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贝傲霜的怨恨自是不必说,打从险些被他**那天起,她就恨不得杀了他!可现在能够随意处置他了,她又顾虑起来。
如果她决定要了贝傲霜的命,想来皇上是未必会应允的——尽管他才下了旨,要她全权处理这件事,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是皇族的血脉,怎能容人随意杀戮。
如果她重罚贝傲霜,这个虽然有可行性,但依照烂人的品性来看,他们之间的梁子就结下了,何况她还握着他跟恭王妃私通的把柄,保不齐他是否会狗急跳墙、加害于她。如此,今后的日子里不仅要提防一个暴戾的贝凌云,还要多一个阴险的贝傲霜。
可若是轻来轻去地以示薄惩,实在是太便宜这个烂人了。到时候,明贵妃一定会到处宣扬,说她这个前储君遗孀还不是照样要看她那个后宫之主的脸色,连伤了自己的凶犯都不敢惩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彻底放过贝傲霜,连惩罚都免了,顺便向明贵妃邀一个人情,以期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太受苛责——可这种做法是她最为不齿的,也是断然不可能做到的。让她向那对卑鄙无耻下流的母子摇尾乞怜,莫不如直接要了她的性命来得痛快!
“薇音,想好怎么处置傲霜了吗?可以告诉朕了!”漫长的等待之后,皇上耐着性子说道。
女子又笑了,一个她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此出炉。
“皇上,薇音有个想法,就是不知皇上能否应允。”她决定,赌一赌。
“皇上,薇音有个想法,就是不知皇上能否应允。”谨王妃面色恬静,带着病态的红晕,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只管说。”皇上允诺道。
“是这样的,皇上您已经调查过,淳王爷射伤薇音是无心之失,想来是不会错的了。所以,薇音不能也不敢再惩处淳王爷……”
一席话听下来,众人各有不同反应。
皇上欣慰颔首。
明贵妃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当事人淳王爷明显十分吃惊。
恭王妃表情释然。
恭王爷面色不满,腮帮子鼓了又鼓。
只有冻伤未愈、脸色苍白的昕王爷面无表情,可若是仔细观察,会看见他眼瞳里一闪即逝的异样光芒。
“但是,”女子轻声咳了咳,虚弱地说下去,“但是这件事已经给薇音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一想到将来要去淳王府服丧,想到要跟淳王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薇音便会不寒而栗。即便薇音心里清楚,淳王爷不会再做出伤害薇音的事情,可还是会惧怕……”
说到最后,声音颤抖得说不下去。
皇上捋了捋美髯,“你只管说,要怎样才能消除你内心的恐惧?”
听了这话,鱼姑娘心中暗喜,但表面仍是一副病弱的神色,并做出了思索的样子。
“薇音大胆恳求皇上,在恭王府一年期满之后,直接去昕王府,不要让薇音去淳王府服丧。”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想法,可还得做足了全套的戏码,哽咽着说完最后一句话,“薇音……薇音不想……,也害怕去淳王府……”
皇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旋即应允。
“好,朕就许你在恭王府服丧期满之后直接去昕王府。”
仍旧跪在地上的贝傲霜听了,急忙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
母子连心,明贵妃一下子便明白了儿子的想法,遂,赶忙屈膝跪下。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哦?爱妃有何事,但说无妨。”皇上有些意外,伸手扯起了明贵妃。
“皇上,儿子做了错事,做母亲的理应予以补救,这是责无旁贷的。既然当初皇上为谨王妃定下了三年的服丧期,是万万不能因为霜儿而违背初衷的。臣妾愿意让谨王妃到祁华殿来服丧一年,如此,即是完成了皇上的旨意,也是补偿了霜儿所犯下的错误。”
此话一出,皇上即刻颔首,然,鱼薇音却急得差点跳起来。
“皇上……如若让薇音去娘娘的宫里住一年,不是照样能看到淳王爷吗?薇音害怕……”因了一时着急,虚弱的身体更加羸弱不堪。
皇上想了想,“那就这样,谨王妃在恭王府一年期满之后,直接去昕王府。再一年之后,进宫到祁华殿住一年。届时,谨王妃对傲霜的惧怕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许多,而傲霜,也要尽量少去叨扰谨王妃,如此,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谢皇上成全!”
“谢父皇成全!”
明贵妃母子纷纷谢旨。
鱼薇音还想反对,未及开口,无意间扫到了贝御风,他以眼神暗示她不要再说。顿了顿,她便止住了反对的念头,也跟着谢恩领旨。
是夜,鱼薇音躺在榻上唉声叹气。
本以为能够借着受伤的机会,躲掉与贝傲霜接触,不成想,未来竟然要在那个比她儿子还恶毒一万倍的明贵妃眼皮子底下生活。
她没有忘记“销魂满天星”的滋味,也忘不了明贵妃那令人憎恶的神态,更无法忘记在祁华殿大殿内险些被无耻至极的贝傲霜欺辱。
不行,她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然,皇上已经下旨,她要怎么才能逃脱一年的炼狱生涯呢!
越想越烦躁,便捂着肿胀疼痛的手臂坐了起来,幸而手上被树刺刮伤的口子已经结痂,如果手掌也跟着疼,她就真的要崩溃了。
那日回到营地的时候,她本是昏迷的,是御医从肉里往外取箭头的时候把她给疼醒的。
天晓得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想的,处理伤口都不喜欢用止痛药,理由皆是“用止痛药会影响伤口的愈合”,当初的陆嫂是如此,现今的御医更是。
她估计他们一定没有受过伤,否则就会知道做手术的时候不用麻药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虽然她扛了过来,却在箭头取出来之后又疼晕了过去,这一昏就是三天。
坐了一会,伤口更加疼痛,她便下了床榻,趿拉着绣鞋,在屋子里踱步。
许是这几天照顾主子累坏了,外间的丫鬟睡得很香甜,偶尔还传来了鼾声,这令失眠的女子更加煎熬。
大致转了几圈,便听见了外间房门有响动,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里间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依然一袭白衣的贝御风走了进来。
“大半夜的跑到我这里来,竟然还穿着一身白衣,胆子可是够大的!人家作奸犯科时都会穿夜行衣,怎么堂堂的一个王爷连件深色的衣裳都没有吗?”女子捂着手臂,凑上前来。
男子愣了一霎,不示弱地回复,“黑漆漆的,你竟然能看清楚我……受伤之后添了夜视的能力吗?”
“是啊是啊!羡慕我吧?明天让你三哥也射你一箭,没准儿你能成仙。”她不愿在这件事上费功夫解释,随口扯了句玩笑。
“听声音你还好。”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摸索着递向她,“很管用的金创药,这两天一直没有机会给你,一会自己用上。”
她没有接,眨巴着美眸,“等一下。”
随后,去外间推了推丫鬟,竟然没能推醒,便又回到里间,关好房门,点燃了蜡烛——她可以夜视,他功夫底子再好,视力也是有限的。
“还疼吗?”烛光下,他抑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轻声问道。
她扁了扁嘴巴,满脸的委屈,“疼,很疼。”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赶快上药。”他不舍地迈着步子,往房门踱去。
没走两步,就被她扯住了衣角。
“你知道的,我不敢看伤口……”轻声呢喃,是另一种方式的哀求。
“可是……”他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绕到他面前站好,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舒了一口气,“可是你伤的是手臂,不比膝盖,这药我不能给你上……”
“亲都亲了,抱都抱了,难道你还拘泥于礼数吗?”她嘟着樱唇,“你半夜来送药,证明这药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自然也就不能让旁人来帮忙。你要是不希望我快点好,就马上带着药离开,反正我自己是不会上的。”
良久,他又舒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扯着她没有受伤的手臂,走向榻边。
“我转过身去,你脱掉衣服之后用棉被将身子裹住,只露出受伤的地方。”说着,背对着床榻。
他从御医处探得,这两天她的伤口都是丫鬟给换的药,即便是需要检查的时候,也是丫鬟将她身体其他部分遮住、只留伤口在外面,然后才让御医进门。
了一阵,女子道了一声“好了”。
男子这才面对她,却没有看她的脸,只看向缠着纱布的伤臂。
“我现在揭开纱布,忍着点疼。”语毕,缓缓地将纱布一层层拆下。
最后一层纱布拿掉的时候,箭伤露了出来。
想了想,他把自己的左手腕举起,递到她面前,“咬着!”
“为什么?”她没想到还有这么喜欢被欺负的人,竟然主动把自己的肉送到别人嘴边。
“上药的时候很疼,若是你叫出声,会把宫人们招来的。”又把手腕送了送,几乎贴在了她的唇畔。
她迟疑了一下,“什么时候洗的澡?”
“那你找个别的东西咬着。”没来由地不高兴,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不再打趣,张嘴就叼住了他的手腕,但是没有落下牙齿。
“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他用嘴巴打开瓶塞,将药瓶悬在伤口上方,稍微抖了抖手,将少许药粉撒在了伤口上。
“唔……”她顿时感受到了剧痛,因为嘴里含着他的手腕,便没有喊出声。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地攥紧床单,以缓解疼痛。
“咬吧!”他再度抖手,将更多的药粉撒下。
“唔……”她再也忍受不了,放开床单,握住嘴边的大手,同时咬紧了牙关。
他的左臂抖了一下,旋即,左手与她的小手十指交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