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棋子的悲哀,局势背后的潜规则3
文字也成了政治的棋子——朱元璋的“文化专制”之局
局之秘籍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总是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方可得。有人追求“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有人为了尽善尽美“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文人墨客们经历了何等的艰辛,才有了这些流传千古的绝世篇章,但统治者们却将这些美妙的文字当做实现其政治目的的工具,使那些愿意为文学而献身的文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再尽力创作,而是转向了考据。
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开始,中国古代的文化便无法再保留它最初的样子,成了帝王将相的年谱和家谱。各朝各代的君王,竭力用文字美化自己,甚至不惜篡改历史;他们借文字铲除异己,大兴“文字狱”,给那些他们想要除去的人,纷纷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他们为捍卫自己的统治,不惜以文字为托词,用强硬的手段来对付那些善用文字者。文字不再那么纯粹,那么令人赏心悦目了,它渐渐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甚至变成可以夺人性命的“恶魔”。
人物千秋
明太祖朱元璋,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著名军事家、政治家。原名重八,后取名兴宗,字国瑞,朱元璋这个名字是他投附郭子兴后由郭子兴取的,濠州钟离太平乡(今安徽凤阳县东)人。父母早逝,家境贫寒,年轻时曾入皇觉寺当和尚。二十五岁时,因好友汤和来信,参加了红巾军,投靠郭子兴,反抗蒙元暴政。攻下南京后采取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采取稳健的进攻措施,先后击破陈友谅、张士诚部。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正月初九,朱元璋在应天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建立了全国统一的封建政权。朱元璋虽为一介平民,却于群雄间角逐数十年,最终推翻元朝,光复华夏。他对政治制度加以改革,并以锦衣卫清除权臣,以巩固皇权;同时推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发展生产。明朝初期是中国历史上较强盛的时期,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比较杰出的政治家。
开局:文化专制的起因
平民出身的朱元璋知道“马上得天下者,不可马上治天下”的道理,所以,他很看重文臣。但是,文化水平不高的朱元璋,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很强烈的“自卑感”。再加上他下诏“世乱则用武,世治则用文”,文人很快便得势了,而跟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大将们却心存不甘,便向他进谗言:文人虽然可以治理天下,但也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否则会上当的。为了证实他们所言非虚,他们便拿被朱元璋打败的张士诚说事。
他们说:“张九四(即张士诚)一辈子对文人宠爱有加,让他们好房子住着、高俸禄拿着,真把他们捧上了天。可是在他做了王爷后,要起一个官名,文人便替他起名为士诚。”
朱元璋纳闷地说:“这名字挺好啊!”
他们反驳道:“不然,张士诚上了这帮文人的当!《孟子》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士诚小人也’,这句话可以说成‘士,诚小人也’,也可说成‘士诚,小人也’。这是在骂他是小人啊,可是他至死也不懂,真是可怜。”
朱元璋跟张士诚一样,出身卑微,这个发生在当年死对头身上的“屈辱”事件,更加唤醒了朱元璋的自卑情结。朱元璋在听了这些大将的话后,特地找来《孟子》一查,果然有此说法。于是他对文人开始心存怀疑,而且,他认为,读书人巧断句读,活用词意,以达到“讥讪”目的,委实是一件可憎的事,也就有了惩治文人的想法。
他的自卑心理,让他对文人所说的话、所写的文章,总是在心怀疑,为了捍卫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和权威,他开始从文字上挑毛病,实行一种他认为无害的文化专制。
控局:数不胜数的文字狱
从此,他对于臣下的言辞格外敏感,更加仔细地从鸡蛋里挑骨头,稍有让他闹心的字眼,便严惩不贷。
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苏州知府魏观将知府衙门建于张士诚的宫殿旧址上,被人告发。朱元璋查看新府衙,见《上梁文》有“龙蟠虎踞”四字,大怒,把魏观腰斩。而为魏观作《上梁文》的高启,之前便因《题宫女图》中的“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而让朱元璋怀恨在心,这次刚好旧恨新罪一并算,把高启也一并腰斩了,可怜了这位明初的名士。“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首自比高士的《咏梅》从此也成了人间绝唱。
朱元璋穷困潦倒的过去,也成了他惩罚文人的借口。他曾经当过和尚,所以对“僧”、“光”、“秃”之类的字眼特别反感。他从红巾军起家,而红巾军向来被骂作“贼”,所以,他不只恨“贼”这个字,就连声音与“贼”相似的“则”字也一并在厌恶之列。
明朝初年,朱元璋规定:凡是遇到正旦(岁首)、冬至、万寿圣节(皇帝生日)等节日,以及册立皇太子、皇太孙等庆典,各级官府必须上表笺祝贺。这些表笺基本上都是由官府的训导、学正之类的官员写成的,本来是官样文章,走过场用的,都是一些阿谀奉承之词,谁也不会在意。但朱元璋竟然对这个都特别计较,总是戴着“有色眼镜”去阅读。因为他读书不多,对字音字义、文理文脉、用典藻饰等不太懂,所以,这些正经本分的官样文章经他一读,就都成了语含讥讽的文章,众多的训导、学正都成了冤死鬼。
河南府尉氏县教谕许元为本府作《万寿贺表》,其中有“体干法坤,藻饰太平”八个字,“法坤”被朱元璋读成“发髡”(即为“秃驴”之意),“藻饰太平”被曲解成“早失太平”,许元全家被斩。陈州训导周冕曾作《万寿贺表》,内有“寿域千秋”一语,本是个美好的词句,但朱元璋竟把“寿”附会为“兽”,把不认识的“域”字读为“或”,而“或”又和“祸”同音,于是周冕也难逃一死。德安县训导吴宪所作的《贺立皇太孙表》,内有“天下有道,望拜青门”,朱元璋认为“道”就是“盗”,“青门”就是和尚庙,结果吴宪全家被处死。北平府学训导林伯瑾写了一份《贺冬节表》,内有“垂子孙而作则”一句,本来是歌颂朱元璋及他的子孙都是世人的楷模,没想到,朱元璋竟把“则”字附会为“贼”字,林伯瑾也因此掉了脑袋。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作贺表,内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本也是奉承之言,但朱元璋把“光”附会为“和尚”,把“圣”附会为“僧”,把“则”附会为“贼”, 徐一夔难逃一劫。
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朱元璋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杀戮无数。现在看来,这样的行为显得十分幼稚,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他的担忧心理,他时刻在为自己、为明朝的江山担忧。他禁止一切可能对自己、对明朝江山有威胁的事物存在,即使是那些没有威胁性的事物,也让他无法安心。他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竭力地推行他的文化专制统治,利用自己所拥有的强权,制定了当时文化上的游戏规则,而众多的大臣与百姓则成为他这个规则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