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尽可能保密,独自承担着这份压力,可下属们早已议论开了。大家早已没了当初那个兴奋,转而对新老板急于裁员的举动产生了怀疑,开始有一些怨言了,这订单虽减,可这工作量并没有减,而我们部门所谓龙头,裁员比例却是其他部门的好几倍。
从当初害怕被裁到有人主动要求被裁,着实让我吃惊不小。这位工程师工作能力一向特别突出,我怎么也没有想过让他去填这个名额,因为他手上的项目难度极大,他一直做得很好。我安慰他安心工作,他是安全的。但他态度坚决:“老板你还看不出来吗?贾司文这是在借着公司的名义裁员,目的是为他以前的那帮人进来做准备,就是让我们让位子,这样的老板我不跟也罢。”我说:“你先不要乱猜测呀,做好你的工作吧。”
他说:“老板你不要为难了,我们下面的人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很感激,但我们部门还有大把人要被裁,你让我走吧,将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我走后至少我还可以生活,我不怕找不到工作。但有的同事要是走了,就真的找不到工作了。”
多好的同事啊,在这个时候居然能主动为别人去承担风险,把机会主动让给别人,这样的同事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走啊。可是上面名额已经定死,这就是任务。人家根本就不问你过去的表现,能力如何,他要的就是空位,要的是。
这位工程师刚走,部门文员也来找我了:“英杰,部门是不是还有被裁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因为我真不知如何开口。
文员说:“这样吧,我在这里已经做了五年了,你把我的名字交上去吧。我没有关系,我五年了,还可以赔一大笔钱呢。”说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傻瓜,把被裁当着好玩呢。
在他们两位的坚持下,我将他们的名字放了上去,一起凑足了五个名额交给贾老板。贾老板办事效率真高,名单一确定,第二天就安排办手续,连我们得。
部门连文员都裁了,难道以后就不要人负责部门文职方面的事务了吗?我向老板提出了抗议。贾先生笑了笑说:“没事,这个我有安排,过些天再说。
我不知他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安排,也没有能力去想更多的问题了,我只求上苍保佑,不要再裁我们部门的人了,二十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了八人。可怜一下他们n巴,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同事。
天黑了,没有谁下班,过去二十人的工作现在我们八人得全部扛下来。我们恨不得这天永远不黑,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永远也无法处理完的。
大家正在认真地工作,突然听到一阵骚动,贾司文带领着一大堆不认识的人涌进了办公室。大家正在好奇,贾老板开口了:“这些是我以前的下属,我们这里工作量大,现在重新规划车间我让他们来帮我们看看,作为第三方观点来看看。你们先忙自己的,不需要陪同,由我亲自带他们去生产线走走。”什么第三方观点啊?什么带他们来参观一下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同事们的猜测完全正确,他不问工作能力,不问工作量如何安排,一心想着裁员,原来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批人啊。这一批人在那边也面临同样的裁员压力,所以他就全带过来了,是啊,让我们来为他们承担这个压力。什么老板,什么将IE摆在龙头位置,原来只是一心想着把自己以前的ffi们摆在龙头的位置啊。
第二天,贾老板又来找我。说金融危机还是没有得到控制,我们部门还需裁掉三人。听到这个消息,我头晕目眩,我已经很愤怒了。自私的人,自私的老板,为了你的私人目的,你不惜伤害所有的人,这对他们公平吗?
我没有多说什么,便找借口回到自己的座位。现在我已经无所谓怕了,我怕什么,我顶天立地,这样的老板不跟也罢。表面斯文,实乃假斯文。
于是我马上召集所有人开会,告诉这一消息,鼓励他们各自寻找出路。然后我开始联系其余几个事业群的IE经理们,看他们那边是否还有空位,请他们帮忙收留我这可怜的兄弟们,避免被裁。单从昨晚来的这伙人的数量和级别来看,连我自己也没法自保了,我能帮一点算一点n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事业群的IE经理愿意收留两个,但前提是人员得由他来挑选。挑就挑吧,这个部门已经不属于我了,能保住他我已经心满意足,你看中哪个就挑哪个吧。他精心挑选,选中了两位,于是我马上向贾老板汇报,他很高兴,马上同意转出这两人。可是还有一个没有着落,那就得被裁掉,这裁谁呢?可谁也不能走了呀。这个部门只剩下了六人,资历深的一定不能走,要不他们新来的人也没法接上手,这点他比我更担心。
他反复地比较,最终想裁掉科林,因为科林到公司还没有一年,裁掉他影响不会太大,而且科林的工作,完全可以让Benson兼管起来或由我亲自接管。我知道他带来的那一伙人中,有一个IE经理和三位高级工程师,整合后,我可能不再是什么部门的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专家而已。
科林是个苦命的孩子,他母亲身患癌症,卧病在床,他的那点工资已是杯水车薪,何况小孩刚刚出生,老婆一直没有工作,全家人指望着他一人养。撇开这些不说,单单说他在Player项目中的表现,那段艰苦的日子,他任劳任怨,不分昼夜地拼搏于生产现场,多少个夜晚没有睡觉,多少个周末没有休息,只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次他带着重病上班,连打点滴的时间都没有,一连工作到晚上九点多钟,我实在不忍;5,就让他早点下班去打点滴,由我顶住后面的工作。Player项目,从无到有,从低谷到高峰,每一步都凝结了他的汗水。对这样一位员工,我们没有任何奖赏,却要裁掉,天理何在呀?
我将他家里的情况如实相告,贾老板没有为之动容,我将他工作中的表现如实相告,他更是不以为然。坚称这是金融危机的错,企业生存困难,他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于是决定,既然非得有一个人被裁,那就裁我吧,你可以不顾人家死活,我却不能没有良心,要不我一生都难以安宁。我上交了我自己的名字,做好思想准备带着老婆小孩回家重新开始。我坚信,善有善报,天无绝人之路。
贾司文见我做出这个举动,马上说,不行不行,你是这个部门的核心,就算所有人被裁也不能裁到你这里的,我也早就听说你在Player中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那这样吧,这科林就暂时不动了,日后再作安SP巴。
接下来,贾司文的旧部就像鬼子进村一样全都涌进来了。在一个部门会议上,部门的组织作了翻天覆地的变化,IE部门新增经理一人,高工三人,工程师一人,文员两人,精益生产部新增经理助理一人,高工两人,改善小组近三十人。几十人的队伍一起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正式确立了合法的地位。
至此,血雨腥风的裁员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原IE部门被裁被转十四人,George部除了一位美女文员幸免于难外,其余二十余人全军覆没。我的下属全部调离,连同我一起向IE经理报告,我又回到了无官一身轻的年代。
经历过了很多的职场波折,看惯了职场上的争斗,此时我为这无官一身轻的生活而备感轻松,为这久违的休闲而幸福。现在我无需再对总经理报告了,也无需对总监报告了,只对上面的IE经理汇报,所有的压力全部转移到经理身上。那久违的轻松,真让我神清气爽。我向来说,人,应该做什么就要像什么,我不再是IE部门的主管,所以我就无需再去想关于部门的事情,好好做好经理分配给我的工作口巴。
尽管这样,留下来了的同事依然叫我老板,依然对我像以前一样尊重。新来的经理对我有顾虑,索性什么事情都不安排我做,他带着所有人整天忙碌着。
这番变动,让我已对这个部门没有了幻想,既然这里人才济济,那我也就不必过多掺和。于是我开始变得很低调,开会时只当听众,决不多言,下班后,准时回家。一山不能容二虎,以免人家说我有什么不轨企图。
这下好了,老婆可高兴了,因为我的收入没有减少,还可以每天早八晚五地按部就班,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小孩。她还常说感谢这次变动呢,呵呵。
事实总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经理担心我影响到他对下属的管控,又顾及我不服从管理,所以总是想尽办法弄些难以完成的事情给我做。现在所有人都不在我的调遣范围内,凡事都得亲力亲为,一时间我度日如年。
金融危机依旧愈演愈烈,第三波裁员已经开始启动了。科林,在我的坚持下被留了下来,随后便调离这个是非之地,向另一个事业部转移了,他暂时无忧。相比之下,我的处境日益艰难。这不,又一个关于Player生产力改善的项目要求我去搞定,这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生产订单也在减少,15条生产线减到两条,可这贾总非得要我出手去将生产线人力节约出30%,而且每天晚上九十点到现场来看我的进度,这不是成心要把我往死里整嘛。
NND,看来他们不裁掉我心里就是放心不下呀。你他妈大局已定了,还非要和我过意不去做什么啊?我这不是一直滕缩着身子在过日子嘛,已经低调到不问时局、不问世事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呀?看来这事光低调还是解决不了问题。你想低调,也有人不想看到你低调,没办法了,得想想办法自救了。
还是生产部的高级经理Jaso有本事,他看到形势已经无法改变,没了希望,便不露声色地调到园区精益生产部去了。由此可见,他的背景不是一般硬呀。要不然,他的结果想必也会和George一样。他非但没有离开,还调任到园区的关键部门,对我们事业部还有制约权呢。原来这就是实力呀。
不行,我也得找找人寻求出路,要不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突然回想起Kevin,当时在Player项目中,他对我还是较为肯定的。他在公司可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以前Franklm也得让他三分。现在他所管的新项目又是单独管理,直接向总部汇报,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单独的事业部了,当时我就把科林转到了他那里。找找Kevm吧,看他那里能否给我一席之地。仔细想想,还是不行,Kevm虽然对我工作较为认可,可人家职位这么高,过去和我也没什么太多交情,说不定和贾总他们关系更为密切呢。还是不要鲁莽行事,得小心一点从长计议。
晚上,我照常在Player生产线上应付着这30%的人力改善项目。这东西本来就不可能了嘛,非得逼着我去搞,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忽悠。但这东西又不是忽悠一下就能出结果的,真TM郁闷。正在生产线上瞎忙着,新经理和贾司文走了过来,两个人都笑得非常灿烂,两个人都表示对我的工作没有不满,话说得很好听,可给我的压力无异于千斤重担,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感觉到这样的日子真的没法再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