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从未听过贾母说起这些话,一时也无法回答,贾母又道:“你大舅舅、二舅舅原本也非其中之才,我只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过着便罢了。如今看来去是未必能够了。听说你大舅舅、珍大哥那边都和忠顺王走得近,我虽劝过几次,他们也不听。我也老了,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如今只盼着能把你们几个妥妥当当地嫁出去便好了。”
黛玉听贾母说得伤感,忙道:“老祖宗不必担心。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必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不是还有二舅舅吗,他可是个稳当人。”贾母叹了口气道:“他原先还好。但自从宝玉娶亲后,却也有些变了。只怕是宝玉媳妇和你二舅母说了些什么。这也是我总不待见她的缘故。”
黛玉听了只得道:“我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竟是别太操心了。”贾母长叹道:“哎,也由不得我了。我操心也没用了。只好多念几篇经文,替他们多积些阴德吧。”
却说凤儿回到宫内,见了水溶将黛玉的话一一告诉了,水溶急道:“她怎么这么不听劝呢。她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凤儿叹道:“我们还是小看她了。她也知道她留在那里必有危险,却为了麻痹忠顺王,才不肯跟我走的。”水溶急道:“这可怎么办?”凤儿道:“我会让彩卉她们好好留心的。若果然事情不妙,就让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玉儿全身而退。”
水溶想了想便要往外走。凤儿连忙叫住他:“你往哪里去。”水溶道:“我去见见她。”凤儿忙道:“如今她并不住在园里,却和贾老太君一道住着,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见上面。”水溶急道:“那我也得去看看她。哪怕只见上一面。”
凤儿又是笑又是气,只得道:“我的好哥哥,你就是去也要等天黑了再去吧。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进去。难不成,你也带了人到贾府去说,我是北静王,看上了你家府上的林姑娘了,快请她出来见见。”
水溶这才醒悟,只得止住了脚步。凤儿见了,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我劝你现在还是多睡会子吧。”说着便又拉他进去。
一日水溶便是坐卧不宁,好容易到了晚间,水溶敢忙结束妥当,便要出门,却又被凤儿拦住,好歹又一道说了会子话,见已是三更时分,这才让他出了门。却又放心不下,因怕贾府地大,恐他一时难以找到,因白日曾带了梅妍一道去过,便又让梅妍和他一起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却说这贾府离皇宫也不过十几里地,水溶心内焦急,只是拼命赶路,苦了梅妍,只得拼命施展轻功这才勉强跟上。好容易到了贾府,梅妍带了水溶避开一众上夜之人,便到了黛玉如今住着的屋子外。
梅妍先示意水溶莫要心急,自己悄悄到窗外捅破窗户纸看了进去,见屋内此时这里已没有旁人,只有彩卉和紫鹃两个。便轻轻敲了敲门,彩卉警觉低喝道:“谁。”梅妍忙道:“彩卉快开门,是我。”
彩卉一惊,奇道:“梅妍姐姐?便忙过来开门。”紫鹃也被惊醒,却见梅妍领了水溶已然闪进房里。紫鹃刚要说话,却见水溶扯下面罩,道:“紫鹃姐姐是我。”紫鹃这才知道竟是北静王又来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彩卉问道:“王爷,你怎么来了。”梅妍笑道:“王爷想见林姑娘一面。”彩卉和紫鹃均道:“姑娘只怕已经睡了。”这时就听黛玉在问:“紫鹃,什么事?”原来此时黛玉尚未入睡,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便出言询问。紫鹃一听,连忙匆匆跑进内室,悄悄和黛玉说了。
黛玉听了,也是大为吃惊,待要不见,又恐水溶不肯罢休,只得起来。紫鹃出来道:“王爷请稍候,我们姑娘这就出来。”说完便又进去侍候黛玉。
过不多时,就见黛玉扶了紫鹃出来,却见她只穿了袭月白长裙,外罩鹅黄色披风,因已睡下,一缕青丝却是来不及挽起,只用金环轻轻束着,更显得风流雅致。水溶一时竟已呆了。
彩卉等见了,不由相视一笑,便退到厢房去了。黛玉见了水溶又惊又喜,只是轻轻叫了声王爷,却见水溶并不答言。黛玉竟不知如何是好,便要退回内室。水溶一见,方才醒悟,连忙拦住,道:“林姑娘请留步。”
黛玉见水溶竟用手拉住自己衣袖,又羞又气,待要高声又恐怕惊了旁人。只得涨红了脸道:“王爷请自重。”水溶方觉唐突了佳人,连忙放开道:“我一时心急得罪了姑娘。”见黛玉只是不答,又道:“我听说姑娘执意不肯离开,可有此事?”
黛玉恼道:“这是自然。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走?”水溶急道:“姑娘虽然才见过我几次,我却早已将姑娘当作最重要的人。姑娘如今在这府里已是危险重重,还请姑娘三思。”
黛玉赌气道:“这里是我外祖母家,我父母虽已不大,却还有外祖母和舅舅。还轮不上王爷来管。”水溶听了,却是心中一凉,只道黛玉心中并没有自己。却依然不甘心,只得又道:“姑娘说的原在理,只是姑娘也要为自己想想。若是忠顺王再相逼,姑娘可如何是好?”
黛玉心中虽有万般柔情,却是抹不开脸来,只是淡淡地道:“谢王爷关心。黛玉自有办法,必然不会令先父声名受辱便是。”
水溶急道:“若然果真如此,水溶纵是取得万千功业又有何用。不如依旧乔装改扮,留在姑娘身边的好。”
黛玉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如此没出息,竟然……”一时竟说不下去,竟又咳了起来。水溶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又不敢上前,只得道:“姑娘且莫着急。水溶待姑娘之心可鉴日月。姑娘只当是可怜水溶一片痴心,暂且离开罢。就说是元嫔娘娘接了进去或是凤儿都行啊。”
宝玉从前虽然也是对黛玉情有独钟,但却从未对黛玉说出这般话来。黛玉乍听水溶之言,顿时羞得抬不起头来,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水溶。
水溶无奈只得又诚恳地道:“早闻林公见识原非常人,且素将姑娘以男子教养,姑娘也非寻常女子可比。此危难之际还望姑娘莫以俗礼相拘。水溶当日蒙姑娘搭救,便已情根深种。之后虽姑娘不知,水溶却时时关注姑娘。上次又蒙姑娘再伸援手,水溶便立下重誓,此生定要维护姑娘周全。当日林公夫妇何等风华,却只得姑娘一女,姑娘纵是不以水溶为念,也该顾念林家再无血脉。”
黛玉听了,心中一凛,想道:若是再使性子,恐他倒小瞧了自己。当下转过身来,正色道:“王爷以孝劝说黛玉,黛玉原不敢不听。只是黛玉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孰轻孰重。黛玉虽不知朝中之事,却也风闻忠顺王飞扬跋扈。今日公主及王爷再三相劝,黛玉知道事非小可,必是关系苍生黎民之事。如今黛玉若然一走,忠顺王必然心生警觉,有所防备。到那时纵是有张良之策也恐怕难于奏效。王爷岂可以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于不顾?”
水溶听了黛玉这番话,不由心中感佩,长掬一躬道:“姑娘之言倒令水溶无地自容。倒是水溶小瞧了姑娘,不料姑娘竟有如此胸襟。”黛玉听了,脸上一红道:“王爷快别这么说。公主和王爷对黛玉关爱之心,黛玉原也知道。不知黛玉何能,竟能蒙公主青眼。”黛玉口中虽是说着凤儿,脸上却是压倒桃花,一片菲红,竟是娇羞难支。
水溶见了,心神一荡,连忙上前一步扶住黛玉,黛玉却也不再将他甩开,只是低声道:“当心她们笑话。”水溶却是不以为然,笑道:“我是让她们笑惯了的,也不在乎多一次了。”
黛玉听了嗔道:“没见过这厚脸皮的人。”二人正在说着,忽听梅妍轻喊:“有人来了。”水溶一凛,连忙闪到门后。这时就听外边有人敲门问道:“紫鹃姐姐,姑娘睡下了吗?鸳鸯姐姐听见这里似乎有声音,叫我过来看看。”原来是鸳鸯听见这边有动静,故叫了小丫头过来看看。
紫鹃连忙道:“姑娘早睡了。方才原是我和彩卉多说了几句。这就睡了。”小丫头听了便道:“也不早了。姐姐们也快睡吧。”说着便就走了。
梅妍这才吐了吐舌头,悄悄对水溶道:“王爷我们回去吧,惊了旁人倒不好了。”黛玉也道:“你们快走吧。”水溶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若是真有什么事,你们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黛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彩卉和青萧会照顾我的。倒是你们,一切还要小心啊。”水溶心中一甜,笑道:“那是自然,我还要回来见你呢。”黛玉嗔道:“又没正经了。”水溶又嘱咐了彩卉几句,见黛玉再三催促,方依依不舍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