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逸山终年苍翠席席,薄雾绵绵,宛若一纱薄裳恋却浮萍,将灵韵深吐;云羽依依,白鹤长鸣,正值朵朵仙鹤排云而上,是仙人居处。
修隐派便以此山为依,借着山内的古韵和灵息将门派发展壮大,成了数千年来广为流传的名门大派,一直为世人所向往、所崇敬。
古来仙境皆为钟灵毓秀之处,这修隐派自创派至今也出现过无数英雄豪杰,为世间称颂。真可谓,成英雄,叱咤风云山河变;是豪杰,雄姿焕发千古传。远望大江东去,回首,静看水流沙去,曾浮现过多少风流人物,其中,最近的要属那千古奇女子沈惜辞。
曾经。
她的剑似白雪幽兰,淡雅寂静了人间杀缪,一裳淡紫轻纱舞尽尘世博爱,可谓剑亦天下;她的眉是月夜深沉,黛色描绘着岁月沧桑,一抹芳魂尽散入萧索天涯,只为那盛世繁华。可是,任她再独特,终究是昙花一现,她无力改变历史的前进,色相化成空,有情剑下,敌不过心里深深的牵挂。
很想知道。
她的一生在挂念着什么?
只余轻纱一抹,一抹轻裳……
隐逸山,终无崖
这本是一座无名的孤崖。
相传,一位修隐祖师曾在此处参悟人间至‘道’的易理。
看着魔门的日益强大,他束手无策;面对世间繁乱的纷争,他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才是救济苍生之法?什么才是修隐派强大之策,使它不为魔门所吞灭?
他想不透,他的眼亦看不透。
一份淡淡的名利禁锢着他的心,心魔成为了他道法进境的巨大瓶颈。他终日苦思,却是难得一个答案让他可以走出心中的这个屏障。
几日间,他被自己的心障折磨得痛苦不堪,他试图放下那份执着,可是很难很难,心中所想终难付之一行。他的头为此疼痛不堪,几近发狂,可终究是不能走出心的孽障,一抹霜华悄悄尽染了他头上每一根乌黑的发丝。
他看着自己斑白的发丝苦笑……
试问,这名利世间谁又能得到真正的洒脱?
逃得出自己不安分的心?
一日,他站在崖边举头远望,一片平凡。
依旧是蓝纱苍穹神女,仍然是天边似羽浮云,可是,他的心中忽得一线清明,原来这一念、那一瞬便可将浮于世间的虚幻看透。
他回顾往昔,微笑叹道。
“穷山尽水寻隐逸,愿得清闲恨终无。”
一切名利虚幻终是无……
他周身乍起一片清光,气吞全身,直入天际!
往日的困惑已被清光吞尽,原来道离他如此的近,只是一直未曾看到,而缺少的就是一念。一念之间,便可成全自我,看透世间,看到自己,看明‘道’路。
从此,这崖便取名为终无崖,祖师的那一句“穷山尽水寻隐逸,愿得清闲恨终无”也被篆刻在终无崖矗立的石碑之上,时刻叮嘱着为心所困的每一位修隐子弟。
如今,修隐派中,很多在道法修行途中受到困惑的子弟便会来此参悟,期盼祖师遗留下的神光会帮助他们度过此时的困境,坚定心中的目标,可以早日得道成仙。
今日,终无崖上,依稀有两人站在崖边,为薄雾所裹,却遮掩不去身姿的飘逸,宛若两位神仙下凡人世,而他们的身后便是那万丈悬崖。
一人身着深蓝道袍,外面披着件白色披风,披风袖口绣着深蓝纹理,他头发与长须皆是雪白,却是一副鹤骨仙风、满目慈祥之态,如此周身散着仙气的人便是修隐派掌门初尘。
他旁边站着一人,却是黑发与白发相生,身着一件深蓝道袍,面色平静,双目深陷,好似在思虑着世间很多事情,这人便是修隐派长老清元子。
崖上风高气寒,霜露凝重,空间却是极大,宽阔广袤,数百名修隐派弟子站在其上,竟还得很多空余之处。
这数百名修隐派弟子中很多均身着白衣,身背长剑,整齐地站在崖上。另有八名子弟,身着青衣,面色平静,站在这群白衣弟子身前。原来,修隐派中定期会选出仙法修行资质颇高、品德高尚的人来承担门派中的一些事务,也只有这些人才有资格身着青衣。
近些年来,血月门、冥月门及鬼幽门活动日益频繁,势力也是日渐扩大。初尘与清元子亦是不断思考着如何扩增修隐派的实力,以使它可以与魔门相抗衡。经过再三慎重思考,他们决定选些有前途的年轻弟子进入锁剑塔内,以尝试唤醒塔内沉寂着的数柄神剑,从而扩充修隐派的实力。
初尘看着眼前七名被选出进入锁剑塔内的年轻弟子,面色慈祥,双目神息吐露,仿佛看见了修隐派兴旺的未来般,他缓缓而道:“今日之事可算是修隐派几年中的一件盛事,你们几人皆是本派杰出的人才,锁剑塔内,且要息心克念,定可取到神剑。”
“只是你们取到神剑之后,更要匡扶正义,惠及苍生。神剑本就难得,如果取不到它,也没有太多关系,切记,锁剑塔之行务必要小心谨慎。”
待初尘说完后,清远子拂袖一挥,七道清光应势飞出,向着眼前的七人奔去,片刻间,便脱去清光,七人手中已然多了七枚令牌。这令牌名为‘神剑令’,乃是进出锁剑塔必有的通行号令。
其中几人不住打量着神剑令上的古朴花纹与文字,这玄金材质打造的令牌竟是这般沉重,且附在令牌上的金色丝线更是金光闪闪,令人着迷,让人迫切想要得到。
于少峰亦在被选入锁剑塔之行的七人之中,可他的面色却是平静得异常,与其他人神色截然不同,他对塔内所藏神剑未有太多的向往憧憬之感,他只道塔内的神剑再神奇,也是比斗不过那个仇人的神妙法宝,终究,所得到的那柄剑也难以刺进他的胸膛。
这个男子所向往的是柄天下第一的神剑,是柄能够诛仙灭魔的利器。
那柄剑,仅有寒意。
不会有任何感情。
锁剑塔之内能有这样的剑么?
于少峰全然不知身旁一抹不善的目光正紧紧地注视着他,对他来说,这丝不善不和与心中的那个仇敌相比,它又算得了什么呢?
站在于少峰身旁的那名男子,面相很是英俊,皮肤亦是白皙,只是身材略微瘦弱,此人名为胡喧,是锁剑塔之行七人众之一,资质颇为出众,道法也是颇高,却不若于少峰在修隐派那般出名。
他十分厌恶于少峰这个一直冷漠着的人,他气愤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他的身影终不入这个被称为奇才的人眼中,在他的眼里,于少峰所有的荣誉都应属于他的,乃至这个世界的一切也都应是他的。
竟还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确实是存在,世间的事本就是难说的。
这世间,每个人的想法本就是很奇特。
不是么?
于少峰、胡喧七人拜别完初尘与清元子后,手持着‘神剑令’慢慢走向终无崖边。
终无崖下,云雾吐绕,时散时聚,或集或疏,很难看清崖底,仅仅可见一抹隐隐出现的淡淡蓝意。而这蓝意正是在崖下流淌的浣冥湖倒映天空之色所发出的。
这浣冥二字却是取自“洗净世间诸多冥想“之意。
浣冥湖正处在希夷台正下方,被隐逸山环绕,为山间终年流淌的清泉细水汇聚而成,清澈至洁。远望之下,浣冥湖平阔无比,倒映着天际的淡蓝之感,恍若这世间最真、最美、最净的圣水。
很多清色石块悬浮在半空之中,好似被未知的外力拖住般,竟未有半点下沉的趋势,在日光的照射下,这些石块散着淡淡的清绿之色。
此石名为“涉云石”,零零散落在隐逸山高空之上,静静点缀着天空的至蓝之色,即便人踩到浮石之上亦不会掉落下去。
这片浮石林可算是修隐派奇景之一。
而锁剑塔所在之处,乃是在隐逸山最高处——只影峰上,只因罕有人至,故未修建阶梯小道通往那里,也只有靠着涉云石铺就的道路,才使得修隐派中的人可以步行去往那里。
此刻,清远子手中绽放着浓厚的清芒,口中默念几道口诀,向着半空挥就而去,那道清光幻化万般,万映天际,终变成了淡淡的微风,薄薄的雾气,似在……
吹拂尘世。
空中飘浮无序的涉云石若受了控制般,慢慢移动,缓缓排列,不一会儿,便赫然形成了一条直入云端,通向只影峰的阶梯。
这路如此的神奇与壮丽,数不清由多少石阶组成,远远望去,恍若通往天际的清绿铁索,独自将尘世与苍天链接。
于少峰、胡喧七人便沿着这条浮石小路,慢慢地向只影峰走去。
初尘看着于少峰落寞的背影,不住思量,这个背景到底承载着多少辛酸与痛苦啊,可是这个男子却未有半点退缩,仍是一直向前走着,未曾回头。
初尘喃喃而道:“这个孩子进境好快,看样子,不久,玄清气又可再有突破。”
清远子听着初尘的话语,对于少峰赞叹之余,似有些惋惜,叹道:“他的资质是高,只可惜,可惜,却是迷茫在仇恨之中。”
初尘未答,望着隐入云内的只影峰,目光深邃,似在看着什么,可是空中只有淡淡白云流转,他终于轻叹了口气,道:“这时间的事本就难料,就如在峰顶的那个人,呆了多少年,始终找不到回来的路。”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矗立在终无崖石碑上的薄雾……
赫然出现。
穷山尽水寻隐逸,愿得清闲恨终无。
多少年,需要多少年,那抹恨意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