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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错误,误解 一直都延续

星期五下午,妈妈打电话催我回家,说是姐姐回来了。

我上完课给韩骏林留了言就匆匆回家了。

姐姐又回来了,许久不见之后的她依稀有了女人的模样,女孩子和女人的最大区别还是在妆容。女人的妆容是黯雅的,女孩子的则多半是鲜亮的。姐姐清浅的哀怨与黯雅的妆容是那样的天衣无缝,可能是念书念得多的缘故吧,姐姐的身上多了一份知性,就像武侠小说中那些豪杰前辈苦练多年,内力不断增长,体貌言行早已显然迥异他人,一看便晓。

姐姐还是那样有过多的绝望,这种矛盾的外在神态让我困惑,聪明如她的人何来那么多的绝望。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开心的看着姐姐吃饭,边看边详细的问这问那,我像空气一样坐在妈妈身边,反倒不停的催促妈妈也吃,妈妈哪里肯听,姐姐偶尔抬头回答一两个问题,妈妈便无限欢喜。

我隐约觉得姐姐这次回来心情是不错的,特别是打电话的时候,开心的像还没长大的小姑娘,手舞足蹈,我惊异于这些变化,人毕竟是有喜乐的,只不过,喜乐的原因各有差异。我的喜乐在长大之后就变成了家人的快乐和平安,当然也包括姐姐在内,姐姐的喜乐又是为何?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她很紧张一个电话,很开心于接一个电话,一个可以打很久的电话。

第二天韩骏林来我家,带了很多东西,说是来看我,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很坦然告诉姐姐的一些事情,他翻来覆去的问了很多遍,下午走的时候,妈妈硬是留他吃饭,他推不来,就和我在厨房里帮忙,姐姐接完电话也高兴地来帮忙,韩骏林一下子就不自然起来了,倒是姐姐很大方的先向他说话:我是高衿,高嵇姐姐,你也可以叫我姐。韩骏林噔的脸就红了,眼睛闪躲不跌,慌乱的说了句:嗯嗯,我早就知道他是你姐。我和姐姐听了之后就哈哈大笑,韩骏林更窘了,姐姐还是止不住笑,最后走出厨房。

吃饭的时候,我喊姐姐,姐姐说:她在自己房间吃。妈妈挑了些姐姐爱吃的就端了进去。韩骏林稍微平静下来,我看着他,不由得就想起他刚说的那句话,止不住的笑了,他用眼睛瞪了我,我便不再笑了。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早早就看见韩骏林在教室门口堵住我,我心下暗暗好笑,故意风轻云淡,他见我来了,跑上前来,急急拉我闪人,慌忙问我:怎么样?我故意疑惑道:什么怎么样?不料他急躁的捶向我的胸口骂道:崽子,装什么?你姐呢?她说我什么了?我顿了顿说:别自恋,你觉得我姐会问你吗?韩骏林像泄了气的皮球嘟囔着又像是自言自语:可是我长得很帅呀,嗯嗯我想也是,高衿呀,她怎么会问到我呢?随后他有很高兴似的,闪着亮亮的眼睛说:哎,放学请你吃饭。我摇了摇头:“我姐在家,我妈让我在家吃。”韩骏林怂恿我:你可以叫你姐一起呀。我从未想过叫姐姐一起出来,很奇怪,她是我的亲人,为什么我不敢带姐姐出去?是的。我不敢,可是这次不一样,她和我都长大了,或许她会出来,毕竟这次回来姐姐心情不错,或许,或许,她会答应。韩骏林又喊我:行不行?我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敷衍了句“再说吧!”韩骏林急了:到底去是不去?大男人的就不能说个准话。再怎么招,她也是你亲姐,你都请不到谁还能请到。这样我就上当了,不假思索的问:行呀!哪里?韩骏林奸计得逞,生怕我反悔,趴着我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西街“蓝度”,不见不散。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显然他有备而来,就等着我上套。他说完话就快步走开,我还留在原地,他一走我就后悔了,每次都这样,姐会不会来?

我六神无主,懊悔不已,心猿意马的听完课,不知不觉的就放学了,我走在路上不停的想着怎么样才能使得姐姐出来。

回家了。

姐姐正在翻译一本厚厚的英文书,客厅里没有开灯,她在玻璃桌上打着小台灯,远远看去好似台灯是在空中放置的,她的身子靠在桌子边沿,小台灯的灯光正好从她的身后穿过,她双腿合拢支起书,头上别着一根细细的铅笔将头发高高地拢起,乳白色的宽松毛衣,浅蓝的修身牛仔裤,裸露的脚,黑色的大眼镜,柔软蓬松的头发,白皙耐看的侧影,这些在柔和的昏黄灯光下像一幅忧伤的画。这一刻我才深深觉得姐姐很美很美,而不是漂亮。

我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姐姐,她的一举一动那么深刻,皱眉、叹气、扶镜、拍额。很久之后她才发现我,然后我打开了大灯,她收起书,转身就要上楼,我急忙喊住她:“姐。”她停下来,一脸疲倦:“说。”我一时间就呆在那里,无法开口,“嗯嗯晚上吃饭。”她看着我已然很不耐烦,“我不会做饭,你要是饿了,要么等妈要么自己做。”我一时紧张,急急忙忙的说了句:“那你请我吃饭。”说完之后,我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摆手:“不,不是,是我带你出去吃饭。”姐姐的惊诧在我意料之中,许久,她突然笑了,说:“行,我带你去吃饭,去,把鞋拿来。”我急忙去拿她的鞋子,她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我蹲下身来把鞋放下,她突然将自己的脚伸过来,我吃惊的看着她,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她完全没有看我,摘下眼镜,随手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了头发,我没有拒绝的勇气,“不穿袜子吗?”我问。“不穿。”她说。“还是穿着吧,不然脚会不舒服。”我停下来,随意的建议道,实在不抱希望她会听,她静静的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脸不争气的就红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微笑了一下,说:“好,去找一双舒服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很微妙,可能一个神态,可能一句话,可能一个动作都会赢得别人的信任,当然这里的信任只是因为一些感动,一些温暖让长期没有慰藉的人招架不住,这些感动和温暖的情形将不断扩大,大到足以以偏概全,大到对这个施与感动和温暖的人产生翻天覆地的情感变化,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姐姐突然被感动了那样一下,从那一刻我才成了她的弟弟。

但是多么滑稽,生活中的转折一次一次被错觉搅得混乱不堪,像在开一个玩笑,说笑话的人的笑料却不是听众笑的原因,但是大伙还是在貌似会心的笑,这样相同的动作让人错误的觉得大家都在笑同一事物,其实不是这样的。

姐姐感动于我那一刻的貌似体贴,她误以为那是疼惜和珍爱。

殊不知,我是被迫无奈,心里里尚存的反是不满和耻辱。只是被压迫惯了,无奈也是枉然。

韩骏林打来电话,我压低声音告诉他“马上就来。”

走到街上,姐姐看见摊点上的烧烤,就停下来,拉着我说“吃这个。”我说“好。”于是两个人就坐下来,吃了起来。韩骏林又打来电话,我接起来,让他过来。他怒火冲天,叫嚣不迭,姐姐抿了一口啤酒,问“谁?”想必韩骏林在那头听见了,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我说:“韩骏林,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姐姐嗯了一下,又吃起来。“要不要他来?”我小心地问,“随便”她低头吃着,压根就没看我。我如释重负,欢快的对韩骏林喊:“快来,我姐叫你来。”然后挂断电话,正准备吃发觉一双眼睛瞪着我,姐姐停下手中的肉串,只瞪着我:“我说随便,他爱来不来,什么叫我姐叫你来。”我吓得一身冷汗,此刻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一时间又找不到措词,吃也不是,解释也不是,像被点住了穴道,定在那里,终于姐姐说话了,语气似乎也缓和了许多,“算了,以后别这样,我不喜欢。”韩骏林不一会儿就到了,很不自然的和姐姐打了招呼,我闷闷的吃,不敢说话,生怕哪一句又给说错了,韩骏林看我闷不作声也不敢造次,姐姐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随意的吃着,韩骏林不时用眼睛瞄姐姐,我生怕姐姐察觉到,又要生气,一个劲的给韩骏林递肉串,整整吃了两个小时,我对所吃的东西已无印象,唯一觉得时间过得真的好慢好慢,姐姐吃了许多,不说话,整整两个小时都在不停的吃。总之,这是一次很失败的外出集餐,地点不对,人员不对,氛围不对,更重要的是食物不对,姐姐回家之后就开始吐,吐完就发烧了,妈妈的担心夸张到极限的表现出来,我成了罪魁祸首,好在姐姐喜静,极恶喧闹。因而我就搬去合租屋和韩骏林一起住,这样也避免妈妈喋喋不休的埋怨。我的到来让韩骏林很惊奇,我刚一进房间,韩骏林就跳起来问:“你姐又走了?”“没有,吃坏了肚子,有些发烧。”我懒懒的说,“什么?那严重吗?你怎么没早跟我说,去医院了没?那你怎么还来这里?不???????”不等他说完,我就狠狠的打断他:“你去呀!”他看我恼了,不再吱声,我一头栽到床上,昏昏睡去,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暗,躺在床上,并无睡意但又不想起身,打开床前的小灯,房间顿时亮了一些,我看着对面的窗帘发呆,突然就想起昨天姐姐在客厅安静看书的样子。这时门响了起来,韩骏林随手打开灯,看着我说:“没自习呀?”我嗯了一下,便不再吱声,他也没理,打开书包写了会作业,之后就洗洗睡了。

毕竟是沉不住气,第二天下午就又开始问我了:“怎么会生病?”“吃了两个小时的垃圾食品,能不生病吗?”我说,他又像妈妈那样开始抱怨:“你怎么会让她在摊点吃呢,路边摊很脏,难怪病了!”不知为什么,听了这些,我就哭了,比这委屈的许多事情我都忍住了,可是天知道,我会这般的脆弱,我背过身,冲进卫生间,隔着门吼:“谁说是我带她去的,她要去,我敢说不吗?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到最后她永远的是对的,出事了就全成我的不是了。她有什么好的,自私霸道、冷漠无情、狂妄自大,除了智商测量比我高之外还有什么?凭什么大家都围着她转。”发泄完之后我洗洗脸,打开门,准备拿书包去教室,一拉开门去赫然看见妈妈和韩骏林站在门外,多么尴尬,多么让人无地自容,我只不过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可是懊悔和惭愧却让我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窒息,妈妈和韩骏林的错愕以及我由于愤怒而变得红红的眼睛,多么不协调的两种表情,妈妈有些心酸,一把拉住我,半心疼半不解的说:“是妈错怪你了,刚刚你姐跟我说了,这事不怪你,可是她是你姐呀,在你心中她就是这样吗???????”我心里乱得很,也不知妈妈后面的话都说了什么,又急急跑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急促而响亮,重重的压住了我内心的紧张和惶恐。

最后,我还是搬回家住了。

姐姐依旧在家那样,日子又开始进行向前拖拽着。

很奇怪的,我现在很盼望着回家,对放学的期待像儿时那样,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家是个给人温暖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家里有一群让我牵挂的人,无论那里的人冷漠也好绝情也罢,但毕竟她们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为有联系的人,虽然我还没有感受到那么炽烈的亲情,但我却对她们有着天然的依恋和好感,可见人长大之后还是会变得,想到曾经诅咒过姐姐怨恨过妈妈,会觉得好笑。

原来,这就是情感的成长。会学着没有自我的无私,学着忍受来自亲情的伤害,学着默默无闻的道德,看来我是学有所成了。

妈妈近期要出去,说是去云南探望姥爷,姥爷是一个美术老师,退休之后没几年姥姥就去世了,随后姥爷就在家呆不住,各地游览,家人都劝不住,最后姥爷在云南就停下了,在当地继续教起了美术。

晚上的时候,妈妈悄悄来到我的房间叮嘱我照顾好姐姐,我不及答应,妈妈神情复杂的突然抱住我,带着恳求的语气小声跟我讲:“她是女孩子,忍着点,你俩在妈心里都一样,只是她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妈妈偏心。”说完就急急走了,很明显妈妈哭了,我也哭了。向来我对这个家的要求就不高,只要让我像其它小孩子一样有一个叫妈妈、姐姐的地方就好了,我只是不想和别人不一样而已,直到妈妈说完那些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多么珍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注和认可。妈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消除了我对全部的不公平以及对姐姐的芥蒂,天知道我多么羡慕别人的妈妈和姐姐,而且妈妈在和我说话的时候,称姐姐用的是“她”,这是从前都不曾有的,一般都是“姐姐”或者“你姐”怎么样,生怕我忘了高衿是我姐姐。

原来如此,妈妈不偏心,只是姐姐比我更让人操心,又或者是我比姐姐更早熟,早熟到可以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这是才是我最大的释怀。

我很努力的照顾着姐姐,满心欢喜,姐姐似乎没有先前那样让人不舒服了,得知我有晨跑步的习惯,姐姐居然也和我一起跑步。

吃完晚饭,我在客厅里写作业,突然听见姐姐在楼上吼骂,因为激动声音而发颤,我急忙跑上去,拉开门,姐姐吓了一大跳,又吼到:“滚开。”说完气急败坏的摔了手机,我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正要转身,听到房间里传来汹涌的哭声,我还是没有犹豫,再一次拉开门,走进去,姐姐趴在床边生气地哭着,凌乱的头发遮住脸,用手狠狠的捶打着床沿,我蹲下身来,不知如何是好,紧紧抓住她细细的手腕,轻轻的说:“姐,别哭了。”说完就低下头去。姐姐居然止住了哭声,抬起红红的眼睛,挣开我的手,说:“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无可奈何只得出去。

这一晚怎么也睡不着,揣测着姐姐哭的缘由,突然门就响了,我急忙开门,“怎么了?姐。”小心的问道,姐姐穿着一个很大很宽松的白色T恤衫,下身就穿着一个短裤,看见这个情形,我的脸涨得很红,我不喜欢姐姐这样,总觉得只有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勾引男人的时候才这样,“我睡不着,咱俩背对着坐会儿。”姐姐淡淡的说,我和她背对着背靠在床边,姐姐幽幽地问我:“要烟吗?”我说:“我不抽烟。”姐姐嗯了一下就自顾自的点起一根烟,很久也没有说话,随后姐姐让我灭了灯,漆黑的夜里烟火时亮时暗,姐姐抽烟的气息将夜色熏染的愈外的寂静。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姐姐,可是这样的场景,好像很多问题的无须再问了,姐姐突然说话了,“庄子说,万物方生方死,对吗?”我很疑惑,揣测着她的用意,久久不知如何回答。她哪里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久久不见我说话,用右胳膊肘蹭蹭我,我回过神来,鼓起勇气说:“按照辩证法,事物都是有两方面,所以???????”姐姐突然就笑了,不等我说完,就冷冷的说:“别说了,我不想听了,记住世界上的事物即便看的很明了了,最后还是不符合辩证法的。”我听了,不知如何回答,姐姐不说话,慢慢的抽烟,吸气的声音和吐气的声音时起时伏,我静静跟着她一起呼吸,不知多久我就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姐姐在我床上睡着,我在地上。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姐姐还睡着,我跑过姐姐房间取她的衣服,姐姐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乱,像昨天我走进去的那般,衣服乱乱的扔的到处都是,我帮她整理了一下,无意间看见优美信纸上赫然写着:细眉俏卷博展颜,安得为男负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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