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我要走咯!”秦锋神采奕奕,精神矍铄,笑嘻嘻的看着一枝梅。
时近黄昏,夕阳西下。天边一道一道的红云,慢慢变成了橙色。
“你真的要走!”云霞映衬着一枝梅秀丽的脸庞,格外动人。
秦锋还是笑着,他欢乐的说道:“是啊!”
一枝梅的脸上变得特别的难看,就好像明朗晴天,突然布满了乌云,她的脸上显示出了一种不满。
“可是,你——你的伤还没有好!”一枝梅傻傻的看着秦锋,她希望秦锋留下来,不要这么快的走。
秦锋道:“不,我必须走!”秦锋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插到了一枝梅的心上,一枝梅的脸色更加难看。
一个小木屋,在夕阳下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萧索,不论谁住在这里,也无法忍受那种痛苦——孤独。
一枝梅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整整三年,只有她一个人。
寂寞的心,孤独的心,一个女人的心。一枝梅渴望能有个人陪她,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因为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莫名的痛苦了。
这片树林,在这个小屋,一枝梅已经完全厌倦了这里。但是——她无处可去!
“你能不能多留几天呢?”一枝梅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她渴望秦锋留下来,多一个人,就不会那么寂寞,那么孤独了。
秦锋依然笑着,拉了拉背上的剑。声音响亮的说道:“实在不行,我必须回去了,我还有事情没完成呢!”秦锋只是一个十四五个岁的孩子,他怎么体会得到一枝梅的心情。
一枝梅道:“哦!”
忽然,一枝梅握住了秦锋的双手,吃吃的说道:“那——那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秦锋突然不笑了,瞬间呆了,看着一枝梅。吞吞吐吐的说道:“你——我,你——和我一起走?”秦锋抽出了双手,吃惊的看着一枝梅!
“嗯!”一枝梅应了一声。因为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多一刻她也待不下去了。她希望不要一个人待着,她怕!
每当到了夜里,除了萧萧的风声,就是一声枭鸟的叫声。一个个黑夜,一枝梅就怕,她怕的不是鬼,也不是怕人,她怕的是孤独,还有无边的寂寞。
“但是,我不能带你走!”秦锋有些无奈,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确实不能带着一枝梅,因为萧雷曾经说过,干他们这一行的,就是不能带着女人。女人是祸水,是不祥的,尤其是他们茅山派,做事的时候,怎么能带个女人在身边呢?
一枝梅哭了,眼泪划过了她的面颊,直到嘴角。一滴一滴的滴落了。
秦锋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如果真的带着他回去,……
夜里月光暗淡,死尸客店里的灯火闪动,在寒夜里显得异常的亮。
鲁中正坐在门口的磐石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秆,哼着调子。
路口两个人缓缓的走来,一个青衣少年,步子轻快,动作伶俐,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青衣少年身边,跟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身材苗条,衣服合身,面庞清秀,楚楚动人。
鲁中一眼就认出了秦锋。但是,那女子是谁?
“咦!不错呀,你小子在哪里弄了一个美人儿?”鲁中笑呵呵的看着秦锋,又上下打量白衣女子。
秦锋也笑了,道:“路上捡的,鲁师兄,要不你也出去碰碰运气?”
鲁中眉毛一动,转身笑道:“嘿嘿!我没有那福气。人长得又老又丑,就算有美人儿,也被吓死了……”鲁中说完,缓缓的走进了死尸客店。
左阴逢从窗口一看,竟然是一枝梅,立刻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眼皮乱跳,恨不得有个老鼠洞立刻钻进去。
左阴逢戴上了一顶斗笠,边沿压到了眉毛处,赵天勤看他神情慌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多问。
“大师兄!我回来了。”秦锋手里拉着一枝梅,跑了进来。
赵天勤没有说话,眼睛冷冷的看了一枝梅一眼,对鲁中说道:“启程,赶路!”赵天勤瞥了秦锋一眼道:“以后少多管闲事!”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尘归尘,土归土,人生一世好辛苦,……”赶尸令在月色中到处飘荡,一个个死尸,随着摄魂铃的节奏,一蹦一跳。白色的衣服,黑色的斗笠,一个个幽灵般的身影,走在小路上。
一枝梅走在秦锋旁边,左阴逢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一枝梅第一次看到赶尸,觉得这个行业真的太可怕,但是她现在不得不跟着走。
“你们都是道士!”一枝梅问了秦锋一句。
秦锋道:“嗯!”
“不——不像,你不像!”一枝梅疑惑的看着秦锋一眼。
一枝梅觉得疑惑,又道:“秦锋,你们要赶这些死尸到哪里去?”
秦锋道:“到茅山!”
“那你们平时到茅山需要多长时间?”
秦锋道:“也许半月,也许一月!”
看着秦锋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好像有泪花,一枝梅没有多问。
夜色凄凄,一条路,漆黑幽静,如果一个人敢在这条路上走,这个人不是仙人就是恶魔。无论谁,走在这样一条路上,都难免孤独寂寞,心中恐惧。
一间小客栈,在荒芜树林显得很特别,朱红色的油漆已经剥落了层又一层。客栈对面一家酒楼,一杆旗子斜斜的在风中飘动,走近一看,旗子上写着七个大字——醉倒十万英雄汉。
阳光明媚,能在荒山野岭中,休息片刻,也是分外的让人欢快。况且还有客栈,还有酒馆。吃饭喝酒,歇息睡觉,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论谁,都必须做这些事,虽然有时觉得无聊。
秦锋背着用布包好的青铜古剑,他步子轻盈,动作敏捷,左顾右盼的搜索,仿佛一只出山的猴子一般。
客栈前面两排高大的白杨,阳光下,满树黄叶闪动。清风吹过,不时的落下几片树叶,在空中旋转着落到了地上。
客栈虽然坐落于荒郊,但是还是有稀稀落落的一些赶路人,来一拨,又走一拨,络绎不绝。
客栈对面的酒馆,却生意特别好。划拳声,赌牌声,小二的回应声,各种声音嘈杂入耳。
“好家伙!终于可以解解渴了!”鲁中大手擦着脸上的汗珠,迈着大步向酒馆走去。赵天勤等人也跟了过去。
秦锋一走进酒馆,就看到一个老头,穿着黑色上衣,戴着一顶青布帽子,站在柜台后面,显然是这酒馆的掌柜的,他面带笑容,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秦锋找了东边一个靠窗的座位,解下了背上的剑。赵天勤靠着窗户坐了下来,秦锋也挨着赵天勤坐下了。
左阴逢有些焦急不安,压了压斗笠的边沿,遮住了脸。他悄悄地走到赵天勤身边,贴着赵天勤耳朵说了几句话,匆匆的走开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大声道:“小二!赶快上酒,酒要好酒,再来一大盘,来几个好菜!”鲁中的声音震得屋梁上的灰尘往下落。
鲁中把包袱“啪”放到了桌上,一把拉过来一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咔嚓”一声,小小的椅子,哪能承受他庞大身躯,何况他那浑圆的屁股,少说也有百斤之力。
鲁中冷不防,差点被摔了个后滚翻,鲁中猛的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头发颤抖着。
一枝梅在旁边咯咯直笑,说道:“这么大的人,怎么和小孩子一样,不让人省心!”
“奶奶的,什么破地方!要摔死老子吗?”鲁中火冒三丈,鼻子里唧唧哼哼!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让大爷受惊了!”掌柜的笑容可掬,打躬作揖。
“糟老头!你看我的衣服,都被撕了一个洞,我现在是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六神无主,你看怎么办吧!”鲁中声音洪亮,句句有力,咄咄逼人。
掌柜的一看,眼前黑脸大汉怒目圆睁,双眉如刀,黑脸上的肌肉快要崩裂了。掌柜的腿都软了。不觉得手心出了冷汗,脸上的汗珠像黄豆一样一颗颗往下滚。
“都是小店的不是,今天好酒好菜,客官尽管吃,尽管喝。绝对不收一文钱!”掌柜的声音沙哑,双腿颤抖。
“哼!酒一定要最好的,不然……”还不等鲁中说完,掌柜的急忙道:“大爷放心,绝对是陈年佳酿!让大爷满意。”
赵天勤瞪了鲁中一眼,又对掌柜的说道:“愚弟鲁莽,还望掌柜的多包涵!”
掌柜的脸上勉强笑着,说道:“各位今日的酒菜,本店一文不收!望各位不要推辞!”
鲁中道:“少废话!赶紧上菜!”
掌柜的急忙道:“是是是,这就上菜!陈二,赶紧给这位大爷拿一把凳子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年轻人,抱着一截木桩,放到了鲁中旁边。
鲁中一手拉过木桩,坐了上去。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个不停。
孩子的喜怒哀乐,好像从来都不隔夜,秦锋昨天还在为萧雷的死悲伤不已,现在已经像个百灵鸟。
秦锋倒了一杯茶,笑嘻嘻的递到鲁中面前,说道:“鲁师兄,喝杯茶消消气!”鲁中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喷了一地,骂道:“这是狗尿吗?”
一枝梅满脸笑容,喝了一口茶,说道:“这好茶!也要懂茶的人喝,粗俗的人,怎么能喝出这里面的味道呢!”
秦锋也啜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淡淡的芝兰之气,让人心情舒畅。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顺着喉咙,清香直到胃里。
“鲁师兄,味道不错呀!”秦锋眉开眼笑,看着鲁中。
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到了秦锋俊秀的面庞上,秦锋的笑容像盛开的花朵,传递着温暖和幸福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