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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雨欲来

北辰缓缓闭上淡蓝色眼睛,双手抱着头躺在草地上,嘴里咂着一根草径,初夏的暖风丝丝拂来,草径不满地抖动两下,一股略显苦涩的清凉在北辰的齿间蔓延开来。

夜空静谧,星罗棋布,月隐星繁。北辰只会在这样的夜晚出来散步,别人心付婵娟,但他却只是对星辰有着独特的好感,每当他仰望星辰,总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明显有别于月亮的清冷。尤其是在这种万籁俱寂的夜晚,浸润在荧荧星光之中,北辰很容易就能静下心来,甚至于美美地睡上一觉。或者,做一个奇妙的梦。北辰很少做梦,做梦对于他这种常常失眠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奢望,所以每次在星夜之下的小憩对他来说真是难得的慰藉。

闭上眼睛之后,关闭自己的听觉和触觉,虫声鸟语和夏日微风都渐渐远去,只有那与远天星辰之间的一丝微妙联系似有似无,然后思绪顺着这条联系慢慢上升,北辰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离开了地面,抛开烦闷的引力,直向星空而来,融入了星辰交辉之中。一颗颗光波流转的巨大球体,触手可及,球体周围,一圈圈光晕蔓延,将自己环绕其中,温润的感觉有如婴儿在母亲的子宫之中,宁静,舒心。

“哎呀!”一物重重地压到北辰的身上,北辰就感觉一块巨大的陨石砸中了他,然后带着他脱离群星温暖的怀抱,向地面直落下去。他不禁伸手去推,触手处柔软细腻,北辰这才有如魂游归来,赶紧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通红的俏脸,一双明净的大眼睛气乎乎地瞪着他,秀眉琼鼻,乌黑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脸颊的一侧,几乎要触及到他的鼻子,弄得北辰直想打喷嚏,”啊--------“北辰张大嘴作势要喷,女孩一慌,手撑着北辰的胸膛赶紧站起来,顺便踢了他一脚,力度不小。

北辰一脸委屈“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小人物,您身娇肉贵的,万一踢伤了您的脚我们上哪喊冤去?”

女孩轻啐一口,“北大少爷,我们身上的肉哪有您的一根头发值钱,您可是北家的继承血脉的蓝睛者呐。”

北辰一怔,又笑嘻嘻地说“真是折杀小人了,继承血脉还不是被送到宫里为质。可谁不知道你南家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金枝玉叶,掌上明珠,虽说这枝叶有点重,刚才压死我了。”

南灵儿下意识地看看自己曼妙的身材,虽然只有16岁,但南灵儿的身体已然有一种诱人的风韵,长腿细腰,而这长腿接着又向北辰的身上招呼,北辰怪叫一声,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南灵儿撇撇嘴,“不和你贫了,认真点,几天后的愿力测试,你怎么办?”

北辰收起玩笑姿态,靠在旁边一块石头上,苦恼起来,北辰今年也16岁了,在他所生活的苍岚大陆上,人们靠向神灵祈愿获得力量,或者说,索取力量,而沟通神灵,需要愿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愿力,同样的,获得愿力的多少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的天赋,所以每到16岁,各族少年会有一次愿力测试(据灵族人研究,人族在16岁时是愿力敏感度体现最突出的阶段),愿力突出者,会得到族人的赏识和敬重,得到大量的修炼资源,而若是对于神灵没有什么感应的话,那多半只能去练体了。练体,也就说明一个人此生无望了,至少在修神这条路上是走不下去了,苍岚大陆,势力纷繁,战乱难平,实力是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练体之路难登,有所成就更是凤毛麟角,据说狭海对岸的大齐王朝练体之风盛行,却也只有战神灵武王成为传说,而在自己所在的西奉国,练体少有资源功法,比之修神终是落了下乘,练体者多半当了保镖打手。北辰自小天资聪颖,却奈何造化弄人,对于神灵总是难觅其径。若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北家的族人当了保镖,又不知凭空添加几许的笑谈。

而且这次测试正值新皇继承大统,广招天下英才齐聚京城进行测试,并遵循古礼,邀各地诸侯前来观礼,若是几天后真的证为废材,那也就可以被北家除名了。想到这里,北辰的心情真是苦水难倾。

抬眼看看灵儿,虽然年纪尚小,却表现出对水神不俗的亲近,浑身散发出一股朦胧的水汽,恍若仙人。尽管关系一向亲近,但自幼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居然有如此的差距,北辰的心绪还是很复杂,唉,算了,又何必让灵儿太过关心自己而影响了几天后的发挥呢,“你先回去吧,要好好表现。”北辰一扫平日的嬉笑,南灵儿略显担心地看着他。“别担心,大不了给你当保镖,你养我好了。”北辰憋出一句,南灵儿哭笑不得”养你个大头鬼!”转身欲走,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对北辰说:“你过来。”北辰一脸警惕,“干什么?”灵儿无语,“又不是要吃你……”北辰凑过去,南灵儿踮起脚尖,在北辰脸颊上轻啄一口,满面红霞地跑开了,北辰看着远去的倩影,自言自语:“嗯,至少做个好梦。”

天上星辰依旧,北辰在草地上已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嘴角一抹淡淡的浅笑,既然无解,何必自增苦恼,北辰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至少现在如此。夜色撩人,天空的星辰愈加迷蒙,温润的星光洒在北辰的身上,似乎有一层朦朦的荧光笼罩,好似蝉蛹,在孕育着什么。

千里之外,一座军营巍然伫立,军容整饬,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其间,随已入夜,但守夜之人巡逻有序,篝火旁,军士大快朵颐,却不见滴酒沾唇,大声谈笑,却也无半点争执。足见军纪之严明。从远处看,数百军帐错落有序,拱卫正中一座八丈大帐,大帐以五角分布,帐底纯白镶金,朴素而不失威严,帐顶立一杆绣金大旗,依稀可见一个“北”字镶于其上,遒劲雄浑。帐内觥筹交错,两方长桌相对排开,数十名将领席地而坐,正中一座雕花玉龙沉香案后一名中年男子危坐有如山岳身着白色绣金劲装,淡蓝色的眼睛说明了他的血脉尊贵,嘴唇微薄,面容刚毅,不怒自威。他专注地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精致的酒杯,似乎整个世界于他都不及这酒杯的分毫。酒杯通体洁白,只在腰际有一丝血色环绕,灵动如活物。男子便盯着这丝血色,若有所思。良久,才抬头。

众将此时才开始窃窃私语,男子右手边桌首是一名50岁上下的将领,身着轻甲,鬓间稍显白迹,虎目龙须,正气凛然。老将放下手中筷子,对正中男子拱拱手说道:“主公,那西门小儿初登大统,不过想显显威势,邀诸侯观测愿礼。主公堂堂北府之主,何必亲自来京城赏脸呢?”

北府主笑笑,并未言语。

此时府主左手座下一学士装扮中年人也放下酒杯,拱拱手说:“启正将军言之有理,虽然这测愿观礼承自古礼,但自司礼之神神迹渐隐数百年来,宾客权利屡遭践踏,人虽口曰遵守,可哪次诸侯观礼不是血流成河?我观如今小皇帝人虽年幼,野心不小,城府亦深,此时邀礼,必然有所图谋,主公虽气运绵长,也需三思而行啊。”

一个粗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这啰嗦王济,你不让主公去,只说便好了,却聒噪这么多,直教人听不懂。”众人诧异回头,却是右桌末尾一员虎背熊腰的大汉,短发如钢针般直立,发际有一抹红色,甚是扎眼。大汉见众人看他,理也不理,自顾说道:“我倒觉得怕他鸟甚,他西门小皇帝要敢在这里对主公不利,一把火烧了京城,谁也别走!”

启正闻言大怒,喝道:”你这兔崽子,主公看在我的老脸上才让你入席吃酒,你倒好不知礼,说三道四,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有军师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赶紧给主公和军师道歉,然后滚出去喂马!”

大汉脸涨的通红,只得站起来,对府主及军师低头抱拳道:“启炎鲁莽,不知礼数,望主公和军师见谅。”

北府主摆摆手,表示不以为意,王济则笑笑,说:“启炎将军天性直率,实为难得,再加上天赋异禀,当有资格说话,启正将军不必太过苛责。”

这倒让启炎脸更红了,当下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启正还想说什么,北府主又摆摆手示意他先停下,才开口道:“我倒觉得启炎说的没错,怕什么,西门钦虽有城府,却也野心勃勃。他若谦卑恭敬,倒是不好相与;可他若是雄心壮志,却让我放心得很呐。年轻人总是喜欢仰望天空,却容易忽略了脚下的绳草。我此番来,除了观其言行,主要就是结一些善缘。此外……”府主顿一顿,眼光透过帐帷,直射入南方天际,“也是时候见见我那二子了。”

而在京城南向数百里之处的一座小城,一家雅致的旅舍之内,一位咯有白发却很是富态的中年人正在与另一位面容十分英俊的男子对弈。中年人落下一子后端起旁边的酒杯对男子说道:“雨则,你怎么看这次的观礼呢?”

英俊男子也落下一子,笑道:“府主应该早有安排了吧,这次观礼,诸多诸侯都蠢蠢欲动,除南北东三方府主,连治下的小诸侯都各有打算,想必京城要不太平了。”

府主抿口酒,“这一次,西门钦恐怕是有所依仗,又免不了流血牺牲呐。”

雨则拈着棋子,“西门钦能依仗的,在西奉境内,也就是东方家的二子了吧,可东方家族固守传统,会不会听取二子的建议还未可知,而国外的势力中,北方牧国图腾部族少有头脑,不大可信,南方梁国则与我南府交好,莫非,西门钦花大价钱请了尼贝斯自由贸易城邦的佣兵团和神圣诸国的骑士团和朝圣者不成?”

府主按下一子,沉吟道:“西门家虽富甲天下,却也不至于如此蠢笨到请那群商人和神棍,我听闻牧国近来不大太平,怕是有些隐患。让我惊讶的是,他北玄山居然也敢亲自来京,就不怕牧国在他后院放火么,只怕也有蹊跷。”

雨则迟疑片刻,举棋不定,“此次诸侯齐聚京城,必定都有底牌在手。我所担忧的是如今京内势力混乱,灵儿在京怕有些危险啊。”说完干脆胡乱走了一着。

府主却笑道:“劳雨则费心了,灵儿我已有了安排,原本当初我也是不愿她入京的,女孩子家,还是离这些打打杀杀远些的好,我打算让她去圣山的诸神学院。”

雨则弃子投降,“府主高明。”

府主挥挥手,“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明天还好赶路。”雨则躬身而退。

雨则退下后,府主对着阴影中一道缓缓浮现的虚影开口道:“让我来看看我们又有了哪些新鲜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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