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贺兰老将军提剑而出，墨然当即变了脸色，他惨叫一声，心中害怕，竟当时便昏了过去。空气中传来一阵腥气，姜凉月微微掩了口鼻去看，发现墨然身上一滩水渍。
轻笑一声，胆小如此，当初又何必要选了那条路呢。
贺兰老将军见墨然昏了过去，心中虽然气极，但还是收了剑。只见贺兰老将军脸色极为难看，神情颓丧，比之方才，又老去了几岁。他右手紧握剑柄，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灵歌，灵歌有些害怕，往后一直退去。直到退到墙边，才惊恐的扶着墙，颤抖不已。
贺兰老将军肩膀剧烈的抖动着：“老夫不杀女人和小孩，便放你一马。只是你这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我孙儿名誉！罢了，你去吧！”
言罢，贺兰老将军转过身来，并未再看灵歌。
只是灵歌被吓得腿脚都已发软，她心中想要离开，但贺兰老将军还在，她不敢，也动不了。
贺兰老将军脸色一片灰白颓丧之色，他眼中再无神采：“世安公主，老臣不知你与我贺兰家到底是积了什么怨恨。我贺兰家自认对朝廷鞠躬尽瘁，公主却始终对我贺兰家纠缠不休。如今战儿死了，这孩子……公主想必很满意吧。”
姜凉月不知何时收起笑意，此时面无表情的听着贺兰老将军的一番指责。
“是我贺兰家不幸，终归还是要毁在你这个女人手中，罢了，罢了！”贺兰老将军说到最后，眼角挂了苍凉泪。尔后胸口憋着一口气，提着剑离开了贺兰战的书房。
屋内陡然安静了下来，姜凉月低了头，许久未言。
灵歌心中稍安，此时脚下力气恢复，便带着一脸凄然之色，想要赶紧离开这贺兰府。毕竟方才贺兰老将军说不杀她，此时不走，谁知那老儿会不会后悔，还是决意要拿她来祭奠他孙儿。
走到如今这一步，也算是她咎由自取！灵歌愤恨咬牙，悄然想从姜凉月身边离去。谁知还未侧身而过，姜凉月却伸了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虽说这孩子并不是贺兰战的，但是灵歌是真的有了身孕。这几日里她一直昏睡，身体乏力。此时被姜凉月抓住，竟然无法挣脱。脸上隐隐有恼羞成怒之色，她瞪着姜凉月，道：“你要做什么！方才贺兰老将军都说了，不会杀我！”
姜凉月闻言冷笑一声：“那是老将军说的，又与我何干？你欺上瞒下，败坏我朝忠良声誉，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灵歌咬牙道：“那你又要如何？”
姜凉月却突然沉默了，她脸上现出一派渺茫之色，灵歌却忽然笑了起来：“我一直当我下贱，却没想到最下贱最可怜之人，其实是你。”
姜凉月看着她的双眼，还是没有开口。
灵歌心内有些发慌，但还是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总是自以为是的为别人做事情，打着美名其曰的名号。其实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我来到姜朝之后，才发觉，你们这里的女子，比我们还要不耻一些。灵歌自认为没有公主聪慧，可是灵歌敢问公主一句，你真当贺兰老将军年老痴呆，轻易就信了灵歌吗？老人家老年孤寡，还不是为了自己寻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可你倒好，为了一己私欲，就这样伤害贺兰老将军，你害了贺兰哥哥还不够吗！”
她是当自己活不了了，嘴上还强硬着争一口气。虽说有些话，说出来的确失了真。可是有的话，却不得不让人思考。
大约是灵歌说的刺激到了姜凉月，姜凉月竟失了平日里的冷静，一个耳光打在灵歌脸上，灵歌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灵歌捂住小腹，觉得那里有些疼，但是脸上还带着一丝倔强的笑容。她很快的站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步步的逼近姜凉月。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空洞：“你一个姜朝的长公主，自幼养尊处优，自然不知我们小部落里到底生存如何艰难。”
姜凉月不想同她说这些废话，便闪过身子想要离开。却没料到灵歌猛然出手，像是发了狠，双手卡在姜凉月的喉间。
灵歌的手掌上有厚茧，力道竟大的惊人。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你别想挣脱，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在我面前就像是蚂蚁一样，只要我用力，你这纤细的脖颈，怕是就保不住了呢。”
姜凉月听了这话，也放弃了挣扎。因为她能感受出来，灵歌现在并不想杀她。既然如此，还不如老实下来，寻找离开的方法。况且，怀有身孕的灵歌，对于她，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力。灵歌如此，大约是想要殊死一搏罢了。
灵歌见姜凉月不出声，满意的笑了。
她手上的力道未松，眼神却更飘渺了：“你知道吗，我阿妈并不是我阿爸的女人，在我们部落里，女人的命低贱的还不如畜生。我阿妈是被别人献给阿爸的……他只临幸了我阿妈一次，就这样，有了我……我在部落里说的好听，像是你一样，也是部落的公主。可是啊……我没有吃过好吃的，没有用的好用的。我和那些奴婢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甚至还要忍受，被那些人戏耍。这样的日子，你能忍受吗？”
灵歌看向姜凉月，姜凉月面上无甚表情，没有说话。
灵歌笑了：“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啊，怎么能理解什么是苦呢？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成了别人的女人……痛苦煎熬，全部都不算什么……每日里浑浑噩噩，能做的只是等死。可就是这个时候，部落****，我竟然碰到了贺兰哥哥。他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觉得，贺兰哥哥一定是来解救我的……”灵歌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如同正在热恋的少女一般羞涩。
“贺兰哥哥救了我，可是并不想带我走……他说自己是个将军，不能随便带着女子。在军队里做这样的事情，会让军心涣散。可是我才不放弃呢，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他，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没有人能破坏，包括你！”灵歌说到这里，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些，她恶狠狠的看着姜凉月。
姜凉月却笑了：“若是贺兰战喜欢你，任何人都拆散不了你的。但是……你是个疯子，他怎么会喜欢你！尤其是，你还这么脏。”
灵歌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她那美丽的五官狰狞着看向姜凉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手下败将。现在贺兰哥哥是我的，而且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姜凉月又笑了：“贺兰战怎会是你的，你腹中是别人的孩子，你到最后，都不会被承认。”
灵歌听到这里，却阴测测的笑了起来：“我孑然一身，这孩子也只是为了得到贺兰夫人的称呼……只可惜那夜里，我竟认错了人，这才落人把柄。现在贺兰哥哥不在了，称呼也没有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可是你呢？你又得到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贺兰战多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他是有难言之隐才离开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难言之隐？”姜凉月皱起眉头，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来。
灵歌脸上先是有愕然之色，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嘲讽万分：“我只是偶然听到贺兰哥哥和老将军争吵听到的……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呵，这想必就是轮回吧。姜凉月，你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吧，因为你对不起贺兰哥哥，哈哈……”
姜凉月心中不安越来越重，她不愿再和灵歌这般下去，抬起手，稍用力，便挣开了灵歌的卡在她脖颈的双手。
她朝着灵歌逼近一步，想要问些什么。却没想到灵歌眼睛看着她的身后，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灵歌竟趁姜凉月不备，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竟捅在了自己小腹之上。
灵歌重重倒在地上，因为疼痛她五官都在扭曲，可是那诡异笑容却丝毫不减。她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沫：“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幸福！”
而此时，姜凉月身后响起贺兰老将军有些愤怒的声音：“你这女子，为何如此歹毒！”
姜凉月回头，看见一脸愤怒与厌恶的贺兰老将军。她樱唇微启，想要解释，却还是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
这笑容落在贺兰老将军眼中，只觉得刺目。他看着地上已经闭了眼睛的灵歌，胸口生出闷气：“请世安公主离开，我贺兰府装不下您这尊大菩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