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而我在自己的椅子上
等待星期六
茶已开始煮沸
烟花亦已如期绽放
在电话铃蓦然响起的办公室里
谁又知道谁在看向远方的山林
星期六（二）
今天我会来到这个地方和你见面
这种情景会让我以为是星期六
在一碗又一碗的混沛面之间
我的情人拂起美丽的长发
用眼睛映射出我眼睛里面的房子
那里有光线四散的草原
和眼花缭乱的城市
我在小提琴盒子里
藏了一块绿色的松香
它可以让那位不知名的乐手
拉出无比悠扬的旋律
那就是星期六晚上
私人的音乐聚会
雪茄烟令人窒息的雾霭中
这是星期六
窗处有灯光细细地铺陈在路面
我的歌声
同样可以穿透寂静
向那些莫名的宫殿飞去
这些情景
让我以为今天是星期六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星期六
养龙人
你为什么要把你的仇恨养大
在深深的闺房里
任随绝望的情绪疯长
姑苏城的边缘地带
有麋鹿成群结队地奔来
他们不是为了来被屠杀
而是争取成为新一届
屠龙会上的王者
他们会把最骄傲的角
插入龙胆里面
那个季节里面
最后一个剖开龙胆
取出筋络包裹的利器的剑客
会在夕阳下接受万物与自然
在万物被迫吞吐剑光的时候
你豢养好一头随时迫降的龙
等待姑苏城里的鹿群养龙人
在天下都猜对了他的一半心思的时候
随意捕捉众多鸟雀
然后撒下一个网
也撒下一个弥天大谎
这个谎正好让天下人都进入了龙渊深处
在那个夕阳还没有来的夜前
你看着自己身上的刺青
却再也寻找不到
那曾刻入骨髓深处的冷静
剑
我有一柄剑
藏在披风下面
在那袭蓝色的披风下面
藏着我不愿意抖开的
陈年往事
在那里面
有成千上万的对手
留下了成千上万的伤口人
已经消失了
可是伤口还在
在比大海还湛蓝的城堡壁画前
我的灵魂悄悄地面对剑刃歌唱
剑端流畅的鲜血
比干燥的夜晚
更令人睡意朦胧
我就带着那把不为人知的剑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开始淬洗能够遗留下来钢锭
古城在远古被攻陷的时候
战火下不愿意喘息的墙砖
成了我上马前最后一次磨刃的刀石
不要轻易在夜色下狂呼
因为那时候
会有无数的人
掣紧披风下的短剑
等待迎着风的快意一击
徐夫人
在地窖里
点着一盏油灯
足够细细地看那些匕首
还有那些可以感动到的
地底深埋的剑
当他杀人时
额头上中剑的人
总会在倒下之前
称自己伤于剑气
而只有不曾死的人
能够在逃难数年之后
体会到那天的生命
其实是剑意下的一种逃亡
他让你没有记忆
却有了无法忘却的生存使命
那就是拔剑而起的冲动
徐夫人
在自己的茅屋里面
等待着潇潇落雨
穿透蓑衣下的渔夫
他冷得可以在拔剑的瞬间
从容地面对滔滔江水
而那一夜
流动的血让江水寒成了冰
暗流在希望里面流动
鱼群到来的前夜
有饵在江底追逐生命
在水草之间穿梭
也就让自己灭成了一把剑
等待淬刃
等待突然出手
等待在血液里
寻找可以穿透的生命
用一柄铁的生命
去寻找另一段肉的生命
在那篇《燕策》里面
记录了矛屋外面风雷动的世界
那个世界已经疯了
有太多的头颅
和太多不甘于贫穷与平庸的剑客
于是，他的剑成了他的生命
也成了天下很多人的生命
很多剑客在门外长跪不起
诧异那把失落的鱼肠剑
为什么没有让徐夫人持着换取功名
夜深的时候
在血腥弥漫的淮北
堆积的清风用丢失速度感的柔和
穿透眼睛里面并不曾遗漏掉的生命
在一颗从地脉里收集的种子里
慢慢地长大
长成一柄割风而行的剑
那年头有被猎杀的狐狸
慢慢地死去
用微弱的血来染湿草原
可还是有些人把徐夫人
混淆成梁元帝的后妃
最起码混淆了他的性别
只是，也许有人会说
剑本来就没有性别
所以很久以前
有一对剑在出炉前
就确定了性别
结果最后它们就消失了
在一条江里
在五彩缤纷的河石底下
那个十五的月下
有一只白兔
真正快乐地奔跑而过
眼睛里面
是一片桃花的绚烂
是一片红色湖水
永恒的湿润
而那
其实就是一把刀
没有血
却最让人寻思的意味
911
你会大力地摔门吗
如果今天成了伤心者的嘉年华
水开始变得碧绿
就像真诚的眼睛一样
让寒山变得没有路径
机场的大厅里
有刚刮开的手机充值卡
有风在烈日里轻轻地流动
你别再哭泣
今天不是合适的登机日
我们去自动售货机那里
买一听椰奶回家吧
在出租车上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
或者在一盘玉米瓶里面寻找尖利
就像牙齿一样的尖利和洁白
左右开弓
绿色的台呢上
有浅浅的粉迹
像边远的草原上
孤雁轻轻地掠过
细细的流水
这个时代
正在周刊和巨额奖金下
喘着娇艳的香气
天鹅在蓠蓠青草中盼望
能有黑色的星星
流着银色的血从天际坠落
强焊者的草原
还是强焊者的草原
他们把身体弯成标准的弓
唯一的弦在他们内心深处
无比汹涌的海洋之中
让箭飞快地射出
强者用鹿皮嵌入杆尖
用麋鹿角做成椅子的扶手
和枫木端头的先角
象牙成了装饰
也许只是因为它在国际象棋中
黑白分明的斜线进攻态势
出手快的英雄
在草原上
在旷野里
在飞驰的骏马上
在如马蹄般清脆的键盘前
在一条条小巷里
在一座座楼房里
哪怕那些害怕被穿越的山谷间
他都仍然是英雄
仍然是在优美的旋律中
充当节奏的部分
我吹着自己的华彩
带着这口哨充当英雄也等候英雄
我看到无数箭与流星比赛绚烂
我看到骑着烈马朝两侧开枪的英雄
我也看到躲在墙角朝两侧任意探头
自由换手射击的焊将
我更看到刚换上胡服后的古代军人
在万马千军尘嚣滚滚的马背上
随意换手开弓
这时，在儿时圈起的山寨上
我寻找到了那份藏宝图
那个时候我同样用左右手轮换
持着相思木弹弓
用嫩绿的葡萄
打下一朵又一朵山花
那个季节有无限绚烂
因为那时候的海上
是波平浪静的港湾
最最渴望的远方
直到数年后
我坐在球馆的暗灯前
打开笔记本电脑
寻找我要的声音
禅的感觉
真真正正地随着
度数太深的酒
浸入我的灵魂深处
我仍然愿意在咸涩江边
“独自把奇异的剑术锻炼”
只是我不再寻找韵脚的偶然
因为塞纳河与秦淮河
以及流畅不止的鹭江
同样有纸醉金迷泛滥
好多年后带回的压寨夫人
同样会在一片蓝天里
梦到前世的腥风那时候
我穿着窄袖衣服
脱下披风置于鞍前
掣动双刀和无数人酣战
在尘沙飞扬的地方
有血色与血声飘满落日红云
我将一直战斗
直到明日蓝天无限
并且只为了那片蓝天无限
坟墓
狗静静地剖开自己的肚皮
那上面早有人预先画了红线
太阳都懒得确定自己的头颅
是不是在战火中焚成灰烬
而那灰烬就是时光
就是穿越坟墓无声的时光
那时光被死神带着镰刀
切割成一段段骨筋种子
能种植死亡却不能收割
填充着砖块的是生命
是那种慢慢吸血疯长的藤蔓
那只狗就张着夜视的眼睛
看着一场意外被砌入砖墙
而那更意外的灵魂
浇灌入了轰响的混凝土中
没有裂缝慢慢长成玉的纹理
那种规律催促时间转世
只有一个人
在下着大雨的夜里
突然带着铁镐来到这里
他挥舞着利器
剖开黄金熔筑的墓园
他不寻找什么
他只为了这场雨在
洪水奔腾之前
抢先把自己埋葬
藻类植物上有超自然文学家
用体液发表的文章
它的无数阅读者正在爬行
翻越了生物链组成的山脉
然后顺着带刺的叶子滑落
进入油腻腻的灵芝里面
那片叶子轻易地衰落
比秋天本身来得更快
不再发黄而是直接腐烂
蹙着眉的北方游客
提笔在江边亭下落了款
那拥有华丽名字的主人
曾经称霸一方
当他在满院的熏香里
摇动团扇的时候
有鹿茸蘸着人血在远方落难
那时候
有一苞玉米在玉石堆里哭泣
而他的发现者早已流尽了血
九方皋亲手用箭射杀那匹
不能分清牡牝的千里马
马懒懒散散地迎风跑着
扬起的鬃毛与血一起洒向蓝天
美丽的夕阳下
有风声比人声更为可怖
来自遥远
在静静的族群深处
点燃人脂蜡烛
发出幽蓝的光与吹不灭的声响
你带着那枝箭过河
走向森森的坟墓
纸牌师
别恨你的敌人
别被你的仇恨支配
也不要支配你的仇恨
发出的每张牌
都会代表一个过去的灵魂
随着破碎的心一起征战
那是牌局
等待地下室深处的手工哲学
那场手工哲学
是一套邪恶的仪式
纸牌师穿着黑色披风
穿过大厅
在披风内衬
用蝙蝠血写满了佛经
当大师出牌的时候
披风如黑夜里的贝叶一样
切断芭焦叶的心脉颤动
这样大师的手就不再
任随凉意轻轻透过牌面纸背
纸牌师不会笑
也不会哭
他见惯了太多血灭当场的局面
即使再离奇的牌局
也不会使他的心跳加快
纸牌师组织着牌型
用内心深处的眼睛
望向自己的内心
这局牌只关于他自己
每局牌都只关于他自己
所以他一直可以
修炼得这样冷漠
洗劫世家
在那夜的山林之外
马的嘶鸣与世隔绝
我掷出哭泣的刀
看着血流出小溪
然后静止凝成雪
有人在松林之外猛踢马刺
因为妒忌这宁静
妒忌这有很多莫名的头颅
安置的地方
这里安置了一个洗劫世家
所有能铭在墓碑上的渊源
每棵松树都有一段生命
在每一颗松果的间隙
有绿色的针叶悄悄地刺痛
松鼠有时会突然失惊
因为其中第几世的世子
骑着马出去没有带回人头
而他的箭囊却是空的
鹊桥上的空空如也
也不能使牛郎织女重逢
鹊桥只是一张弓
让七夕成为一个屠戮之夜
在那一夜他带出的所有人马
一夜间成了无数个
无法寻找到的身体
偶然闯入的外乡人
与这个森林深处的王国
结下了死亡与埋葬的不解之缘
他们试着戴好宝石蓝的眼镜
以为这样子便可以透视
那些封存的偈语
它们让人们不能进入
除了死亡与丢失记忆
于是他们在惊恐中装出从容
在软弱中装出愤怒
他们劈开松干
却死于里面射出的箭矢
在每个耳鸣来到的月明之夜
那几位世子在森林深处
布下无数箭头
准备没入某人咽喉
在鱼鳞重重叠叠的窗口
透过虎鲨的牙齿
更容易看到山林的险恶
在那次山洪特别汹涌的水年里
不止一次有鱼游入山谷
猛烈的山王泛着满身金黄
不得不在自己的地盘上
与鲨鱼拼死格斗
潮退的时候
鲨鱼把自己的骸骨
留做了肥料
喂密那片松林
虎伤痕累累地扑在泥地里喘息
终于回到原始的科类纲目里
那时候他近得比猫更爱吃腥
这些都是洗劫世家的世子
他们带着斧头在山林里狂奔
也许也为了砍掉硕大的松木
然后在那些年轮上
计算林中土地下埋藏的财富
前来攻陷这个无形城堡的豪杰
在他们学会夸夸其谈之前
都受过对山林历史记述的训练
豪杰们要么没有回去
要么死去
有些成了世家招纳的成员
他们等待前来寻仇的人们
就像虎等待洪水和鲨鱼
在山谷之间
在落日和月牙下的山巅
收割
公害在庄稼地里鸣叫
耻笑着你的收割
镰刀利落地看向冬天
没有生命地活活等待
每颗小种子的尽头
都有一条路
在村头小路的边上
刷新的标语连着明天
记得你会醒来
或者就这样子睡去
昏昏欲睡的午餐后
使秋天不再像是秋天
河水里有整整的一个南方
让你获得一尺里面的一寸
那一寸比六月的井口
还要稍许精良
绿树下最好乘凉的地方
让一座寺院宽广得
不愿意有空纳的院落
可通用佛典的某一处闲愁
空灵的暗山里头
寒意催生一片孤云
所谓的四大皆空
就是一阵法意
化临于霞间陌上
源头在小溪深处
消融于不断试验叛逆
迷迷糊糊的庄稼人
把自己的衣裳解开
开始收割一季的鲜嫩
猎鹰
在豆蔻年华
你带着那把猎刀
守候在山坳的深处
等待鹰来觅食
这就是你对苍天的第一战
你带着那把猎刀
天天在山石上磨拭
却泛出满身锈气
你躺在那儿伪装死亡
屈服自己的内心
成为猎物等待被狩猎
掠夺者一只只在空中飞舞
考虑用哪一个华丽的动作
来捕捉阳光下的少年
当天空开始变暗的时候
只有一段段短短的黑血
喷射在石崖上
满天的羽毛带着血的重量下坠
成为一具骨架的少年
把满天的鹰骨作为自己的坟墓
他的猎刀
在这一战中撕裂天空
并且洗去锈渍
成为最亮的刀锋
锻造天的颜色
电话
我给你电话
那是因为我认为
你在等我的电话
我给你电话
那是因为我认为
你不顾一切地想我
我说的话
正是你等待的话
我按动电话键的时候
也许会听到忙音
因为这个时候
你可能会检查电话有没有放好
你也会犹豫要不要给我电话
于是我在心里深处看到了来电号码
在心理能量的血池里面
我等着你对我电话的渴望
电话响起我的眼睛湿润
因为你在很远的地方
可那个地方
却是我的心里
凤巢湖
那面湖里没有鱼儿
只有离开的圣人
当圣人拔出自己的利剑
铁水便流进石王的眼睛里
那一年，山桃开了
在碎裂的石头路上
有大鸟遍身插着利箭飞来
那面湖流动的不是水
是汹涌的火奔腾的铁水
铸成了俗世中不愿屈服的雕像
美丽的凤凰
在自己的巢穴里
等待喷薄而出的血
在那湖血里
有凤凰开始熔化在
无尽而又不停的火焰中
不断地奔腾
直到天空成为不可拯救的红色
龙黄
天把他的骨胳剔除在
满目沧浪之下
落日在血泊中破碎
崩溃的土地
在连绵不断的龟裂中
绽放出腥味与无所适从
奔跑者把他的双脚血肉模糊地留在大地
四野有奇异的生物
流淌着满身分泌物
撕分大地上最后的阴阳蛇
天已被刮分
在还有人相信明天太阳必然升起之前
今天夜空坠下无数带血的星球
瞬间就毁灭了地狱
在冰冷的地壳上燃烧
龙黄就在这时候
溢出大地的躯壳
寻找充满恶意的生存
风眼中的城市
我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的彩虹
飞得很快
而那里没有风
只有雨后初晴致命的青苔味
我的歌声
在细细的海湾边沿
无声地啜泣
风眼中的城镇
不随着飘荡
便意味着毁灭
罗盘上细刻着搁浅的位置
在每一个转角
我的朋友横坐着喝酒
下巴支撑着一柄剑
等待着锈去
海底有骷髅群
用标准的牙床承载珊瑚丛
那里有屋脊上的风
嗖嗖穿梭于洋底
生命的外面就是撕心裂肺
而我们所幸在里面而能避免
我在神的注视下
仓惶奔走
纸醉金迷的城市
正在开始崩溃
人造霓虹开始萎缩
被美丽的剪刀轻易剪接
那把双虹巨剪
曾为天庭奠基剪彩
也曾剪落无数乱飞的天使
让他们成为尘世中的我们
风眼中的城市
从落入凡尘里就没有领悟
自己的岌岌可危
而只顾沉醉与厮杀
我躺在自己的屋脊上
用仅有的时间思索
我害怕望向阳光
因为那眼睛让我更加无助
铉梯螺旋着直达天堂
可天堂没有刻下我的名字
我只能选择
要么随风飘荡
终其一生不能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