
像刀光从鞘中喷薄而出
像眼中冷毅的底色
磨剑而立的那一年
我忽然在龙鸣的夜里
泪下数行
我又忆起江湖上的那些日子
我骑着快马挥动吴钩
明月仍在静谧的天空中
任兔儿在桂树下捣臼
那是天下人都听到的声音
我不能再独有
因为我已不再十六岁
风狂如刀，我忽然忆起了内心里
那道永远的图腾
一声声的锤臼声
其实是地球另一边的枪响
枪声在丛林中
在耶路撒冷，在纳杰夫，在费卢杰
血腥的图腾
竟然是全世界的图腾
核武和导弹支架在谈情说爱
这可以毁灭世界
也可以毁灭那些空泛的议论
我终于参透了前世
自己曾是侠客的事实
风雪山神庙
到底我曾是官府的人
还是从来就是江湖儿女
别让人千里迢迢来看我的眼睛
那上面一直就是忧伤多于仇恨
我为什么没有学会嫉恶如仇
在我开始参与常委会议时
我不愿意这样子
我想俞万春笔下的那个人
有着那样子狂笑的人才是我
我会活剐了高衙内
也会活剐了赵官家
那样子的毒性汉子
才配得上我
断金亭上喷洒的血
那才是我要的
我实在看这种撮鸟太多了
我不可能再忍了
如果我要听你们叫大哥
一人力敌七星也并非不可
放下你们的心吧，放下你们的胆吧
我只要屠尽天下狗官
打上东京屠尽天下小人而已
风雪之夜，我因喝多了酒
落下了风寒
酒后动性杀了那些贼人
那个夜里我看到了风眼
就像白虎堂里面看到的那次
像白斗篷下失魄剑客的眼白
我在风眼的中心
却平静如怒涛中的帆船
那只船就这样子带着我
到了水寨的对面
我在那枝响箭的尽头
面对王伦的质问
他问我带来了什么
我说我带了三军草料场
烧尽的灰烬
在我心里永远也挥之不去
那些败类点燃了我心中的熊熊烈火
让我开始在火并中锻造出山寨明天
在我抖落满披风的鹅毛大雪时
终于发现寻找春天一直是一个梦想
三百禅杖
我的师尊曾告诉我
他写有三百禅诗
我看着身上的花绣想
可惜我不识字
要是识字的话
我会把那些诗都绘在身上
这样子尽管还是花和尚
但也算是一个儒僧了
菜园子的屎坑旁
泼皮们无诗可念
只好听乌鸦聒噪
洒家便拔棵垂杨柳助性
留声机里有林娘子的哭泣
她在那纸休书里扯碎咽喉
我的兄弟却在路上
等着我用禅杖切断松树
在古井边喝酒的时候
我突然悟到了
洒家要奉送给这个世界的
不是三百禅诗
而是三百禅杖
慧能不识字而为南祖
我更爱持起禅杖打抱不平
天下事情太多了
可不平的事落到我眼里
我就非得管个一二三不可
也许有些人爱在烛光晚餐里听人朗诵
但我更爱在木鱼声中挥舞禅杖
他们为了让自己更能开胃吃饭
洒家要让大家都吃得上饭
钱塘江那夜的潮信来了
我就那样子突然找到了自己
子弹
他用一生去等待一把枪
那支枪细细的流水一样的肉质
轻轻地掠过野荷塘上
墨色羽毛栖息的边地
他细细地吮着美丽的涂染
亮色衣裳深深地进入
他愿意进入那愿意被进入的地方
枪口幽静的洞口
在一声又一声的隧道深处
浸透床笫之欢的汗香
他能够用嘴去含住射出来的子弹
那支枪上五颗细嫩的子弹
在和弦音的最后交响中轻轻呻吟
他爱吮吸那迷人的茫然的喧哗
他带着那些凝聚在瞬间流动的精确性
吮着密密的花心蓓蕾上甜甜的生命
在她娇嫩的子弹画过他的胸上最高的粉色时
他静静地心跳地对她说我爱你
液体男子
沿着充满音乐忧伤的街道
我们用机关枪突去一个又一个
伤心游走的灵魂
在小巷口深处洞穴里
一息尚存的生命
正准备突击下一队到这儿来
靠在电线杆上阅读的人们
我在静静的夜空下
阅读那些失落的诗句
在那个古城里流动的
不过是一个液体男子
无法固化的温存
他的眼睛射向太阳
在他还能看到的死亡之前
公元纪年就是这样子
用一次彻底液化来代替
永不会留下的生命
让猫儿跑吧
尽管你不相信它可以跑多远
让飞行器就这样子死在你没有准备的雷达波里
让收音机尽头的人们去相信还会有一场独立
在开始准备摇滚的时候
子弹和电吉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个世界
存在一个摇摇摇欲坠的政权
他们只相信就着音乐声吞不下弹药
我要去阅读了
球馆
那里有一个时空间隔的球馆
在很深很深的山里
酒桶上坐着那些年轻的牧童
在你还没有拿下这一局的时候
你不能离开
而这一局里
你生活的世界正在发生改变
而这就是一个球进或者不进
吊灯开始倾斜
我走入球馆的时候
台呢正在成熟生长
青苔正在延伸向馆内的各个角落
刹那间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绿了
我用压杆的开球
听到一声啤酒瓶盖的落地
散开的九颗球
撞向各个台边
我笑着告诉你们
外面的桃花已经满了
拂晓
拂晓的时候
战斗正在惨烈地扩散
烟焰撕裂开了大地
一个又一个装甲师
被敌人消灭
他们躺在那儿
仿佛用最好的装甲
便能等待电影收场
他们没有了
他们出局了
因为他们第一个使用装甲
便第一个失去了登上高地的资格
年轻的上尉
在所有的军官死亡的时候
用一颗子弹指挥战斗
他在血液气化在硝烟的过程中
发现自己突然不再爱她了
他很本能地去寻找下体的弹袋
还在悬挂着
像一颗威力无比的钥匙
那就是他的核弹
直到这个世界毁灭之后
他才会破格在天堂使用它
他突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再爱她
那是他因此发现自己更爱留在战场
更爱把整团整团的人像割草一样扫倒
可是这就是不爱她吗
也许这是理由也不是理由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胸空空的
他不再爱她因为他的心已不在
这时候他才想起
在最近的一颗炮弹灰里抬起头来的时候
他已部分失去了记忆所以他想不起
他的心是在战场上被火力打掉的
还是根本就没带来从军上前线
于是他拿起电台
呼唤总部
请求支援
在空投物资的时候
把一颗上尉的心脏空投给他
理想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