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在河边用冷水敷脸,让自己清醒些,他拿出酒囊开始灌水。虽然是酷暑,但是这条小河却是异常的凉爽,皆是因为这条不宽的河道与远处的雪山相连,山间的雪水融化便汇入这条小河中,不管是酷暑干旱还是水落石出的寒冬都川流不息。也得了个清水河得美名。
陆余拄着拐杖在岩石上坐了会儿,这时前边有个声音叫道:“爷爷,前面有村子了。”如果单听声音,一定会以为是个已经成年的男性嗓音,带着性感的磁性,但偏偏从一旁灌木丛中钻出来的是一个小娃儿,长得面红齿白。
陆晨刚打水回来,脸上还挂着水珠,问:
“前面这个村子叫什么?”
“清水。”
“山呢?”
“清溟山。”
陆余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去看看。”
……
……
夕阳下,酒旆闲。
陆余老人被村长拉去帮忙,顺便讨些酒水喝,尚没有回来。刚刚造起的新屋十分简陋,一桌一椅一破碗而已,当然还堆着一些破旧没人要的书。尚且不能遮雨挡风不过已经有了一个家的雏形。
屋里陆晨在看书。
屋外余阳在练剑。
余阳停止挥剑,呆呆地看着落日余晖。
陆晨眼睛扫完了最后一行字,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你知道蚂蚁吗?”
余阳又开始挥剑,他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不算华丽的弧线,然后第二剑紧随而至,接着是剑。
“喔,你是说那一种有社会性的生活习性的,触角呈明显的膝状弯曲,腹部有南瓜车一、二节呈结节状,一般都没有翅膀的昆虫?”
陆晨有些心不在焉,觉得眼前看的书有些无聊了,于是从旁边拿了一本叠在刚才看的书上,翻开第一页,看了几眼又合上。
“是的。”余阳说道。
“嗯,然后呢。”
“蚂蚁和人很像,有明确社会分工,也有严格的社会等级。人却从来没有惧怕过和他们如此相像的蚂蚁,我想因为人比蚂蚁强大。蚂蚁也不会惧怕人类,因为它弱小得连成为我们食物的资格也没有。他们的世界根本没有我们,又何来畏惧。”余阳快速说道。
“那可说不准了,谁知道某天会某个人因为无聊会踏平一个蚂蚁窝。嗯,我就因为尿急冲毁过一个。而且蚂蚁是蚂蚁人是人,把人地思维带入蚂蚁只能是一种比喻手法,谁知道蚂蚁在想什么呢?我们连彼此地想法都摸不透不是吗?”
余阳笑了笑:“你说的也许不错。”
……
……
陆晨拿着药锄,用力凿下,紧紧插入土中,身子便挂在了岩壁上。随之脚下一蹬,在岩石上稍稍借力,身体往上纵跃,等到身子又靠上了山岩,第二锄又紧随的砸下。
如此反复,终于攀上了山顶。他在山顶没有丝毫休息,就往下山的山路走去,因为太阳早已下山,黑暗的森林几乎透不出一丝光亮,陆晨在其中停停转转竟也走了出来。自小跟随陆余在山中采药,又与余阳在山中玩耍,这座清溟山早就熟悉的如自家庭院了。
而且他今天的手心里还多了一丝若影若现的光亮,帮他照亮前方,当然也极为可能成为深山里野兽的指明灯。
即使已经经历过一次,即使也许只是梦中的浮华一现,陆晨仍旧仍不住以最快的速度往家的方向跑去。一种情绪不断地往上涌来。
……
……
“漫漫山道上,每一级石阶便是曾经度过的一天,他登山至此时,想必炼心路中的过去未来两门都已经去过了吧。他现在走的现在门,等于把自己的前半生全部又过了一遍。”慧武真人叹道。
这时的陆晨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
太隱真人微微皱眉:
“要通过过去、未来门两扇门并不很难,但是他如何能在近乎真实中走到现在。要过现在门,等于是重新经历一变自己的人生。如果心中稍有退意悔意,或者无法看破,立即便会从楼梯上摔下来粉身碎骨。”
慧武真人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兄当年是走过了现在门,但是却仍旧功败垂成,停步于最后一级台阶上。
……
……
陆晨在林间狂奔,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幻境,却没有办法去证明,一切都太过真实,使得他的记忆倒是看起来有些虚假。
十天前,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天。在与村子的王神医讨价还价的时候,为了让他便宜一点王神医便告诉他关于金娃娃能治疗风寒的事情。陆晨犹豫了一个晚上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余阳。
曾经的他是考虑自己能否独占这份功劳,而现在却是在考虑别的事情。
第二天他们就去了清溟山的幽谷的那处石潭钓鱼。
腾蛇现世,当余阳摇摇晃晃地朝悬崖走去,陆晨依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危急关头,黄中剑横空出世将两人救下。
陆晨仍旧没有选择和黄中剑回到清溟。
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剧本一模一样。
他推开了门。
木制的门发出难听的“吱呀”一声,然后把一片狭小、简陋的房间展现了出来。
房间的角落放置着一张摇椅,“嘎吱,嘎吱。”的与摇晃的门呼应。陆余脸上皱得像是村里老魁树的树皮,坐在窗边,呈现出一种灰白的疲态,两条腿与手臂一样粗细,就那样依在那里,旁边的一只褪色的酒壶估计早就没了里面的货色。
陆晨眼睛迅速眨了眨,走了进去。
“爷爷。”
“嗯,回来了。”
“余阳呢?”
陆晨咬了咬嘴唇,搬了张粗制的椅子坐在老人身旁,将余阳随着黄中剑而去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了。
陆余在听时,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陆晨断断续续说完,微微撑起身子让头略高过窗,回头往外吐了口痰,才道:“这件事你没有错,余阳也没有错,只不过是每个人选择不同罢了。娘希匹的,你别摆出哭丧脸,看着就晦气,走开走开。”他推了一把陆晨。
“可惜那个金娃娃却没有尝到,听说肉质鲜美,便是宫廷的那些大老爷也很少能尝到。”说着还舔了舔了嘴唇。
“爷爷!……”
老头喉咙里咳了一声:“别叫我爷爷,我没这么老。哈,对了,你说你们两个向仙人求了道神符可以治疗我的寒疾?快拿过来,拿过来。”
陆余说着两眼放光,他轻声咳嗽了几声,身子前倾。
陆晨凝视着老人,小心问:“老爷子……”
“嗯?”陆老头满意地哼了一声。
“没……没什么……”
陆晨迟疑了一秒,伸出右手张开,当他的手完全摊开成水平时,一张清光符纸完全从他的手心里浮了出来。
他用童声的声音道:“那位仙师说,这张符纸用温水服食,可以驱逐身体里的寒气。”
“真是个好东西。”老乞丐接过,却没有立即去烧热水,或者吩咐陆晨去烧,而是做了一个突兀的动作。
老人两手紧紧一缩,握拳。
一撕一捏,那张符纸被他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