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贺敏正像喂八个月时的奥斯本一样,一口一口地往巴顿的嘴里送饭。他不知足地一会嚷嚷饭太多了,一会又叫着太烫了,贺敏强忍着没有掰开他的嘴把整碗饭倒进去的冲动。她当初就不应该嘴软同意这个男人住进来,害的她还要睡沙发。
吃过晚饭后,按照医生的要求要跟他换药了。贺敏找好绷带和药水后小心翼翼地拆开缠在手上有些映雪的纱布,修长的手指还在,只是手的表面已经溃烂,一片血红。
贺敏小心翼翼地替他消了毒,才从新用干净的纱布将手包扎好,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似乎觉得伺候那个男人没有那么烦了。
“我要洗澡。”
“大冷天的手又动不了洗什么澡。”
“不洗澡睡不着,身上痒。”
“我给你挠总行了吧。”真的是一个大男人屁事这么多,反正除了伺候他洗澡上厕所不干,其他的可以考虑了再决定干不干。
成功堵住那个男人的嘴后,贺敏就抱出了电脑开始工作,两天了,不知道宋强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她打开了电脑,就开始翻看邮件,正纳闷那个男人怎么突然那么乖时,他竟然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歌。
“想回到过去,试着抱你在怀里,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想看你看的世界,想在你梦的画面。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巴顿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用心地哼着每一个字符,每一个音调都唱出了他的心声,渐渐地飘进贺敏的心坎里,她的记忆随着他的音律慢慢浮现,他的笑,他的宠,他的爱。
他们都在不懂爱的年纪遇到了最爱,却在懂爱的年纪无法再去爱。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天还没有亮,贺敏就被床头上的手机吵醒了,揉揉干涩的双眼,打了个呵欠,再伸伸懒腰坐了起来。才发现她的身边竟然躺了个男人,确切地说是孩子他爹地巴顿。昨晚她忙到一半的时候,他偏嚷嚷着背后痒,让她过来挠,结果挠着挠着两人都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巴顿没有受到影响翻了一个身继续美梦。
贺敏拿过手机看到竟然是苏瑾凡的电话,现在才五点,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该不会奶奶出了什么事情了吧。她有些担心地按了接听键。
“小敏,赶紧来一趟医院。”电话那头苏瑾凡的声音急切中而沉重。
贺敏把手机一丢,慌乱地洗了脸,换了一套棉衣,再套上雪地靴,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她赶到医院时,奶奶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白布。
苏瑾凡在护士台办理手续,娄婷则呆呆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看到了贺敏过来嘴角扬起一抹心酸。
贺敏紧握着双拳已经没有勇气再往病房看一眼,连哭都忘记了,她一直忙啊忙,以为她会等她,以为她可以等她。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抱抱,跟她撒撒娇,给她唱唱歌。
“小菲,是伯母对不起你。”是她让苏瑾凡没有告诉贺敏婆婆的病情,他们一家亏欠她的太多了,所以不想因为这个再成为她的负担。
贺敏看着这个一直慈眉善目的女人,一直不知道怎么接话,自从跟苏瑾凡相认之后这个女人就一直没有来见过她,而她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复杂,生活还是要继续。
看着奶奶从病房里慢慢地退出来,渐渐地走远,贺敏一点都不想哭,一点都不想。想念的时间那么长,相处的时间却那么短。
“这是瑾凡接奶奶回来时,她一直随身带着的盒子。现在交给你,有些事情伯母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娄婷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她没有脸面对贺敏的事情说了一边,这是苏家一直以来的一个痛。
具体哪一年苏唐说他记不清楚了,或者不想记清楚了,他只记得那是一年冬天,又是旱灾过后的颗粒无收。挨了一天饿的苏唐在小混混宋飞龙带领下偷了一个洋人的包包被抓到了。洋人没有把他们送到警局,打算用一百大洋买下他跟宋飞龙。他作为苏家的长子,母亲不同意,可是目前的状况又不是拒绝的了的,一百块大洋对他们一家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有了这笔钱就真的不用担心挨饿了。最后母亲用了苏驰作为交换,洋人也同意了。
当时的宋飞龙也贪生怕死,看到苏唐可以换,就把自己的跟亲妹妹乔婕换了,就这样洋人把钱付给他们之后就带着苏驰跟乔婕走了,当时还有一个女孩,浓眉大眼的漂亮女孩。母亲在临走前跪求那个洋人留下地址,对方只是写下了荷兰,顿本四字之后就走了。
苏唐用这一笔钱成立了苏氏,而宋飞龙则天天吃喝玩乐。在他大婚那一天母亲偷偷地从家里跑到了荷兰,苏驰一直是他跟母亲的一块心病,当时他跟那个洋人走的时候,没有吭一声,也没有回过头看过他们。只知道他当时一直在抽着肩膀,只是看不到正脸也知道他哭了。
当时因为只有母亲知道地址,所以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从机场那里查到她去了荷兰,所以苏瑾凡满二十岁之后就被父亲苏唐送到荷兰一边留学,一边打听奶奶的下落。
按照奶奶的要求丧礼一切从简,等处理好一切太阳已经偏西了。贺敏抱着奶奶留给她的盒子,沿着河面慢慢地走着,只觉得心很重,重的她举步维艰。
走累了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地打开那个盒子,里面传来一个霉潮味,看得出里面放的东西有一段时间了。先是一双用毛线编织的红色毛线小袜子,然后是帽子,背心,很精细,看得出织的时候主人的认真和用心。还有一条平安锁链,这些都是为没有出世的她而准备的吧。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穿,她就长大了,还没有来得及看,有些人已经不在了。
终于她还是会哭了,抱着膝盖无助地哭着,知道这个结果好痛,当所有人都过完了大半辈子的幸福之后再来赎罪,还可以得到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