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的眼睛酸酸的,凝视了苏木一阵,缓声说,“王上需要安静,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多多少少会有影响,你们还是下去吧…”
“雪姑娘…”苏木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哽咽,看了看床上眉宇微隆的炽枭,斟酌片刻,微微行礼,带领众人退了出去,走时还不忘交代,“雪姑娘若是有事大声叫小的们便是。”
“恩。”丽丽咬唇,狠点头。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她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使劲眨了眨眼睛,极力将那汹涌的泪忍了回去。
望着床上被折磨的狼狈不堪的男子,她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纱帐,蓦然飘舞,摆荡出一波一波的海浪。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味道,她扭头,露台处,有一个身影站立于此,她想笑,如同之前,可牵唇的刹那,嘴里却弥漫出了从未品尝过的苦涩。
起身,她慢慢踱步过去,望着他俊逸如昔的脸庞,试着要露出浅淡的笑容,可肌肉仿佛僵硬了一般,任由她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疼惜在他眼底慢慢浮现,宠溺的笑容只为她绽开,“不要勉强自己。”
鼻尖酸酸的,她动了动唇,说的很轻,“我还以为这时候笑会比哭好呢…”
轻柔的目光在移向里面所躺男子的时候一瞬便恢复了冷硬,没有半分情绪,“王上是因为你…”
她点点头,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几天下来,绝尘已经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与他交心没有半点的不自在,有心事自然就想说给他听,“绝尘,我这个人一向都笨笨的…”
绝尘没有打断,静静听着她的倾吐。
无论是令人高兴的事还是让人扫兴的事,只要她愿意对他说,他永远都是她最好的听众,不会有半句怨言。
“以前朋友都说我单纯,说我傻乎乎的,反应又迟钝,我都觉得没什么不好。”她缓缓抬头,看着里面沉沉睡去的炽枭,“不管是单纯也好,还是傻也好,或者迟钝也罢,你知道吗?有这样的性格,烦恼很少很少,几乎都没什么烦恼,就算有,也是过眼云烟,没一会儿,我就会忘的干干净净,于是,后来又有人说我是没心没肺却活的自由自在的傻丫头。”
“所以啊,一直以来,我都活的很快乐,这些别人口中带着些贬义的评价对我而言都是很多人无法触及的优点。但今天我才发现,我是多么愚蠢!我总是在无形之中伤害着别人,用我以为是优点的借口,自以为是,不假思索,总是很狭隘的自认为事情是这样,事情是那样,很少会考虑到别人,也从不会去想后果,就因为我那自以为是的‘快乐至上’原则,却经常把别人伤害的体无完肤,而我自己还不知道呢,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享受着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
奇丽丽,为什么你不能将心比心?别人误会你是雪娘子的时候,你心里不是很不是滋味吗?不是经常想着跳出这个烦闷的束缚吗?后来,碰到炽枭…也因为容貌,让你滋生情愫,那时候,为什么不冷静的想想,那种复杂的感觉…到底是对他还是展学长?
为什么你不能好好想想?为什么你那么幼稚总是象个孩子不懂体谅别人?
炽枭,以后,她要怎么面对?
想想自己对他做的,真的好像一个冷酷无情的骗子,让别人对自己认真了,而后,又残忍的告诉他,他不过是自己心里向往的一个影子……一个替身……
她的低诉让绝尘心痛,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有后悔,有自责,有悲伤,唯独…没有依恋,她对王上应该是无情的吧…
但他知道,王上是动了真情,因为她…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即便是知道她对王上无情,他也很想知道,她与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你与王上,你们之间…可以告诉我吗?”
沉寂片刻,她点头,缓缓道出她与炽枭之间的点点滴滴。
听完她的诉说,他没有得到预想的释然,反而多了沉重,“那个叫展学长的…你喜欢他?”
“以前喜欢。”她低着头回答,闷闷的声音传来,“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美好的梦了…”因为孤雪,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再度想起的时候,曾经那种朦胧羞涩的向往化成了很甜很甜的回忆让她永远铭记在心,却没有了当初那种激动与怦然。
“你还喜欢他?”绝尘涩涩的问,初涉感情,她是他的唯一,很多地方,对于她的心思他还不懂得分辨。
摇摇头,她轻声重复,“以前喜欢。”
他的心一直悬着,不如彻底问个直白,“就是现在不喜欢了?”
“恩。”
“你喜欢他什么…?”得到了答案,可他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不由自主的追问。
“喜欢他…”她眯着眼睛回忆,“很温柔,发自内心的温柔,温柔的你都想象不出,象一缕春风能让人发自心底的感到轻松,虽然这样,但他一点都不媚,反而给人很阳光很帅气的感觉,不由自主就能牵动人的视线去追随他的身影…”
那样的男子很好么?温柔?在绝尘看来势必不会有多少男子气概,在这个时代,男子就应该刚毅挺拔,豪放魁梧,再怎么彬彬有礼,注重仪态,也不应该温柔的让人无法想象。眼神闪烁,从刚才,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王上,今晚,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我走了。”绝尘沉声说道。
“好。”她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快速的看向炽枭,身形一闪,这里,已经没了绝尘的影子。
走回屋中,心情沉重依旧,她在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他造成的伤害,让他恢复昔日的神采。
御书房浓烈的酒气,原本以为苏木是骗她的,他不过是在纵情享乐,为的就是掩饰他对自己的袖手旁观,可后来从苏木口中得知,他那哪里是什么妄图遮掩,分明就是麻痹自我,借酒消愁,而那个愁就是她…
“我该怎么办…”她出神的望着他,喃喃自问,不曾发现他的面容已由先前的不安变成了宁和。
一滴泪,骤然滑落,始终没能忍住,灼烫的打在他的脸上,滑下…
翌日,丽丽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偌大的床上,坐起身,一时间,她意识混沌,她记得,自己是趴在床边睡着的,怎么会出现在床上…
忽然间,一只温暖的大掌落在她的头顶,上方传来磁性好听的男音,“小懒猪,醒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抬头,浅浅的光晕映衬在他清瘦的身上,脸上洋溢的暖笑,一瞬间让她产生了错觉,脱口而出的轻唤,“展学长…”
暖暖的笑渐渐放大,弯下身与她对视,“你叫谁?”
顿了顿,她有些不可思议,“炽枭?”
拍拍她的头顶,象对待小狗一般,他点头,含笑的说,“允许你这么叫我。”
丽丽大张着嘴巴,看着那浅浅酝开的笑容,很暖很惬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映…炽枭…她设想过许多种后果,也许他会抡刀直接了结了她,或者会命人在她身上施展满清十大酷刑,然后他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欣赏…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样啊。
对她笑,他居然对她笑?还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呃。”回神,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坐在本该是炽枭睡着的床上,连忙慌慌张张的下了床,不敢去看他,“王上,对、对不起…”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坐在床边的,怎么会跑到人家床上去了?
“昨日…”两个字让丽丽的心“咯噔”一下,瘦小的肩膀轻颤了起来,他还是记得的,炽枭却风轻云淡的接了下去,“你不是一直自称‘我’么?还直呼本王名讳,今天怎么懂事起来了?”
没有嘲弄,没有讽刺,听着,只是随性的一句话,丽丽不免更觉得奇怪了。
怯怯抬起头,飞快的在他脸上瞟了瞟,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那暖暖的微笑一成不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有错过什么吗?
没有严厉的指责和狠戾的手段,如此,反倒更让她不安和忐忑。
俗话说的好嘛,早死早超生!
“那个,奴…”情绪平和的时候她不会和他针锋相对,他交代给她的事情她也记得一清二楚,不会忘记他在称呼上是如何的不容抗拒。
“错。”炽枭的声音微微一沉,接着,丽丽感到有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是‘我’。”
“你…”诧异的抬头,她着实猜不出他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平静无浪的大海就快要风起云涌了…
想着,丽丽的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她一点都不擅长打肚皮官司,与其这样猜不透摸不着,不如直接捅她一刀给个痛快。
“王上!奴很抱歉!从前不应该那样对您!奴不该对您乱发花痴!不该因为贪恋您的温柔而神经错乱!不该胡乱散发奇怪的荷尔蒙蛊惑您的视线!不该那么任性老喜欢和您做对!不该没有尊卑不知好歹的批评您!不该、不该…”天啊!原来她齐丽丽是个天大的罪人,都可以比得上杀人犯了,像她这种生物活在世界上都是浪费空气啊!
“还有呢?”他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轻轻击打她的耳膜,“还有什么是你不该的?”
她、她…和一个帝王讲话,她的声音貌似算嚣张的离谱,“奴不该那么大声的和您讲话…”
缓缓的,丽丽用余光瞄到他的脸色已不在象之前那样温和,俊脸渐黑,加上连日来没有好好进食,过瘦的轮廓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
果然…前面的表现都是假象,是铺垫,现在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了!脑子里,迅速溜出了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种种酷刑,光是想一想就让她两腿发软,要是真的用在她身上…她宁愿选择自杀!
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丽丽害怕的缩着肩膀,能够感觉炽枭离自己很近,尽管心里面怕的要死,但也没有退缩,因为错的确实是她。
“小兔子,最最不该的就是不该不听我的话。”
夹杂着笑意的声音让丽丽的头越埋越低,下巴都贴到了自己的脖子,祈祷着炽枭还能稍稍有一点人性,不要给她太大的折磨。
他的气息包裹住她的全身,瑟瑟发抖的身躯泄露了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正当丽丽在极度恐惧的等待中饱受煎熬的时候,炽枭突然开口道,“以后还会不听话吗?”
咦?她狐疑的抬起头,带笑的鹰眸落在她的双瞳之中,对他的问题下意识的点头,嘴里咕哝,“不会了…”
“真的?”他的笑容扩大,周身仿佛有阳光弥散。
“真的。”她点头,感到纳闷,莫非就这么算了?这不象炽枭的作风呃…
“那么,立字为证吧。”说着,炽枭变戏法一样的摸出张纸在她面前抖了抖。
又是这玩意儿?丽丽不悦的撅起唇,正想说不要的时候,炽枭倏的将纸抽走,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好整以暇的模样好比一个等待猎物自动踏入陷阱的猎人。
嘴角抽搐,这时候还是顺着他比较好,丽丽哆哆嗦嗦的伸出手,炽枭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毛笔送到她手里并帮她把小手捏成拳头把笔拿稳,然后用俊魅无比的声音道,“画押吧。”
画押?一时间,丽丽有种变身成白毛女的错觉,眼睛在那张纸上游走,正欲仔细看的时候,炽枭再次将纸拿到一边,催促,“快点。”
黄世仁!她小声在心里嘀咕着,然后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看着纸上丑兮兮的字炽枭非但不觉得难看反而象是得到了宝贝一样将纸叠好,谨慎的收入怀中,接着搂过她的肩膀,好心情的说,“走吧,我们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