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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宝钗连忙径直往自己房里走来,迎面却正好碰上薛姨妈。薛蟠见宝钗和忠顺王一道出去,心里放心不下,便随后也追了去,却不见踪影。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心中着急,又恐怕宝钗先回家来,又回来找,竟都没有。只是薛姨妈听了未免大为焦急,又埋怨起薛蟠来。薛蟠急得直嚷嚷:“我说使不得吧,你们又都说行。这会子又来怪我。”

薛姨妈气道:“不是你惹出来的事,何至于你妹子要去抛头露面。不过白说你两句,你就这样。还不快去把你妹子找了回来。若是她有个好歹,看怎么和你姨妈交待。”说着竟掉下泪来。

薛蟠见了也无奈,跺了跺脚,只得又出去了。这里薛姨妈却是坐立不安,不时到前面来张望。这不正巧迎面碰上了宝钗。

薛姨妈也没看真,便道:“你这人好生大胆,怎么往人家内闱里闯?”便要叫人。宝钗连忙道:“妈妈别怕。是我。”说着便掀起面纱。薛姨妈大惊:“钗儿,你怎么打扮成这般模样。”

宝钗也不答话,只是快步走进房里,这才取下面罩。薛姨妈连忙跟了进来,又随手关上了门。问道:“钗儿,你这是怎么了?听你哥哥说,你和忠顺王一道出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宝钗只是摇摇头,也不答话。

薛姨妈见了越发着急,连忙又问:“你被他占了便宜?”宝钗听了,竟忍不住倒在床上哭了起来。薛姨妈见了,便知不妙,忙过来抚着她的背道:“钗儿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告诉妈妈。”宝钗听了这才哭泣着断断续续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薛姨妈。

薛姨妈听了倒是如释重负,道:“我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见宝钗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又道:“你若是还是个黄花闺女这自然是了不得的事。所幸你和宝玉已经成了亲,圆过房了,倒是也不打紧了。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况且也不是人人都能被王爷看上的。只是听你这么说,那王爷倒也不是真的老朽之人。只可惜当初不如干脆让你嫁了过去,也不拘什么名份,也还倒好。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宝钗原本也是想开了的,只是被薛姨妈一问,脸上挂不住方才哭了。如今见妈妈也这样说,便也止住了哭泣,又道:“王爷说了,过几日便复了哥哥的皇商。”薛姨妈听了大喜:“还是我的钗儿能干,这样轻易就把皇商职名给要了回来。看来王爷是真的喜欢你了,要不不会给这么大的彩头。”

宝钗也觉得好些了,便问:“莺儿回来了没有?”薛姨妈道:“早回来了,这会子应该也过来了。你找她有事?”宝钗点了点头道:“我只觉得全身酸软,让她给我预备些热水。”薛姨妈听了,忙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叫她。好了再来叫你。”宝钗点点头。薛姨妈忙扶着宝钗躺下,又替她盖好被子,便带上门出去。

宝钗被忠顺王折腾了许久,又被马车颠簸了一阵,也觉得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竟睡着了。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叫:“姑娘,快醒醒。水预备好了。”宝钗睁眼,见是莺儿,便道:“我再睡会子。”莺儿急道:“姑娘,天不早了,洗好我们就该回去了。”宝钗这才醒悟过来,忙扶了莺儿起来。

宝钗自己泡在水中,想起上午和忠顺王在那里,倒又脸红了起来。早听说忠顺王好女色,原以为又是上了年纪的,不知被淘空成什么样了,不料却更胜过年轻人。

忽又想起忠顺王赞扬自己的话来,不由又想入非非,如今贾府败象已现,早知如此倒还不如索性嫁给忠顺王,凭着自己的容貌,也能把他拴住。再不济也不过是个妾罢了,如今自己在贾府虽有太太护着,可明里暗里不是也有不少人在议论,皆因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妾室的身份。如今所幸又攀上了王爷,看他的口气,接了自己出去也是可能的,倒也是个意外之喜了。

一时沐浴更衣出来,因见天色已晚,恐回去迟了贾母、王夫人会说,便就来辞了薛姨妈,薛姨妈道:“我的儿,怎么也不吃了饭再走。况且已经打发人去喊你哥哥回来了,不如等他回来吧。”宝钗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了,横竖住的也近,我们也是常见的。今日已经出来一日了,再不回去,就算太太不说什么,别人也会说的。”

薛姨妈只得送了出来,宝钗带了莺儿便要出门,忽又想起一事,对薛姨妈道:“方才我听王爷说的,原来当日他忽然悔婚,原来另有隐情。”薛姨妈忙问:“怎么,还有什么原故?”宝钗叹道:“王爷说林姑娘身上有股难闻的异味,手上还有个胎记。”薛姨妈大惊,道:“这怎么可能。我在潇湘馆里住过一阵子,从来没有发现。”宝钗也道:“我也是这么说的。王爷只是半信半疑。妈妈得空找个机会问问老太太、太太才是。我也在那里仔细打听着。”薛姨妈连忙答应着。宝钗这才回去。

宝钗回到贾府,已经是晚饭时侯了。王夫人到贾母这里来了,宝钗无奈也只得过来。正巧今日探春等都在贾母这边用饭,宝玉也在,贾母这边早已摆下了饭,凤姐和李纨在一旁伺候。见宝钗进来,贾母有些不悦,皱了皱眉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来,你太太还有你大嫂子她们早过来了。”

宝钗也不敢答言,只好退在一边,王夫人见了忙道:“她妈妈今日有些不舒服,一早就打发人来接她了。我见时间还早,也没来回老太太,就自己作主让她去了。”贾母听了,方罢了,这才说道:“既是这样,也是该回去看看的。只我这些日子听着,宝玉媳妇竟是常常回娘家去的。虽说是离得近,可也不好常常这样。要不姨太太还以为你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呢。”宝钗只得听着,答应道:“老太太说的是,宝钗记下了。”

贾母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你原是新媳妇,挂念娘家也是有的。如果想你母亲,常接她过来也是使得的,也好和你太太说说话。只别太常出去。你看你太太、凤姐姐她们,娘家都在京城里,也没见她们常常回去。”接着又顿了顿,道:“虽说我们原就是亲戚,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也要自己留意些,别走了大规矩才是。”宝钗听了待要反驳,奈何身份在这里摆着,也不好说。只得忍气吞声,不再答言,手中一条绢子却扭得麻花似的。

凤姐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道:“看老太太说的,我倒也想常回去看看呢,只是我家里都嫌着我吃得多,竟不乐意呢。”说得大家都笑了。贾母笑骂道:“你这猴儿就是话多,怨不得你叔叔他们嫌你,我觉得你太麻烦呢。”凤姐假装拭泪道:“连老太太都不要我了,我竟是个没人要的。既这样,我还是家去,也免得碍着老太太的眼。”说着便假装要走。

众人都笑了,探春和黛玉连忙过来,拉住凤姐笑道:“老太太看琏二嫂子好可怜见的,就留下她吧。”贾母却也笑了。

一时大家用罢晚饭,黛玉等自回园子不提。因宝钗如今住在王夫人院子旁边的小院里,故先陪她回去。王夫人因问道:“你妈妈身子可好?”宝钗道:“因昨日吹了风,竟有些不舒服。今儿我去了,又请了大夫,所心回来迟了。”王夫人道:“老太太说的你别太在意了。正经我才是你婆婆。你妈妈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哥哥又是个不省事的,你再不管她,她越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宝钗有些感动,低声道:“谢谢太太。”王夫人道:“我虽是你婆婆,可也是你姨妈啊。只要不是太过,我这里都是没得说的。”

说着便到了王夫人这里。因贾政如今多不在她这里,宝钗便服侍王夫人睡下方才回去。

到了家中,宝玉早已回来了,正在和袭人等说笑呢。见她进来,宝玉便问:“你去哪了?我都回来好久了。”

宝玉本是随口一说,不料宝钗勃然大怒:“怎么,我是犯人不成,到哪里几时回来还要一一向爷请教!我虽是个二房,可嫁进来也是带着几车子的嫁妆来的,并不是卖给你们贾家的。”说着便摔着帘子进内房里去了。

宝玉听了,倒是愣住了,连忙拉住莺儿,一脸无辜地道:“她这是怎么啦?我并没有说什么啊。”莺儿正要回答,就听宝钗叫道:“莺儿,进来。”莺儿连忙答应着,又冲宝玉摆摆手,急忙进去了。袭人等见宝钗神色不同平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忙进去伺候。就听定钗在骂莺儿:“如今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还不快给我打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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