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拿着两个录取通知书不知所措。这老天爷啊,你就喜欢这样捉弄人,没机会时你让我整天奔波、到处碰壁,弄得我心力交瘁却没有丝毫怜悯。这一有机会嘛,你又一次性全给了我,让我鱼和熊掌不知取舍,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一边是传说中的深圳第一大企业,据凌云说那可是人人向往、前途无量的企业,可我一听那“课长”的叫法,无形中又产生了一丝忧虑;另一边是法资企业,正宗的欧美企业,据说管理极为人性化,可又远在东莞那伤心之地,真让我左右为难。时间不多了,一个是下周一报到,另一个是下周二报到,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
于是我拿出电话,决定向别人求援。左凌云除了知道这深圳公司是大企业外,也再无其他信息,至于他说的前途无量的观点,也没有证据能给予支撑。至于东莞那法资企业,他压根儿就不了解。周末两天时间里,我将昔日的同学、朋友、同事、亲戚的电话号码全拨了个遍,可就是找不出一个最终答案,公说公这边好,婆说婆那边强,两个公司的支持率各占一半,弄得我更是一筹莫展、痛苦万分。说实在的,那痛苦丝毫不比当初找工作时逊色。当然,有一点大家还是能达成一致的,那就是这两家公司都是世界五百强企业,都是业界的知名企业。
既然谁也给不了一个准确的答案,这事还得靠自己,而我又对谁没有半点了解,网上搜索的又都是好的宣传,势均力敌。再三思考后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两边我都要,都去体验一下再作定夺,也学学人家品尝脚踏两只船的感觉。
周日晚上,我和凌云又一次来到那家川菜馆,又一次点了我们久违的乌江鱼。今晚有些特别,因为无论我做何种决定,选择哪个公司,都将意味着我要离开这里,走上自己的工作位岗。我们频频举杯,言语之间透着一丝留恋。
来凌云兄这里已经住了两个多月,房租水电全是他一人承担,平时我想出一点,他坚持不让,他知道我找工作要花很多钱,可我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周一了,我早早起床,背上自己的行装出发了,前往东莞报到。临行时我掏出三百块交给凌云:“凌云兄,打扰你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这里一点点水电费略表心意。”
凌云坚决不收,把钱强行塞到我包里,说:“你没来,我房子照样这样租的,你没有增加我的开支。”
家里凭白无故增加一个人住上两个多月,哪有不增加开支的啊。我知道他这是担心我上班后还需要生活费,不想让我花钱。我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推了半天,后来我趁他不注意将钱塞在床上,随即推门离开。凌云兄啊,感谢你这两个多月的收留,谢谢你一直的宽容与鼓励,感谢你在我人生最无助的时候给予的理解与支持!
走到白石洲路口,望着还在丽江百货台阶上熟睡的学生模样的人们,我感到特别彡5酸。大学生啊,也许你家人和亲朋以为你在外面出人头地呢,却不知你还在四处碰壁而露宿街头。当年你升学宴上的豪言壮语,希望你此刻依然还没有忘记!祝你好运!
我登上了前往东莞的汽车,回头望了一眼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白石洲,回想起七十多个日夜,我泪如泉涌。今天开始,我不再奔波了,我将会珍惜我的工作,将奔波的这种辛苦用于我未来的工作,好好学习,开创明天!再见了凌云兄,再见了乌江鱼,再见了白石洲!也许以后我还会到来,但此刻,我真不想再多停留片刻!
按时来到东莞的这家法资企业,公主头女孩热情地帮我办理入职手续,签完合同,领工资卡,安顿好宿舍。这宿舍不错,叫干部宿舍,想不到我也当上干部了,心中窃喜。宿舍两人一间,另外一人还没有到来,暂时就是我一人一间了。旁边住的就是HR经理,挂,原来我离人家经理这么近啊!顿时感到无比自豪,一种从未有过的受人尊重的感觉洋溢整个心灵。后来,我知道公主头叫刘文静,从此我叫她刘小姐,当时就和她开玩笑说:“刘小姐啊,主要是你把我吸引来了这个公司啊?”
刘文静不解:“不会吧?”
我说:“的确是那样,那天在群英会上,我本来已经逛完整个会馆了,准备离开,一回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职业装、梳着公主头的女孩,感觉特别有气质,所以我就跑回来了。然后就给你投简历。”刘文静听到我夸她的气质,顿时脸红了,也显得更加亲近了。不过你不要想歪,现在是同事了嘛,当然比以前亲近些了。
帮我安顿完这些,她带我去我们ME部门,将我交给我们主管何亮明。何主管马上安排好我的座位,并通知IT同事帮我设置办公电脑。这位置不错,就坐在何主管前面,离主管如此近那可是个好兆头呀,不过以后电脑上的东西就得注意了。一切妥当,出于礼貌,我又去了经理陈先生的办公室向他报到,陈先生很高兴,叮嘱我要好好干,多听主管的。我说那是当然。
至此,所有的报到手续都已完成,只等主管安排我的工作了,但想起明天就是深圳那所谓最大企业的报到日期,心里又是一番激动。我找到何主管说:“主管您好,由于报到较急,还有很多生活用品没能准备,所以明天还得向您请假一天。”这理由很充分,何主管人很好,加上我这刚来,请假也影响不到公司的正常工作,何主管当场就答应了。
吃完晚饭在厂区走了一圈,便回宿舍睡觉了。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我带好去深圳报到所需的证件就出发了,按约定来到了深圳的公司报到。这里果然大,连报到都是一批一批的,我们像当初来面试一样被安排在一个教室。之前面试时见过的那几个女孩抱着N捆各类合同和协议走了进来,然后就向上课一样,在黑板上讲起了各种“规矩”。我们认真地听着,认真地记着,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人家是这么大的公司,这“规矩”还得学好,没规矩不成方圆嘛。再说回想起我以前在东莞工作的第一个月,百块被罚得只剩下560元的惨状,那才叫心疼。
终于讲完了,一个上午也差不多过去了,我们开始按照规定签各种合同和承诺。除了劳动合同外,我们又签了十来份不记得什么内容的文件,总之,这东西已经是印好了的,你要想进来,你就得签,像电脑安装软件一样,你不点那“我同意”的话,你就没法进行“下一步”。看不看都是一个结果,所以我也没必要看什么内容,只在需要签名的地方全写上我的名字,大功告成。哦,还有,大学毕业证、身份证先交于人事部门,一个月后再发还,理由是要进行证件的真伪验证,收三十元的验证费。
吃过中饭,我所在的事业群没来接我,没有车,据说因为级别不够,所以我们只能步行。在这城堡中直走,拐弯,再直走,再转弯,再直走。好不容易来到了我们事业群的IE办公室,领完工衣,然后按规定穿上。此时我已经不再是外人了,从外表上看,已完全融入这个公司和这个团队。文员将我带到课长面前,这课长不陌生,之前面试过我的,杨课长嘛,我马上向他问好。
杨课长看到我,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便给我介绍起整个部门来。从他的介绍中,我知道,这个事业群主要是生产手机,整个IE部门有三十余位工程师。我发现,办公室有十五张桌子,每两个工程师共用一张桌子,桌子只是平时写文件用。除课长桌上有一台电脑外,其他桌子上没有电脑,我有点奇怪:“课长,为什么桌上都没有电脑呢?”
课长马上用手一指:“电脑在那边。”我一看,十四台电脑整齐地摆放在旁边那靠墙的电脑桌上。电脑桌的高度是特别定做的,没有椅子,三个工程师正站在电脑前编写东西。
我说:“三十多个工程师,只有十四台电脑吗?”
杨课长说:“对呀,足够了,每个电脑你都可以用的,你在公共盘上建一个你的文件夹就行了。你看,现在那边不是空了十来台没人用嘛。”
望着这个情景,我心里不由得惊叹:“多么到位的管理啊!”身上突然产生了丝丝凉意,他们已经精确到每个工程师工作时间上的管理。两人共一个桌,当一个人坐下来时,另一个就得站着,而站在办公室显然不好,那就只能站在生产车间的生产线上实时处理问题。电脑共享,站立作业,让你不得不快速完成你的工作并将电脑交给后面要用的人,更没有机会去浏览工作以外的东西。企业能管到如此境界,必将无往而不胜!
杨课长介绍完办公室,便要给我介绍车间了。按照他的要求,我脱掉了皮带,扔掉了手机,经过一系列的安检,我们来到了车间。额滴神啊,这车间简直就是一望无际,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车间能建得这么大。杨课长告诉我,目前做的是诺基亚手机,车间有生产员工两万余人。两万人啊?我目瞪口呆,整个车间的人个个身穿白大褂,头戴白色帽,分不清男女,认不清美丑,一排排整齐地坐在生产线上工作,一片生机勃勃、繁荣昌盛的景象。我跟在课长身后,认真地听他讲解,没有系皮带的裤子一个劲地直往下掉,我只好双手透过我的白大褂死死抓着,走两步便向上提一把,好不容易逛完了车。
下班铃声响了,按上午HR的黄头发女孩的约定,我们下完班要去接受宿舍分配。我匆匆赶往宿舍区,领到宿舍的钥匙,按着号码找到自己的宿舍。宿舍是八人间,卫生间和洗澡间在每层楼的楼梯口,整层共用。与我之前在东莞工作过的那公司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室友均来自不同的部门和不同的事业群,彼此都不认识。
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里,毕竟这里是传说中的深圳大企业,也许还有很多好的东西没有了解呢,也许这里真的前途无量呢?我走出厂门在外面重新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回到宿舍安顿好床铺,然后在楼道公用的洗澡间冲了个凉,独自躺在床上,回想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又想起昨天去东莞法资企业的所见所闻。翻来覆去,两个公司在我脑海中疯狂地PK。思维完全乱了,可别忘了,我身份证和大学毕业证还在HR黄发女孩的手中。
我又一次拿着电话将同学、朋友、同事、亲戚的电话号码全拨了个遍,将我这两天的亲身体验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答案。你说法资那边2500的底薪明显高于这里的1800,可这里也明确说了将有不少加班费。你说那边是单人宿舍,他说这里是深圳最大的企业。你说那边办公条件比这里宽松,他说这里管理更值得学习。从室友的口中了解到,他们的现状和前途也并没有人家说的那样理想。权衡再三,我拨通了黄发女孩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可能将我的毕业证和身份证还给我,她明确表明没有可能,理由是因为在验证,所以要一个月以后。我知道这验证是假,扣证是真,可人家的借口也无可挑剔呀。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东莞的法资公司我可只请了一天假,天亮后何去何从就一念定江山了。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原来鱼和熊掌之间取舍是如此之难啊。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了。如果两家公司的前途都难以揣测,那不防先把握住已经明显了的优势,何况目前这公司很大程度上和我之前待过三个月的台资企业相同,那里的种种现象让我难以释怀,那何必再往同样的坑里跳呢?事情往简单方向一想,反而好办多了。当即决定,天亮便走人,回东莞法资企业上班。决定一明朗,马上睡意就来了,一觉醒来,早上六点半,起床便走,登上了回东莞的早班车。我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因为这里注定还得来一次,毕业证和身份证不是还在这里嘛。
回到东莞的公司,才早上八点多,打卡上班,一切正常。工作之余,我给深圳公司人事部打电话过去,申明现在我正式通知贵公司,与贵公司解除劳动合同关系。HR的黄发女孩说狂晕,这不是才来嘛。我说是的,但还是要走,因为不适合我。她显得有些不高兴。我一方面道歉,一方面弓I用签订的劳动合同的话说,在试用期以内双方均有权随时解除劳动合同关系,所以你是不能扣我的任何证件的,我将于本周末前往贵公司拿回我的证件。黄发女孩马上说绝没有扣证的意思,周六一定给回。
别了,深圳公司,虽然你也是世界五百强,虽然你炒人无数,此时也让我炒你一回吧。让我一大专生尝试一下炒五百强公司鱿鱼的滋味口巴!
拿回证件和生活物品那天,望着人事部那些诧异的目光,我备感自信。呵呵,就业双向选择,真好!企业,你并非永远都处于主动地位,我等打工一族,依然有选择的空间和权利!
随后,我接到了黄发女孩的电话。她说,佩S艮我的眼光和胆识,能够在一天内看出公司的好坏并果断离开,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人,希望日后能做朋友。从此,我又多了一位朋友,至今仍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