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一行人回到内宫时已接近正午。太皇太后偏拉着颜苡菲的手不放,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寝宫。跟着的还有慕容祈雪,三人同坐在梨木榻上,这倒让颜苡菲有些不自在,毕竟,她没有跟任何人这么亲密的接触,太皇太后和慕容祈雪一左一右将颜苡菲圈在正中。
颜苡菲知道这根本不合规矩,即使自己是皇后,是嫡亲孙媳妇,也没有和太皇太后同坐的资格。太皇太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菲儿,虽然我们是皇家,但在私下里也如同普通人家一样,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我知道,你入宫没多久,打理六宫有些吃力,不过你放心,我和芷愫自然会指点你的。”颜苡菲暗暗吃惊,她想到了这皇室和普通人家差不多,可这...太皇太后也如一般老人家和蔼。既然说同芷愫一起,那么这芷愫必然就是太后。“多谢奶奶。”语毕,颜苡菲一愣,平日里说话极谨慎,今日是怎么了,即使太皇太后随和,自己做晚辈的也不该乱了分寸。
颜苡菲起身,向太皇太后俯身,“孙媳失言了,请皇祖母降罪。”太皇太后不以为然,拉过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菲儿到是提醒了我,以后啊就叫奶奶!这样,咱们才是一家人!”颜苡菲勉强一笑并未答话,到是慕容祈雪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奶奶,逗得太皇太后合不拢嘴。
即使再怎么随意,也不能坏了规矩,颜苡菲始终清楚这一点。历史上血一般的教训时刻提醒着她,她很明白自己只是慕容祈墨牵制太后不杀蓝潇的棋子罢了。若是太皇太后及太后皆过百年,那先皇的诏书不过是一张废纸,自己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颜苡菲和慕容祈雪陪太皇太后用过午膳后,小桃悄悄提醒她,“小姐,晚上为太皇太后洗尘的宫宴需要您负责。”颜苡菲点点头表示明白。
从太皇太后的清远宫出来,颜苡菲回宫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带着小桃直奔御膳房,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被打入冷宫为什么还要管这些事情,不由得转头问小桃,“小姐,这可是皇上亲自说的呢!”小桃兴奋的向颜苡菲传达皇上的命令,后者根本不感兴趣。
“小姐!你一定要把入宫以来第一次宫宴办好!这样我们就能回未央了啊!”小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颜苡菲淡淡的睨了她一眼,“琏云阁有什么不好?”小桃紧咬下唇,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的样子令颜苡菲扬了扬唇。
颜苡菲和小桃穿过景运门到达御膳房,御厨们依然热火朝天的为晚上的宫宴做准备,甚至都没有发现两人进入了膳房。御膳房的两个太监总管坐在一旁悠悠的喝茶,根本注意不到两人。
“小姐,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小桃愤愤的说,到是颜苡菲,不怒不闹,“诶你别傻站着了!快把这一盆青菜洗干净,耽误了宫宴你担待得起吗!”颜苡菲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手中多出来的一盆菜,小桃欲上前理论,却被颜苡菲拉住,“算了,他们忙不过来,洗个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小桃的衣服,嗯,素青色的确像婢女的宫装。
“小姐!怎么可以,你可是皇后!”小桃眼眶发红,颜苡菲不禁莞尔,“是洗菜,又不是做什么委曲求全的事。”说完率先蹲下身子,纤细的手一叶一叶拂过菜叶洗去泥污,小桃不甘的跺脚,却也没办法,只能抢过颜苡菲的活,不让她受累。
圣阳宫。
慕容祈墨端坐在龙案后,鲜红的朱砂落在金黄色的奏折上,笔锋苍劲有力,潇洒间透出一抹不羁。
“你已经站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怎么,在监视朕?”慕容祈墨放下笔,看着站在龙案前的人,后者立刻跪下,“属下不敢,只是...有件事不知该不该禀告皇上...”慕容祈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似有似无,像敲在人心上一样,“璟云,你自朕还是太子时就跟着朕,已经五年了,还不了解朕?”璟云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了解?若是被人了解透,摸透脾气秉性那他就不是慕容祈墨了,这谈何了解?
璟云牙一咬心一横,“回皇上,皇后娘娘去了御膳房。”慕容祈墨剑眉紧皱,“你耽误朕的时间只是为了告诉朕,皇后去了御膳房?那朕现在告诉你,是朕亲自下的令。”说完,继续提笔而书,璟云觉得自己应该是见不到明天了,看皇上的样子分明是怒了,却还保持云淡风轻。“回皇上!....娘娘在御膳房....洗菜...”璟云真的是豁出去了,禀报完话一动不敢动,冷汗顺着鼻翼而下。慕容祈墨握笔的的手一顿,有片刻的安静,璟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思忖着,慕容祈墨起身,“自己去领五十板子,小钟子,摆驾御膳房。”
璟云站起来时,腿竟然微微有些发颤,五十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五十板子自然不是一般的皮肉之苦,而是慕容祈墨的暗卫司专门的刑罚,用青石板,在石板上仔细的刻出石刺,短小而尖锐,刻完后青石板只剩不过一指厚,打的时候只能期盼自己运气好以及行刑的人公正,不然,石板断了不算数,从头来过,什么时候五十板接连打完才算完。
慕容祈墨到御膳房的时候,颜苡菲和小桃已经洗完了一盆菜,小桃不舍的让颜苡菲受累,颜苡菲又怎么忍心都推给小桃。两人谈笑间,菜也洗完了。慕容祈墨扬手阻止了小钟子的唱礼,转身离去,“宫宴过后御膳房换血。”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小钟子却明白了,看了一眼颜苡菲,又看了看慕容祈墨的背影,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