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从一个闭门不出,性子清冷的莫初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东炽阳的语气还是很淡然,“因为你的女子的身份,我甚至无数次的怀疑过,你到底是不是莫初星,莫初星其实真的是一个男人,如今还呆在西凉国的国师殿。”
“然后呢?”易晓初抬起头,一摊手,“所以我说我如果真的不是莫初星,你会怎么样?”
“可是国师殿里的确是没人,那个叫星儿的小宫女,也的确是莫初星身边的侍女,”东炽阳盯着易晓初的眼睛,“还有在明兰城,西墨月的态度,都让我确定了,你就是莫初星。”
易晓初摸了摸鼻子:“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叫易晓初。”
东炽阳却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开口:“最重要的是,除了西国师莫初星,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想出对付海盗的练兵方式和修建这个养殖场。”
易晓初又开始翻白眼——真是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是莫初星。
“不过,”东炽阳话锋一转,“其实你是不是莫初星,一点都不重要。”
易晓初夹起来的一根青菜掉回了盘子里:“哈?”
东炽阳嘴角一勾:“虽然你的身份曝光之后,的确是能给西凉国造成很大的冲击,但是,对我而言,你的作用,完全不止这些。”
易晓初的脸黑了:“喂喂,说话注意点,什么叫做‘作用’?”
“那么用途?”
易晓初差点掀了桌子:“喂!”
东炽阳轻笑了起来:“从练兵方式到,修筑大坝;从防治蝗灾,到修建养殖场,你做的事情带来的益处,往往不止这件事情本身——你总能说出很多我会忽视、会看不到、甚至是会被蒙蔽,可是又的的确确的存在,并且是涉及到国之根本的问题。”
他靠近了易晓初,轻声开口:“你应该能帮朕处理政务……西墨月只是把你拿来当国师,真是浪费了。”
“我先不说别的……我又不是什么东西!不要用‘用途’、‘作用’、‘浪费’这种词好不好!”易晓初伸手就在东炽阳的胳膊上使劲戳了戳,等东炽阳又坐正了,她才撇着嘴开口,“你应该知道西凉国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吧?西墨月六岁登基,朝廷政权几乎全部都被控制在当时的国师手上,而西墨月被当成傀儡,足足七年,直到国师病逝,他接回了……我。所以,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西墨月怎么可能会让我干涉政事?”
易晓初又冷笑了起来:“就算你是,你敢吗?我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你敢把东泱国的政务给我处理?你根本就不敢!你也只会在遇到比较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来询问我的意见和解决办法而已!”
东炽阳轻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易晓初的话。
“那么,这跟西墨月有什么不同?”易晓初瞪着东炽阳。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险些被掳走的关系,易晓初显得有些心烦气躁。
是啊,东炽阳跟西墨月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想要把她囚禁在身边。
他们都没有爱,却都不会放过她。
唯一不同的,是西墨月想要囚禁的,是以前的莫初星,而东炽阳想要囚禁的,是现在易晓初。
东泱耀星宫跟西凉国师殿有什么区别?热闹一些而已。
耀星宫,其实就是另一个国师殿,只不过这个“国师殿”的范围更大,从耀星宫扩展到了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离水城。
易晓初怕。
东炽阳越对她表现出他想要霸占她的野心,易晓初就越怕。
莫初星没有办法抗拒西墨月,同样的,易晓初也没有办法抗拒东炽阳。也许是潜移默化,也许是习惯成自然,易晓初现在对于东炽阳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她睡觉,偶尔还会跟今天早上一样小吃一点豆腐的行为……竟然已经习惯了。
想到这个问题,易晓初真的是怕了。
不管是东炽阳还是西墨月,易晓初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
定了定神,易晓初勉强扯出一个笑:“所以,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东炽阳给易晓初碗里夹了一瓣大蒜,一脸的冷静:“我身上没带银子,银子都在明桥身上。我看你买书的时候掏过银子,所以,今天你付账。”
易晓初沉默了。
良久良久之后,她终于爆发了:“东……你这混蛋!混蛋!难怪你要叫我点菜!你这混蛋!我的银子还是坑的别人的!混蛋!你竟然还给我夹大蒜!混蛋!”
整个二楼一片安静。
“回去了朕还给你就是了,”发觉两人已然“万众瞩目”,东炽阳也觉得有些头疼,“用不了多少银子。”
易晓初恨恨的坐下,压低了声音:“我在宫里呆了三个多月,人家琪妃和慧妃每个月还有月钱呢!可是我从来没有任何收入!别人为你做了点什么事情,你就各种赏!上次李普明不过就是去六部传了话,你还赏了好多银子呢!可是你给我什么了?你知道我的银子是怎么来的吗?是我在明兰城的时候坑的北辰星的!是我拿了北辰星的钱袋之后厚着脸皮死活不还才攒下来的!你这混蛋!”
“你要多少银子,回宫了朕赏给你!”东炽阳这也才突然想到,易晓初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真的一次都没有赏过她,“你要多少,朕就给你多少。”
想想他一直都觉得不能放易晓初出宫,银子自然就没有用处,就算她要打赏下人,老太监也有自己的分寸,所以他倒是一次都没有想过要给易晓初银子。
“切!”易晓初直起了身子,撇了撇嘴,“好听话谁不会说啊!我说我要你库里三成的银子,你敢给吗?”
东炽阳一脸的无所谓:“我敢给,可是你能带走吗?”
易晓初的脸立刻就黑了。
吃完了饭,易晓初气鼓鼓的付了帐,抱着钱袋又心疼了半天——下午的时候东炽阳点的那壶茶就占了饭钱的三分之二了。
“现在要去哪儿?”站在酒楼门口,吹着凉爽的夜风,东炽阳偏头看着臭着脸的易晓初。
易晓初还在哀悼自己的银子呢——她这银子是她逃跑之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少了一坨,就跟割了她的肉一样,所以东炽阳一开口,她立刻没好气的呛了一句:“都没银子了,还去哪儿啊?回宫!”
“我刚刚看到,你的钱袋里还有不少银子啊!”东炽阳嘴角一抽,伸手牵起易晓初就往人潮熙攘的地方走去,“走,我们去看看。”
“看什么看!那是我的银子!我的!”
虽然一个劲的申明,但是易晓初完全不是东炽阳的对手。东炽阳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走进热闹的夜市里,看到什么就买什么。
易晓初拒不付款,东炽阳就赖皮的伸手自己拿。易晓初又打不过他,最后东炽阳连钱袋都没还给她,就掂在自己手里,走一路买了一路。
最可恶的是,他买了一堆有的没的,还都让易晓初拿着。
玉佩三件,画轴四卷,折扇五把,字帖六幅,还有一套七个的小泥人。
他也没忘给易晓初买东西——一把绣着西施浣纱的绢扇。
他揽着易晓初的肩,防止她被人潮冲散,可怜易晓初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看着东炽阳买东西也不讲价,那银子跟流水一样花掉了,那荷包也越来越瘪,越来越瘪……
易晓初真想把手里的东西全扔掉,但是想到这些都是自己的银子买来的,小气成性的她又舍不得了,所以也有黑着脸被东炽阳拽着走。
等逛了几条街之后,东炽阳一脸遗憾的停了下来:“没银子了。”
易晓初的手里又增加了好几件,这会她的脸色已经完全融进夜色里了。
“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易晓初几乎是咬着牙齿憋出了这么几句话,“你知道你刚刚花掉了多少银子吗?”
东炽阳一耸肩:“不知道。”
“洛朝云告诉我,北辰星说的,这一荷包的银子,足够我省吃俭用的花好几年了,”易晓初冷笑,“而你,这一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全部用掉了!”
东炽阳又看向了手里空荡荡的荷包:“就这么一点银子?”
易晓初冷哼一声,挣开了东炽阳的手,大步的往前走:“你吃饭穿衣又不用买,当然不知道这些银子的价值;你的银子不用自己去挣,当然不知道挣银子的辛苦;你没有辛辛苦苦的去挣过银子,你当然不会知道珍惜!”
想到自己一直攒着的银子被东炽阳花了个一干二净,易晓初心里那叫一个怄火啊!头也不抬,大步的往前走。
东炽阳跟在她身后,面容沉静。
易晓初倒是摸准了皇宫的方向,也不管东炽阳,只顾闷头往前走。
从闹市区出来,穿过安静的高官住宅区,走过黑暗的街道,皇宫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宫里的那些“加班”的大人们也三三两两的从宣安门出来,易晓初快步走到宣安门前,借着明亮的灯火,她转过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东炽阳。
“东炽阳!你敢不敢!半个月之后,跟我一起去养殖场搬砖!”
本来就很安静的宣安门立刻静谧无声,所有的侍卫、官员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连蛙鸣声都停止了。
东炽阳缓缓的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看着那个抱着一堆东西站在光亮里的女人,嘴角微微一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