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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心插柳

赵元瑢骑着千里马追风,抢在王奎前赶到了京城,先悄悄回宫找来赵海平,命赵海平立即前去元帅府打探动静。赵海平陪伴赵元瑢在少林寺习武多年,武学造诣更上一层楼,当世能胜过他的也没几人,前些年随赵元瑢回宫后,元帝便把赵海平留在赵元瑢身边贴身保护,主仆二人相处多年,早已惺惺相惜,患难与共。

赵海平脱下宫中侍卫的服饰,换上夜行衣,按着赵元瑢的指示,悄悄地潜入元帅府等候王奎入府拜见司马阴震。直到过了三个时辰,王奎才催马赶到元帅府。司马阴震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听王奎讲述到吕天广的后人还在人间,一拍桌子豁的起身,面露凶光的冷笑道:“当年查遍吕府没有那个小女婴的尸首,原来果真被救走了。亏得她隐忍多年,不来寻仇,但现在既然被我知道了下落,定当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王奎道:“听说吕慧珍的丈夫是个朝廷命官,好像是什么翰林。”

司马阴震奇道:“哦?朝中居然有这样的一位翰林,他叫什么名字?”

王奎道:“只知道姓杨。”

司马阴震想了想,突然记起多年前元帝有个钟爱的侍读叫杨忆,元帝登机后封他做了翰林学士,不过此人常年不在朝中任职,外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想来吕慧珍的丈夫必定是这位杨翰林了。这下可就麻烦了,杨翰林不管怎样,也是朝廷命官,还曾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要动他的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不如先让娴贵妃去探探元帝的口风,如果元帝不再记挂此人,那么动起手来也就不用顾忌太多了。司马阴震想清楚后,先让王奎等继续暗中监视杨忆一家,自己则进宫去见女儿。

赵海平将打探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赵元瑢,赵元瑢正在查阅吕门一案的资料,听赵海平描述,心想司马阴震是要赶尽杀绝了,杨忆一家的命运如何还要看父皇对杨忆的态度,就目前的资料来看,吕天广拥兵自重,与萧后暗通书信,通敌卖国,火烧军粮,节节败退.这些记载个个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赵元瑢皱着眉头,反手在书房中踱步思考,如果吕天广真如史料记载,那么他确实罪有应得,但是他的后人安分守己,行侠仗义,力抗辽人,玄剑女侠在武林中颇有美名,难道也非死不可?还有这些资料大多是司马阴震一伙提交的,司马阴震并没有参与嘉峪关战役,为啥对前线的战事细节了解得如此详细?暗通书信,既然暗通,为何那么轻易就被发现了,时间点还那么凑巧?听闻辽国萧后是个心机深重、精明能干的女人,她怎么会让关系国运的重要信件落入司马阴震的手中?从案发到下旨灭门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连上殿辩白的机会都不曾有,吕天广被直接赐死在风波亭。

赵元瑢虽不过问朝政,但是心思缜密,善于思考。他不愿无辜的人枉死,也不会纵容恶人逍遥法外。不管吕门一案真相如何,杨忆一家都罪不至死。赵元瑢合上案卷,命赵海平送回刑部,自己去御书房见元帝。

途径御花园,见到皇妹阳平公主正蹑手蹑脚的从学堂里偷溜出来,赵元瑢哑然失笑,心想这丫头又逃学了。

阳平公主不喜读书,趁着老太傅不注意,赶紧溜出来玩耍,出门撞见了赵元瑢,不惊反喜,奔过来拉着赵元瑢的手道:“三皇兄,见到你太好了,陪我骑马去吧。”

赵元瑢颇疼爱这个娇憨直爽的妹子,不过自己要赶着去见元帝,只能哄道:“我现在有要事去办,等办完了再来陪你,可好?”

阳平公主嘴一撇,娇声说道:“有啥要事啊?我帮你去办。”

赵元瑢道:“我要去御书房见父皇.”阳平公主插口道:“父皇不在御书房,刚才听二皇兄说父皇在龙华殿母后娘娘那里。”

赵元瑢不想在长春皇后面前与元帝谈论杨忆的事,心下踌躇。阳平公主见赵元瑢并不想去龙华殿,道:“既然你现在不去见父皇,那么就陪我骑马去吧。”

赵元瑢不忍扫了她的兴致,笑道:“你上次骑马摔下来,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现在可全好了?不怕再摔吗?”

阳平公主笑道:“早好了。上次虽然摔得很疼,整天躺着也无聊,但是不用读书,也算因祸得福了。”

赵元瑢笑道:“若你做学问的劲头有骑马的一半,父皇也就安心了。”

阳平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那个老夫子杜太傅上课实在太无聊,我一听就想睡觉。”突然阳平公主贼兮兮的俯到赵元瑢耳边说道:“三皇兄,你不知道,其实二皇兄也常常溜出学堂骑马,只有大皇兄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学堂里。”

赵元瑢暗自好笑,想来那个杜太傅不敢得罪皇子和公主,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阳平公主又道:“父皇常夸你学问好,也不要求你天天与我们一起上学堂,随你自由自在地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啥就干啥。唉,不知我有多么羡慕你,三皇兄!”

赵元瑢安慰道:“骑马健身是好事,若你真爱骑马,就好好地练一练,至于做学问的事,顺其自然吧,不必太苦了自己,等将来你长大了,真想学了,自然就成了,不急,来日方长,凡事顺着自己的心就好。”

阳平公主笑道:“正是这句话呢。”

兄妹二人谈谈说说,不一会就到了皇家马场。元帝钟爱狩猎,养了很多良驹宝马,其中一匹千里马追风赐给了赵元瑢,阳平公主的是一匹个性温顺的赤兔马。赵元瑢命马夫牵出追风和赤兔,先仔细指导了阳平公主骑马的技术,见阳平公主掌握的差不多了,再扶她上马,兄妹二人并辔而行。

皇家马场的草原辽阔,阳平公主哪满足慢悠悠的骑马,一提马绳,飞奔了出去,赵元瑢紧跟在后面边保护着边教她,直到阳平公主骑累了才一起下马休息。

阳平公主道:“三皇兄,你的马骑得那么好,为啥不像大皇兄、二皇兄一样习武射箭呢?”

赵元瑢淡淡笑道:“人各有志吧。其实专心学问也挺好,能想明白很多事情。父皇既然让我用功读点书,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做儿臣的听他的就是了。”

原来元帝曾叮嘱赵元瑢轻易不要泄露武功,必要时用武功防身自保就够了。皇室子弟,只习文不练武的也有不少,若武艺太强,容易引人警觉,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元帝只希望心爱的儿子在斗争残酷的帝王之家能一生平安就好,赵元瑢自然体会得元帝的一片护犊关爱之心,所以在宫内只论文不练武,除了元帝和赵海平,众人都只当他不会武功。

兄妹二人正惬意的坐在草地上欣赏着漫天的落日云霞,远处飞驰而来一位俊朗潇洒的贵族公子,远远的挥舞着衣袖大声喊道:“元瑢,阳平,我来了。”来人正是二皇子赵元靳。

阳平公主跳起来身来,大声叫道:“二皇兄,我们在这里。”赵元瑢也站起身来迎接。皇室子弟中,赵元瑢与赵元靳年纪最接近,感情也最要好。

赵元靳飞身下马,笑道:“你们俩出来骑马怎么不叫上我呀,害我好找。”

阳平公主笑道:“我溜出学堂时,看你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

赵元靳笑道:“我醒来后,四下一瞅,独不见你,就猜到你来骑马了;刚到马场,又听马夫说元瑢跟你一起,就赶紧来寻你们了。”

赵元瑢笑道:“多日不见,二皇兄的骑术又精进了。”

赵元靳亲昵的搭着赵元瑢肩膀,笑道:“走,你我兄弟去赛一场如何?”

赵元瑢还未答,阳平公主先拍手笑道:“好主意,我来当裁判,二位皇兄请上马。”

赵元瑢笑笑不再多说,与赵元靳一起,各自跨上马背,只听赵元靳大喊一声“驾”,两人一起飞驰而出,纵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扬起一片灰色的尘土,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赵元靳一向争强好胜,虽知赵元瑢骑术精湛,也不甘示弱,伏身夹着马肚子用力飞奔,赵元瑢则从容淡定,不前不后的跟在赵元靳身旁,两人在草原上绕了一大圈,同时回到了起点。

阳平公主笑道:“二皇兄骑得满头大汗,三皇兄却面不改色,看来二皇兄输了。”

赵元靳笑道:“哪有这样评判的。”

赵元瑢笑道:“同时出发,同时达到,你我互不上下,平分秋色。”

赵元靳指着赵元瑢笑道:“还是元瑢公正。”

正说笑间,忽见赵元靳的贴身随从阿晋飞马赶来,急急的说道:“二皇子,贵妃娘娘让您赶紧去呢。”

赵元靳懒懒地问道:“你可知何事?”

阿晋忙回道:“小人听说是司马姥爷和司马小姐进宫来了。”

赵元靳冷哼了一声道:“你去告诉母妃,就说我现在没空。”

“这个.”阿晋为难的踌躇不决。

阳平公主问道:“二皇兄,你不愿去见司马元帅和司马小姐吗?”

赵元靳皱眉说道:“最近姥爷每次进宫都会带怀玉一起来,而且每次来都要见我,真是麻烦。”

阳平公主奇道:“你不喜欢司马小姐?”

赵元靳道;“那当然。我从来没喜欢过她,我最不喜欢看见女子扭捏作态,故作矜持的样子。”

阳平公主笑道:“不过好像你母妃很喜欢她,看来你母妃是要给你讨皇嫂了,你不喜欢也没办法啊。”

赵元靳更烦了,说道:“若果真如此,我定会断然拒绝,我将来要娶的女子必定是我自己中意的人。”

阳平公主笑问道:“二皇兄可有中意的人了?”

赵元靳苦笑道:“要是有了,就不烦了,直接带她去见父皇,请父皇赐婚,也可断了母妃的念头。”

阳平公主笑道:“那还不简单,皇亲国戚中那么多待嫁的适龄女子,你去挑一个就成了。”

赵元靳摇头笑道:“那些女子都是跟怀玉差不多的样貌性情,怀玉还算出众的,我都不喜欢,哪里还能挑得出更好的。”

阳平公主叹道:“真不知怎样的奇女子才能入得了二皇兄的眼了。”

赵元靳见阿晋不肯独自离去,只得无奈的说道:“那就走吧。”怏怏的上马而去。

赵元瑢听闻司马阴震进宫了,心想这个时候过来,必是为了杨忆一家的事情找娴贵妃商议,自己倒应该多留意一下,于是对阳平公主说道:“既然二皇兄走了,且天色已晚,我们也回去吧。”阳平公主自无异议,赵元瑢便帮阳平公主牵过赤兔,扶她上马,两人徐徐地骑马返回。

阳平公主一路上仍然想着赵元靳的事,喃喃的说道:“看二皇兄如此苦恼,该怎么帮助他呢?”

赵元瑢道:“如果能有一位品貌性格都贴合二皇兄的女子,那就好办了。”

阳平公主道:“是啊!不过到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女子呢?二皇兄眼见甚高,怕真不好找呢。”

赵元瑢眼前突然浮现出了杨黛兰的倩影,原来那是一位如此剑胆琴心,与众不同的女子,自己在光明顶时却不曾留心过,或许从未留意过世上的任何女子,此时乍然从脑海里冒出一个并不熟识的美貌少女,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儿发烧,神情颇为尴尬。

阳平公主见赵元瑢神色有异,诧异道:“三皇兄,你怎么啦?”

赵元瑢与阳平公主、赵元靳一向感情深厚,此刻想到了一个好女子可能适合赵元靳,虽隐约觉得不妥,却也不想瞒她,就像平常自己有好的东西都愿意与阳平公主和赵元靳分享一样。略一犹豫,也就坦诚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女子,或许适合二皇兄。”

阳平公主眼睛一亮,忙问道:“真的吗?她叫什么名字?”

赵元瑢道:“她叫杨黛兰,是翰林学士杨忆的女儿。”

阳平公主反复念着杨黛兰的名字,赞道:“这个名字真好听,必定是一位蕙质兰心的绝代佳人,是吗?”

赵元瑢道:“不错。”

阳平公主问道:“三皇兄认识她吗?”

赵元瑢道:“虽然并不相识,但是可以肯定她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马场,见太后身边的侍女前来传话,说今晚太后宫中设家宴,款待司马亲家,请各位皇子公主赶紧前去赴宴。赵元瑢和阳平公主答应了,各自回寝宫更衣赴宴。

太后常年吃斋念佛,难得设宴,所有皇室成员都盛装赶来赴宴,连杜太傅也应邀出席。

酒过三巡,元帝说道:“今日朕跟长春皇后商量,打算给阳平找两个侍读。朕当年就有几个才华出众的侍读,陪伴朕一起读书写字做学问,教学相长,获益不少。阳平,你不是常嚷嚷说独自看书写字很孤单嘛,朕现在就给你找两个侍读,你意下如何?”

阳平公主起身谢道:“多谢父皇,儿臣感激不尽,只不知是怎样的侍读人选?太普通的儿臣可不要。”

长春皇后笑道:“看把你宠的。你父皇给你找的侍读必定是天底下最出众的才女。”

元帝道:“不错。一位就是杜太傅的长孙女杜若梅,听闻杜小姐不但才华出众,还精于女工,确是一位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

杜太傅赶紧起身作揖道:“多谢皇上夸赞,老臣代若梅谢过。”

元帝微笑道:“杜太傅不必拘礼,请坐。”杜太傅赶忙“谢坐”坐下。

元帝接着道:“这第二位嘛,就是元靳的表妹,司马元帅的幺孙女司马怀玉。娴贵妃跟我提过几次,说她侄女司马怀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我在娴贵妃处可是领教过了,确实琴艺非凡。”

司马怀玉赶紧盈盈起身谢赞。坐下时,忍不住得意的偷看赵元靳,赵元靳却似没听见,一脸漠然,只顾低头喝酒。

元帝对阳平公主说道:“你以前老缠着元瑢,让他教你弹琴,元瑢的琴艺虽好,但是他是皇子,怎么可能一直教你弹琴呢,朕看你这么想学琴,就让怀玉教你吧。”

司马怀玉忙向阳平公主躬身说道:“臣女见过阳平公主,臣女拙技实不敢在公主面前班门弄斧,以后还要请公主多多赐教。”

阳平公主因向着赵元靳,对司马怀玉也无好感起来,此时虽听她言语恭敬,心中仍觉得不喜,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元帝看在眼里,问道:“怎么,我的阳平公主还不满意?”

阳平公主心想,如果司马怀玉进宫侍读,那么二皇兄更加躲不开她了,如今之计只有赶紧给二皇兄找个中意的女子,方能让司马怀玉知难而退。想起赵元瑢提到的杨黛兰,心念一动,说道:“父皇,儿臣自己也有个侍读人选,恳请父皇能恩准她进宫陪我。”

元帝奇道:“哦?你自己也有人选?是哪家的女儿?”

阳平公主道:“是翰林学士杨忆的女儿杨黛兰。”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元帝没想到阳平公主自己也有人选,听得是杨忆的名字,想起当年杨忆陪自己侍读的情景,不由得心下感慨;司马阴震见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居然认识杨忆和杨黛兰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城府很深,不露声色,暗暗观察元帝的态度,见元帝沉思不语,似乎对杨忆仍然有比较深刻的印象。

赵元瑢也没料到阳平公主竟会向父皇提出让杨黛兰进宫侍读,他知道阳平公主是为了赵元靳的缘故,杨黛兰若进宫,或许司马阴震暂时不敢再冒然加害杨忆一家,但是也有可能会让司马阴震狗急跳墙,下手更快,不管怎样,如今只有盯紧司马阴震那边的行动加强防范了。

长春皇后虽吃惊阳平公主居然认识宫外的人,但是她本不喜元帝看重娴贵妃的外戚,只是不好反对,现在看阳平公主主动疏远司马怀玉,倒也正合心意,帮着阳平公主说道:“皇上,臣妾认为阳平的人选或许还不错。您不是常提起杨忆才华盖世,堪比唐朝的杜甫李白么,况且臣妾记得杨忆当年曾做过皇上的侍读,所谓子承父业,臣妾想杨黛兰应该能胜任公主的侍读。”

元帝道:“皇后言之有理,那就让杨黛兰一起进宫侍读。阳平,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阳平公主笑容满面的磕头谢恩,道:“父皇这么体恤儿臣,儿臣定当用功读书,做个让父皇骄傲的公主。”

元帝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朕最宠爱的好女儿。”

众人说笑了一会,便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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