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海博这段时间的脸总是黑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他一来上班,就把自己关进他的办公室里,很少跟我搭话。有一次,我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打开门后,一股浓烟扑鼻而来,呛得我喉咙直发痒。只见他办公台上的烟灰缸里有好几根才抽了半截的香烟,袅袅升起的浓烟把他的脸罩得云里雾里。我无法看得清他的脸,但朦朦胧胧中可以看出坐在大班椅上的彭海博满脸不快。我简单地把一周来我们辖区违章建筑动态跟他说了,这是我每周必做的工作,一般如果没有什么重大事项,就只向他作口头汇报。
他听了我的汇报后,依然抽着闷烟,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今后要封杀吴好礼,让他滚出马岗去!”说着,把刚抽了不够半截的香因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按。
我心头一紧,他所说的吴好礼就是吴老板。据我所了解,吴老板平时没少给彭海博这尊神“烧香”。按理他应该成为吴老板的“保护神”才对。可此时他为什么跟吴老板过不去呢?
我当然不敢多问,只是附和着彭海博说“彭处,我明白了。不过,吴老板也就是上回配合我们拆给媒体看的那一栋楼正在复工,别的就没有了。”
吴老板所搞的违章建筑是刚从老刘那里接手过来的,当时为了配合我们在媒体面前“作秀”而被我们拆了一小部分,建筑工期也就被迫延长了。
“复工也不行,就把他晾在那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捣鬼。”办公室里的烟雾渐渐散去,我看清了彭海博那张浄狞得变了形的脸。
我心里“突突”直跳,彭海博所说的捣鬼是什么意思呢?吴老板怎么会捣鬼呢?我想起了前段时间胡民阳跟我说过,别看表面上吴老板百般讨好彭海博,暗地里他却对彭海博这帮人恨之入骨。莫非……
我不敢再往下想。
退出彭海博办公室后,我悄然给胡民阳打电话,约他晚上出来聊聊。“别让皮光洲知道我约你!”我在电话里再三叮嘱胡民阳。直觉告诉我!皮光洲可能是一个“潜伏”在吴老板身边的危险分子,对于这个人,我还是防着为好。
晚上下班后,我开车接上胡民阳就直奔大梅沙去。
路上,我一脸凝重,默默地开着车。胡民阳似乎也嗅到了什么,他不停地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希望你不要连我都隐瞒着,否则,今后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谁也帮不了你。”这就是我今晚约他出来的主要目的。我必须搞清楚,最近一连发生的一些事情是否与他有关。如果真的与他有关,我得提醒他做好防备工作,免得他身陷绝境,不可收拾。张二江他们绝对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胡民阳沉默了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对我说:“冯哥,我之前是怕连累你才不把一些事情跟你说的。竟然你一定想知道’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
胡民阳终于跟我道出了实情。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确实与他有关,只不过幕后还有他人。
原来,胡民阳一篇抨击深州违章建筑的博文而被单位炒鱿鱼后’吴老板就主动找到了他。吴老板告诉胡民阳,他一直暗中调查张二江,掌握到了张二江的许多为人所不知的作奸犯科之事。其中包括去年那栋违章建筑坍塌后,张二江短时间内更改公司法人代表,把公司副总黄栋梁推到前台!而他本人却逃避法律制裁的内幕。胡民阳本来就对张二江的一些行径看不惯,现在听吴老板这么一说,就更加义愤填膺了。他决定把从吴老板那里得来关于张二江的内幕通过媒体捅出去。于是,他找到他在《南方都市报》当记者的师兄把这个猛料抖了出来。于是!就有了《马岗坍塌违建有黑幕》一文。胡民阳的师兄本打算做个跟踪报道"无奈报道出街不久,社长便找到了他,叫他就此打住。
听了胡民阳的叙说后,我不禁为胡民阳的安全担忧。张二江他们是惹不起的!虽然胡民阳已经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强奸门”一劫。但是,他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吗?
“胡民阳啊胡民阳,你真是糊涂!你真不应该掺和这事。你是被人当枪使啊。”我责怪起胡民阳来。
“我也知道吴老板与张二江有过节,吴老板接手老刘的那栋楼盘后,张二江公司一直在暗中采取各种卑鄙手段,干扰吴老板的楼盘施工,这令吴老板相当不爽。但我当时并不是想帮吴老板什么,只是觉得张二江这个人也欺人太甚了,先是逼走老刘,现在又来跟吴老板过不去,他真能一手遮天吗?反正我是看不惯他这个人。”胡民阳喃喃地。
“你看不惯的东西多着呢,你都管得了吗?何况,吴老板也不值得同情,他不也是在利用关系搞违章建筑吗?都不是什么好鸟。”我气鼓鼓地斥责着胡民阳。
最后,我提醒胡民阳“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内幕》一文是你报的料,包括皮光洲。”
“可是,我已经跟皮总说过了。”胡民阳怯怯地说。
“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时候说的?”我心头一紧。
“这篇报道出来不久,皮总就请我吃饭。在吃饭过程中,他主动跟我谈起那篇报道,说是他看了报道后,也非常解气,他对张二江的霸道也心存不满。”
“你便把你报料的事全部跟他说了?”我急切地问。
“是的。他问过我,是不是我向记者报的料。我想他是我们的朋友,又帮我安排了这份工作,觉得没必要对他隐瞒,我便把整个过程跟他说了。”
“你这猪头!你不但把你自己出卖了,还连带着把吴老板也出卖了,知道吗?”我大声斥责着胡民阳。
不错,皮光洲是我和胡民阳及吴老板的朋友,但同时他也是彭海博、张二江他们的朋友。据我所了解,皮光洲能够当上公司副总,这与彭海博多少有点关系。皮光洲通过彭海博认识了城建系统的一些领导,还有政协官员余满良。这使皮光洲公司与城建系统沟通协调起来非常方便,大大节省了公司的公关成本。公司老板正是看中皮光洲这方面的资源才重用他的。
我把这些事实说给胡民阳听时,他如梦初醒:“这么说’皮总那天是故意从我口里刺探内情,然后再转告了彭海博他们?”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彭海博这次要封杀吴老板肯定事出有因。反正,你今后还是小心为好,不要轻易落入别人的圈套。”我不得不再次提醒胡民阳,这家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
“你不觉得你那次的‘强奸fT有点蹊跷吗?”我继续说。
“你是说这是背后有人给我设的圈套吗?”胡民阳瞪大眼睛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他。
胡民阳陷入了沉思,他喃喃地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那天段爱琴的表现有点反常。之前我打好几次电话给她,要么是关机,要么是打通了却被她摁掉了。可那天她却主动约我出去喝酒,而且喝完酒后她又主动提出到我那里留宿。虽然当时我对她的这些举动也觉得有点唐突,但是,我没有往坏的方面想。我与她无冤无仇,她怎么可能害我呢?”
胡民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决定找段爱琴问个究竟。
我说:“恐怕你找不到她了。你出事后,我也尝试过找她,但她手机已经是空号了。吴老板那个、情人娜娜告诉我,段爱琴这几天根本没有到‘翡翠宫’上班,也没有请假,突然就消失了。”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胡民阳着急地说。
“段爱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们只是想通过她教训一下你而已,断不会对她也下毒手。因为他们这样做风险太大,不值得这么做。至于段爱琴的失踪应该是暂时的’可能是躲到某个的地方避风头去了。”胡民阳蛮有把握地说“只要她还活着,我就能找到她。”
“是吗?你如何找啊?”我疑惑地问。
“我自有办法。”胡民阳故作神秘。
果然,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胡民阳就兴奋地告诉我“段爱琴有消息了!她现在在珠海。”
我忙问他“这消息可靠吗?”
他说:“这消息是从沙县小吃店老板娘那里打听来的,绝对可靠。”
“老板娘怎么可能会有段爱琴的消息?”胡民阳的话让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见我疑虑,胡民阳解释道“那天我与段爱琴去酒吧喝酒的时候,她曾经告诉过我,她现在与沙县小吃店那个老板同居了,并且那个老板答应过她,要与他老婆离婚来娶她。由此我断定,现在段爱琴肯定是与那个老板在一起。果然,上个星期,我去找老板娘打听她老公的消息时,老板娘4肖常气愤地告诉我’她老公与段爱琴私奔了,现在两人就在珠海,至于在珠海的什么地方,老板娘也不太清楚。她也一直在找他们呢。”
“这就好办了。你只要与那个老板娘联手,就一定会找到段爱琴的。”我拍了拍胡民阳的肩膀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老板娘愿意与我联手吗?”胡民阳无不忧虑地问我。
“她为什么不愿意呢?你要知道,现在你与她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要找到私奔的这对男女。应该说,老板娘比你还要急,你想想,她的男人带着一个女人私奔’她能不急吗?你现在要做的是在老板娘面前添油加醋地去说段爱琴的坏话即可。”
“可是我怎样说她坏话呢?”胡民阳问我。
我依在胡民阳耳边,如此这般地授他计谋。胡民阳听了后,睁大眼睛瞪着我看:“这一招也太损了吧?冯哥,你啥时也变得如此阴毒了?”
我得意地“嘿嘿”大笑起来“常在江湖走,不学点心毒手狠招儿,还真无法混了。”
胡民阳也会意地大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当胡民阳把段爱琴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讲给老板娘听时,老板娘骂骂咧咧道“我就说呢,她原本已经离开我老公了,可前不久她又主动找回我老公,原来这破鞋是染上艾滋病了,她跟我老公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他,让他也染上艾滋病。我一定要找到这个破鞋,扒她的皮。”
我为我的这个小计谋得逞而偷笑。关于段爱琴染上艾滋病是我编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束U激这个老板娘与胡民阳联手找到段爱琴。
在众亲朋好友的帮忙下,老板娘终于在一个下午在拱北一个叫“海湾”花园的小区门口旁,把刚好买菜回来的段爱琴堵了个正着。于是,两个女人就在、区门口互相撕扯起来’并互相指责对方抢了自己的男人,场面非常混乱,引来了许多路人的围观,大家都争着来看这出大奶、二奶主演的大戏。
后来,有人报了警。警察来后,把两个女人带回派出所接受。
按照事前的约定,老板娘一发现段爱琴的行踪便给胡民阳打来了电话,并把段爱琴在珠海所处的具体位置告诉了胡民阳。
接到老板娘的电话后,我与胡民阳开车急急赶往珠海。
在派出所里,我们见到了段爱琴,她一脸沮丧地坐在审讯室里,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