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城，给我的印像有些萧索中带些硬朗。四处可见的陡壁，线条刚劲，然，片片的草场绿盈盈，常常让我感觉好似到了塞外。就连城墙，都是岩石堆砌而成，民宅也大都由是石屋，不像其它的地方，多是木屋。街路也是石板铺就，马蹄声听起来十分清脆。
我坐在无尘身边，四下张望着。这里的民风应该是比较彪悍的，女人们，往往都打着赤臂，男人们也比其他地区的看着强壮上好多。走着，走着，我发现，这一溜的店铺，居然有六、七家的打铁铺，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不论男女，腰间大都别着短刀，脚蹬薄底快靴。有些人，干脆连发髻都不挽，直接绑了头带，任那长发垂于脑后。
打我们一进城，就发现自己成了焦点。虽说没人上前找碴，但，走过路过的，那目光时不时地就探究一番。这里地处偏远，临界蛮夷，我倒是不担心别的，只是，让人当成怪物一般地看待，时间长了，谁的心理都会不太舒服。
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像是饭庄的地方，我连忙让无尘停下。好几天没吃顿好的，说实话，我也有些受不了了。以前，比这苦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可这人哪，一但养成啥习惯，再回过去，是有点儿难受。
利落地跳下车，不顾别人的观望，我大步踏进那简陋的石屋。四下看了看，直接坐到窗边的石凳上，扭头冲貌似小二的小伙子一笑，“给上点儿拿手的，热乎就行。要快，我要饿死了。对了对了，再给我外面的马喂上点儿草料。那特丑的，再加三斤酒泡的上好黄豆。”
窗外的莫丑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冲我唏溜溜地叫了几声，听着好像挺满意似的。我探出头，“阿丑，别吃醉了耍酒疯呀，知道吗？”
几声轻笑响起，我回头一看，是坐在最里石桌边的一个少年，古铜的肤色，竟也打着赤臂。张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见我看去，竟露出一口白牙，生怕我看不到他在笑似的。
我打量了一下，那少年也不避讳地对视着。那半月笑眼，弯弯的如新月，高挺的鼻梁，刀削的线条很入我的眼。这小子，再过几年，定也是个招风的。身上虽然穿的不多，可看起来，料子倒是不普通，不似街上大多数的厚麻布衫。腰上掌宽的牛皮带上，悬挂着一把二尺余长的短刀，刀鞘上居然镶嵌着几颗蓝宝石。
无尘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我俩的默默相望。我瞟了他一眼，扭头冲小二喊：“再来一壶好酒，包上三斤酱牛肉，带走。”又冲刚才那少年拱手道：“小哥儿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不妨过来一叙如何？”
那少年也不推脱，直接起身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无尘见此，也不再咳嗽了，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你们从哪儿来的？”那少年开门见山地问。
“从来处来。”我先为无尘倒了杯热水，再为自己倒。
“那，要往何处去？”他一愣，随即又问。
“往去处去呀，”我嘻嘻一笑，“你累不累呀？好好说话，别打禅语，莫非你这样的还修佛不成？”
大概是我的大咧咧，让他放下了戒心，也咧嘴一笑，“行，我叫欧芮，你呢？”
“莫竹，叫我小竹，竹子都行。”这时，小二上来酒，一盘盐烤花生。我提了酒壶为他倒上一杯，“来，别客气。”
他点头，冲小二说：“阿福，把我那盘羊蹄端过来。”
“是，芮少爷。”小二连忙答应。
我挑眉看了下，没言语，又倒一杯递给无尘。“来，你也累了多日，放松放松。”
无尘顺从地接了过去，仰脖干了。
“哎，你急个什么劲儿呀？”我好笑地摇头又为他倒上一杯，“吃些东西垫个底儿再喝呀。”
小二已把那盘羊蹄端了过来，我也不客气地为无尘夹了一个放在他面前的小碗中，“来，先吃点儿。”
对面的欧芮看起来倒是更开怀了，好像老友似地为我夹过来一个，“小竹，你也尝尝，这可是招牌菜，味道很好的。”
我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抓，咬了一口，连连点头，果然，烂而不腻，腥膻味儿也不是很浓。不由得胃口大开，大口啃起来。
不多时，一坛的红焖牛肉，一盘辣炒羊肝，十个热气腾腾的白面肉包就上了桌。这小二倒也实在，估摸着这些菜够吃了，就没再上。
顾不上与欧芮寒喧，我埋头大吃起来。约莫有七分饱了，我才慢下速度，抽出空来看了看他。
他竟拄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我，好像一直就这么瞅着我的吃相似的。我眨了眨眼，不自觉地舔了下油渍渍的嘴巴，冲他一呶嘴：“你怎么不吃？看也能看饱不成？”
“呵呵，我说，你几天没吃上饭了？”他的眼里好像闪着星光似的，一脸的没心没肺：“跟个饿死鬼似的。”
我下意识地瞟了眼无尘，果然，他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于是连忙说：“我这叫英雄本色好不好？出门在外，哪里能像在家一样挑剔？喂，小芮子，你倒是吃不吃？”
“我不饿，嘻嘻～”他有些欠揍地看了看无尘，“这是你的家仆？”
“错，他是我的至爱。”果然，无尘的眼，立即亮了起来，我的心有些酸。
欧芮眉头一蹙，哦了一声，又热情地问：“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今晚去我家住如何？我家又大又舒服，比在外面住要好得多了。”
“不是吧，这么热情？”我痞痞地溜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抓过湿巾擦着手。“无事献殷勤后面是什么来着？”
“因为你好玩嘛，”他欠了欠身子，将头凑过来点儿，“这里好久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儿了，我看你又顺眼得很。我可不是坏人哪～！”
“坏人从来不说自己坏。”我拍了拍肚子，一脸满足地眯了眯眼。见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噘起了嘴，竟感觉像在欺负他似的。想了想，竟点头说：“那好吧，就信你一回，前头带路吧。”
他一听，竟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把拉起我：“那就走吧。”
我坐在外面陪着欧芮，他赶着车，倒是很熟练。无尘被我赶进了车里，这几天真的累坏了他，得让他多歇歇。
阿丑还是自顾自地跟在车边，欧芮的眼光不时地扫向它，好像挺在意它似的。
我嚼碎了酱牛肉，把肉沫喂到莫白嘴边。它眼也不睁地卷进了嘴。这几天，我时不时地偷偷吹气给它，虽然只求个心安，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它不再是奄奄一息了。虽然还是卷成一团，但感觉好像越来越好了。
大街上，看到我们的人都面露惊诧匆匆而过。我实在憋不住了，扭头问欧芮：“你是不是街头霸王呀？要么，也是个地头蛇，不然，别人看到你，怎么都一副怕兮兮的样子？”
“我哪有？”他委屈地叫了出来，又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认识我的人多点儿而已。哎呀，你放心好了，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不给面子地撇了撇嘴，“拉倒吧，看来，我就像是羊入了狼口。不过，你那贼眼能不能别再瞄我家阿丑了？小心它踢你。”
“喂喂，别这么说好不？我是看它还不错，虽然瘦了点儿，不过，我研究出的那副盔甲应该适合它。”他不满地申辩着，“说真的，你这马真的不错，打不打算买了？”
“少整没用滴，小心我踹你下去。”我意思意思地抬了抬脚，比划一下子。“来不来的，就惦记上我的东西了。”
“别气别气，不卖就不卖。”他讨好地冲我笑，“小竹，你能不能多待上几天？我就想让你家阿丑为我试试，有些地方或许需要改动。”
我心中一动，“你是铁匠？”
“什么铁匠呀，我家是冶炼世家好不好？”他立即不满地白了我一眼，活脱脱是我的翻版。可能就是这样，我才觉得跟他很投缘？我看似没心机地笑笑。
我们是从南门进了岩城，这会儿却出了东门。欧芮猛甩鞭子，马车的速度提快了不少。阿丑似乎也来劲儿了，撒着欢地冲向前又跑回来，看着好像嫌拉车的马跑得太慢。
既然已经决定去他家看看了，我也就不再多想了。反正想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一片大草场之后，拐过一个石砬子，一个大庄院出现在眼前。看得出来，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儿。
那高高的石墙看着能有二、三丈高，墙头好像还有家丁巡视。厚重的镶铁大门开着，有人高喊：“是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欧芮的速度一点儿都没慢下来，直接冲进了那大门。我也好奇地打量着，哇～，里面也好大。我们直接绕了半场，来到一个二层小石楼前停下。
一个十三、四的小厮快步过来，紧张地说：“少爷少爷，家主在里面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