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高圣远的警告,傲风就算是心中再是想问,也咬着牙装着冷酷的不发一言,心中明明像是猫挠一般的痒,可却努力的板直那菱角分明的脸,等着叶清婉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然后自己在高傲的回答,以此来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是等了半天,眼见着五殿下府都近在眼前了,叶清婉都平平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神色间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傲风看在眼里,表面上不急,心中却是揣揣难安起来。
这个妇人,当真就没有丝毫的疑问要问自己?还是只是在故弄玄虚?
正着急间,一声清亮的女声忽然传来。“劳烦这位侠士停一下吧。”
声音平静之极,却让傲风心中暗喜,骄傲的挺了挺胸膛,缰绳一拉,将马车停在了一边。
掀开车帘,叶清婉动作优雅的下车站稳之后,在傲风的期待的注视之下,朝着傲风躬身一礼,开口道。
“高公子侠骨柔肠,小女子不胜感激,以后若有难处,可来府中找我便是,小女子虽然人微言轻,可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总是好的。”
她的声音本就天生的靡软而霏霏,此时又带着几分恭敬温婉,说出来的声音便如山泉叮咚一般,说不出的好听。
傲风骤然一呆,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叶清婉却继续开口道。“前面就是五殿下府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小女子无法请侠士进府休息,还请侠士见谅了。”
说罢,叶清婉似乎很是羞愧一般,又是朝着傲风行了一礼,直让傲风好一阵不知所措,连忙摆手道。“姑娘不必多礼,在下还要回去复命,不便久留,姑娘不必介意的。”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多谢侠士了。”
直到叶清婉转身离开之后,傲风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刚刚费心费力强撑的冷酷完全白费了!
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傲风眉头一皱,颓然地叹息了一口气,不由想起高圣远的话来,感叹的呢喃道。“这个妇人!果然是狡诈的很!狡诈的很!”
语气之中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愤恨和委屈。
走入府中,阿绿立刻就迎上前来担忧的问长问短,看着阿绿为着自己担忧的模样,叶清婉含笑着简单的与阿绿交代几句,便打发了她让其将管家寻来,自己则去房中换衣服去了。
她进来府中之后,便从来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衫,纵然她的气质十分的适合白色这种纯洁无暇,连锦瑟也建议过她多次,她也从来没有穿过,只因记忆中,肖知鹤曾经说过,他最喜看人看白色。淡泊无忧,乃是至贵。
她既然满心仇恨,又何来淡泊无忧?既然不配,何必再穿?
跟管家交代了几句,叶清婉便跪在桃林之中静静等待着连锦瑟的到来。
她心中明白的很,管家是府中看着连锦瑟长大的老管家,自己就算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也难以收买,更何况,今日之事,若是五殿下有心调查,也不难查出来,好在那只金钗,是她自己偷偷跑回房中拿来的,谁也不知道。
而连仙草,再怎么说,也是皇室的公主,叶清婉心中实在不确定,连锦瑟会不会为了自己,而跟连仙草彻底的翻脸,因而,她只能赌一把,将自己放在弱者的角度上赌一把。
日光渐渐地从叶清婉的头顶上移动过去,虽是阳春四月,这般跪在太阳底下,也不免得满头大汗起来。阿绿心中不忍的曾来劝过多次,可叶清婉却似乎是吃了衬托铁了心般,怎么也不肯起身,更是勒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坚持着跪在那里。
转眼不知不觉便过了半日之久,天色渐渐从明丽过度成一种深蓝色的昏暗。四周的桃花林的影子被夕阳影影绰绰的斜斜拉长着,叶清婉依旧跪着,脸色却变得苍白起来。
因为长时间的跪立,她腿上原本开始好转的伤口崩裂了开来,混合着汗水,已然发炎,将她那浅黄色的衣裳大腿处,给染成了血红色,在夜色之下看起来,依旧是触目惊心的惊人。
连锦瑟闻言赶来之时,已然是夜深如沉水,四周的景物都笼罩上了一层黑色。
“叶氏,你怎么就这么傻?”看着叶清婉将自己折腾成这般狼狈的模样,连锦瑟心中一堵,想也不想的便双手一伸,将叶清婉抱入自己的怀中,便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殿下,清婉给殿下添麻烦了,还请殿下恕罪。”看着这个面上真心的为自己担心的男人,叶清婉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开口道歉道。
只是她本就温软,此时又是虚弱,说出来的话,便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一般,在这夜色之下,又与连锦瑟靠的如此近,平白的生出几分暧昧感觉来。
老管家已经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连锦瑟说明白,看着叶清婉这番憔悴的模样,连锦瑟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疼,一股说不出来的胸闷让他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看着怀中娇柔的叶清婉,认真的开口叮嘱道。
“叶氏你给我记住,你是我府中的姨娘,若是以后,有任何人欺负你,不管什么身份,不管什么人,大可不必顾忌,出了什么事,我会一并承担!”
叶清婉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眼前少年郎君的眉眼如此深刻而又俊朗,此时此刻因为愤怒,眉宇之间的那股风流隽雅便淡去,反而透露出一股英姿勃发的坚强来。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优雅淡漠,温文尔雅的五殿下么?忽然地,叶清婉心中便跳出这样一个疑问来。
她有些不敢确定了。
好半响,直到后背一软,抵上了柔软的床榻之后,叶清婉才回过神来,看着连锦瑟看向自己的关切眼神,心头一暖,怔怔地点头应道。“是。”
得到了叶清婉的应承,连锦瑟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目光一垂,看着叶清婉腿上那一片鲜红,立刻又将眉目皱的更紧。
“这是怎么回事?”连锦瑟看着叶清婉的眸子质问道。
“没事的,不过是一些小伤,养两天就会好了,长公主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叶清婉看着连锦瑟开口问道。
闻言,连锦瑟的眉头舒了舒,开口道。“我听说她从马上摔下来断了一只手,受了些皮外伤,不过现在太医已经帮她接上去了,好在她身子骨强壮,只要好生的在床上休息十天半个月,便没有大碍了,不过这一切,也是她罪有应得,父皇听说了这个消息,当即便气的下令将她禁足三个月了,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吧。”
叶清婉仔细的盯着连锦瑟的神色,却是心细如发的察觉到了他话语之中的一丝不忍。看来,五殿下对于连仙草,还是有些感情了。
垂下头来,小心翼翼的掩去眼中的失望,叶清婉笑道。“殿下若是担心,便去看望长公主吧,清婉不碍事的。”
虽然是在笑,可是那笑容之中的牵强,却是怎么看怎么勉强,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控诉。
见状,连锦瑟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之时,浑身气势骤然变得冷酷起来。
“达叔,去查明叶清婉离开之时是谁守卫,一干人等,全部重责二十大板!
将我卧居旁的那东南小院收拾出来,将叶氏的一众行李都拿过去,派重兵守卫,叶氏可直接对其任何一个进行指派。
以后长公主前来,若我不在,不必放行!”
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来,将两人都听的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连锦瑟。
这....这....这简直就是皇子妃才有的待遇啊,叶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姬妾姨娘啊,怎么能获此殊荣?
当即,老管家便急切的开口道。“殿下宅心仁厚是好事,可是如此厚待一个姨娘,怕是传出去会遭人所非议,有辱殿下的声名,还望殿下三思而行!”
叶清婉也是望着他,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缓缓地,握紧,圆润的指甲刺进了掌心,她都恍然未觉。
她似乎低估了连锦瑟对她的重视了。
她本以为,在连仙草和她自己之前,连锦瑟是会偏袒连仙草的,这种偏袒无关于事实和真相,而是一种血缘关系的牵引。
因而,她这才用这种拙劣的法子,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复连仙草。
本以为,连锦瑟会安慰自己一番再警告自己,以后尽量避开连仙草,可是她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不但要追究今日所有人的责任,还将她的居所与他放在一起,派下重兵把守,这除了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之外,还宣告了所有人,她在他眼底的重要性,无形之中,便让人觉得,她这个小小的姨娘,很受重视!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切都出乎了叶清婉的意料之外,可更让她讶异的,却是连锦瑟的的那一句话来。
若我不在,不必放行!
这句话,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得罪了连仙草。
为了她一个孤苦无依地妇人而得罪了嚣张跋扈的长公主。
这是叶清婉想都不敢想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冷峻模样,看着他那真实存在着的,对待她的关切。鼻头一酸,泪水竟是忍不住的凝结于眸.......
连锦瑟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看着老管家,开口争辩道。
“她只不过是一个妇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我既然准备收留她,若是连最基本的安全都给不了她?我还算是什么男人?还算是什么皇子?达叔,就这样吩咐下去吧。”
“......是。”看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一手带大的男人,老管家沉默半响,还是开口应道。
眼见着老管家离开,连锦瑟这才恢复了平常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看向叶清婉。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却是有些惊讶了。
“好端端地,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