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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陆离的来历

漠月山不是仙山,漠月山在人间的静含洲境内。山不高不险,山势也不延绵,就是一座无甚特别的普通小山。

可就是这样一座普通的山,最近却让一位很不寻常的大人物看中了。

这位不寻常的大人物就是天玄尊长。他相中漠月山,其实是相中了山上的一片竹林,那,竟是一片雨羲竹。

雨羲竹可不是一般的竹子,这本不是该出现在世间的植物,这种竹是生长于幽冥之中的,最大的效用是聚魂。每逢有那魂魄因种种原因残缺不全,但前世确有大功业大才德大善举,不可草率对待的亡灵,地府阎君就会先送其入幽冥,在雨羲竹林中凝聚魂魄。

雨羲竹是至阴之物,不同于竹类通常的青葱翠绿,雨羲竹从杆至叶都是绛紫色的,看起来像是被血浸泡久了的颜色,有些刺目和狰狞。而这绛紫色,正是阴气太盛,年深日久所至。

幽冥中的那片雨羲竹林非常大,共有七百七十七棵雨羲竹。这许多雨羲竹所释放出的深厚阴气交错似网,密密如织,当残魂进入竹林之中,纯厚的阴气就会慢慢弥合进魂魄之中。

雨羲竹修补魂魄就如最巧手的姑娘缝补衣服。视魂魄伤损的轻重决定修补时间的长短,快则七天,慢需百日,就基本能使魂魄恢复到初离人体时的状态,三魂七魄俱全,就可以重回地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胎去了。

天玄尊长早年间曾与幽冥之君有过节,那一次双方闹得挺僵,梁子结得挺深。他二人一个高居天界,一个深隐幽冥,也不存在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化解矛盾的契机,于是梁子一直结着,就是偶尔在某个场合双方见面,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罢了。

天玄尊长是何等骄傲的人。当时到底谁是谁非,年成太久他已经忘记了,但总之他是绝不会先向幽冥之君低头的。那个浑身发霉味道的家伙,他想想就讨厌。

天玄如此骄傲,但天有不测风云,一件让他痛彻肺腑的事发生了。这件事让他不得不向幽冥之君先低头,因为他想要借用雨羲竹林,可惜,他求之无果。

天玄尊长最宝贝最爱惜,也最有出息的首座弟子陆离,鬼迷心窍地恋上了一个小妖,犯了情孽。

这本来也不算太糟糕。凭他天玄在天界的威望人脉,加上陆离那孩子确是极难得的奇才,众位上仙有目共睹,谁也不忍心真的毁了他,因此也都愿意帮他脱罪。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陆离并非是一时糊涂犯了情孽,他是真的对那个清瑶小妖痴缠入骨。天玄一心想着如何为他脱罪,他的心里,却只想着如何帮那个小妖摆脱将使她魂飞魄散的可怕刑法。

陆离在轩辕台上一剑斩了清瑶,打开生死门送她上了投胎的路,将清瑶之魂直接推入了人间某个将要出生的胎儿体内,等天界反应过来,清瑶已经在人间重生了。

清瑶既然已经重生,就再不能去索魂重审。出了这种事,颜面扫尽,震怒不已的上方再也不看任何人的面子,再也不管陆离有任何的才华,把清瑶应受而未受之刑双倍降在陆离头上。

七十二道天雷毁其身,三十六颗裂魂钉灭其魂。三千年来,天界从未有人受过如此重刑。

座下首徒如此大逆不道,天玄的教导无方之罪是躲不掉的。他被勒令带领天极宫所有的三千弟子在轩辕台观刑。

这一天,于天玄而言,羞愧尴尬还在其次,真正让他难忍的是痛。

众皆以为他爱惜陆离是因其之才,只有他自己明白真正的原因,陆离,可是他亲生的儿子呀。

一千多年前,他和陆离一样犯下了情孽。所不同的是,他的这场情孽,除了他和他爱着的女子,无人得知。

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叫陆星儿。娇俏玲珑,双眸灿灿如星。

那时他有事要在人间滞留,时间在天界不过几日,在人间却是几年。

这几年里,他并非是在世间游历,而是暂居于人间的某处,那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子,村名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村里有条小河叫落月河,有个女子叫陆星儿。

天玄化身为一个中年文士的形象。他修行时间太长,已经几渡天劫,早已不记得在久远的从前,他身为一个普通人时的姓氏了,索性以道号为姓,自称姓天。

村里人都知道这个外乡而来的天先生,也对这个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物存了几分敬畏。他在那里住了两年,不和任何人来往,只专心修行,料理自己的事情。

一天夜里,天玄要出村去办事。那个夜晚的月色很好,让他有了些兴致,他没用御风术,踏着月光信步而行。

将出村时,天玄看到村口那棵千年古树下跪着一个人,向着古树喃喃哭诉着什么,说几句就磕一个头。

他知道这是此地人的风俗,一些村人有了为难愁苦的事,无人可以倾诉帮助之时,就来向这棵他们认为已有了灵性的老树求助。天玄见过好几次的,但他从来不向他们说明,这棵树也就是因为此地水土好才活得长久,其实无甚灵性。

大概是命里的定数吧,早已把一颗心修行得凝重如山的天玄,这一刻竟对那个一边念叨一边哭泣一边磕头的单薄身影动了测隐,他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沉浸在悲伤和祝祷中的女子听到这一声问,转头看到身边竟是个男子的身影,第一反应自然是惊恐和退缩,后来听他说他是天玄,女子才平静下来。那个天先生,虽然谁也不了解他,但那个男人身上有种形容不出的气度,反正绝不像是坏人。

这女子就是陆星儿。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重病,大夫说已经是没得治了,她心里难过,又不敢让母亲看出来,就在夜里来跟这古树哭诉。

这一晚天玄的心异常地软,他说你别哭了,明年我去给你母亲看病,你快回去了。

陆星儿对这个威严神秘的男人深信不疑,抹着泪,连连道谢就去了。

天玄办好了自己的事,回到住处掐指一算,原来陆星儿的母亲真的是阳寿已尽,可是,想到那姑娘的无助泪眼,他的心又软了软,起身就去了地府。

以他天玄和阎君的交情,为一个凡人添几年阳寿根本不是难事,阎君朱笔一挥,就给那位将死老妇添了五年的命。

第二天,天玄去了陆星儿家,陆星儿就欢喜地告诉他,母亲今日精神已好多了,天玄又象征性地开了几副药,这之后,陆老太太自然真的好了起来,活得硬朗精神。

再然后的故事就依俗套发展下去。陆星儿因感佩而生爱慕,对这位天先生芳心暗许,这是人之常情也不奇怪。可是天先生,这位拥有万年修为,天界七十二位上仙中排名第一的人物,本是万万不可能对凡人动心的,可却偏偏动了心。若是非要追究原因,可能是陆星儿的眼睛太清冽太明亮了,当这双眼睛看着他,羞怯地问先生,您喜不喜欢星儿时,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天玄娶了陆星儿。这着实荒唐,他本是下界来办事的,不是下界来成亲的。所幸因为天玄的地位太高,谁也想不到他能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因此,他这一段情孽,竟奇迹般地隐瞒过去了。

一年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天玄惊喜无比,除了那种初为人父的激动,更是因为他发现,这孩子的灵性和天赋,实在是太难得的奇才。

星儿又一次发现自己夫君的与众不同,他竟然大度地给儿子冠上了她的姓氏,给这个孩子起名为:陆离。

星儿不解也不高兴。她问:为什么要让孩子姓我的姓?为什么要给他起名叫离?离不就是分离吗?这不吉利。

天玄支吾其词,说什么我算过了这孩子的八字,他跟你姓,起这个名字,对他的命数最好了之类的话。

星儿向来对夫君崇拜信任,对这番话当然也毫无疑虑。殊不知这孩子之名,真是为了日后的分离。

他们的缘分在七年后走到尽头,天玄在人间的事办理完了,他从那里来的,就要回到那里去了。他牵着儿子的小手,和妻子说了自己身份的真相。他说星儿,这个孩子我要带回天界去,他的灵性天分太好,日后定能得证大道修成上仙,接我衣钵,做天极宫的掌门。

农家女陆星儿哪里知道何为天极宫!更想不到自己几年来敬若神明的夫君竟然真的是神明。他不但自己要离开,还要带走他们的孩子。他要带着孩子去证什么大道修什么上仙,这些话她都不懂,她只懂得:天先生要走了,天先生不要她了。

天玄对不哭不闹,只默默垂泪的妻子歉疚不已。他说:星儿,是我对不起你,作为补偿,我可以赐你宝贵和长生!

富贵和长生?陆星儿笑:我一个没了夫君,没了儿子的女人,要富贵做什么?要长生有何用?你走吧,好好照顾离儿。我就在家里想着你们,然后死去,挺好的!

天玄摇头长叹,带了陆离出门。小小的孩子回身向星儿伸手,刚叫了一声娘,只觉父亲的温暖掌心抚上了头顶,他就沉沉睡去了。

醒来后的陆离不记得家,不记得娘,只记得他是陆离,他的师傅是天玄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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