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就此打住吗?能彻底死心吗?能吗?
一次次地追问,却没有坚定的答案。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温暖的男人,那个她每每遇到磨难、他都能如救世主般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可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前世的承诺,以及他们之间的叔嫂关系。
她知道她对逆风的承诺是她自己单方面的,逆风临死的时候不止一次要她再寻一个能够照顾她的伴侣,是她不愿也不想让任何一只猫来替代逆风,如此,便低糜地过完了上一世。
而她和贝御风之间的叔嫂关系,则是命定的事情。
皇室不同于民间,绝对不允许有丑闻发生。若是在民间,他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他们想要的日子,甜美地终老。
然,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百姓的视线内,全玉阔国的百姓都在盯着皇家的这几口子人,没人能够逃脱被目视。
即便她跟谨王爷连堂都没有拜完,即便她跟昕王爷是自然而然地萌发的好感,那也不可以!
很难想象,若是他们之间的情愫被国人知晓,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颗重磅炸弹。想来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会毅然决然地处死她吧——皇家的青睐都是虚的,一旦涉及到他们的利益,无血缘关系的人,都是命如草芥的。
想到这些,鱼薇音彻底冷静了。
双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她准备起身离开。
“哟,这不是大嫂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粗狂的声音传来,透着不礼貌。
女子回首望去,竟是南铮,她便欣然起立,福了福身子。
“驸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我从角门进来,想抄近路去寻大家,不料却走不出竹林,迷了方向。”南铮走近,显得过分热络。
这是他的毛病——对相貌娇美的女子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否则当年也不会一见怜月公主便把外域舞娘抛在了脑后。
“这样啊?”女子伸手向来时的方向指了指,“驸马且随我一同回去吧……”
说罢,顾自迈步前行。
她对身后的男人没有好印象,自然源于最初的一面之缘,他可是没少刁难她。
南铮望着女子的背影,歪头想了想,然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王妃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人……”男人欲言又止。
“哦?”女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色不改,步速不减,“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更何况我这般寻常之人……”
“王妃可不是寻常女子!”南铮摇摇头,依旧盯着前方的倩影,“寻常女子如何能进得了玉阔国的皇室!”
“驸马可能不知道,我不是皇家挑选来的正宗王妃,而是匆忙之中为谨王爷选中的冲喜妃子。若要经过正常的甄选,第一轮就把我淘汰掉了。”女子脚步未停。
南铮耸了耸肩膀,紧紧跟行。
女子在前面带路,被后面的人打量着,便不踏实起来。
走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踩在一块泥泞的湿地上,脚下一滑,身子倾斜着,往一侧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未及女子吓得尖叫,南铮便大步上前,一把揽住了她的柳腰,同时拉住了纤细的小手。
时间瞬间停止,曾经出现过的这一幕在两人的记忆里盘旋。
南铮在鱼薇音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及时揽住了她的腰、拉住了她的小手,这动作像极了当初两人热舞时的结束动作。
一瞬间,南铮的眼睛乍然亮起,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在怀中的女子。
女子站稳脚步,挣扎着离开了男人的臂弯,小心翼翼向后退了两步。
“多谢驸马出手相救。”语毕,垂下眼帘,让出道路,意在让男人先行。
然,南铮并未抬脚,只歪头看着她,不顾礼节地上下打量着。
“驸马,很快就出竹林了,请先行……”女子垂首以对,心里渐生忐忑。
男人忽然凝起了眼神,旋即又顾自摇头,似乎在否定自己的看法。
“王妃会跳舞吗?”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女子抬头,淡然微笑,“幼时曾接触过。”
“哦?”男人很感兴趣,追问了一句,“是……交谊舞?”
“交……谊舞?”满脸的迷惑,“那是什么?”
这神情令男人怔了怔,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听到背后传来喊话声。
“驸马和王妃在这里做什么?”
南铮赶忙扭头回望。
而女子,不用看也知道这语气属于谁,如此冷魅,只有恭王爷。
他可真是无处不在。
恭王爷站在原地,并未走近,南铮便大步走过去,与其打招呼。
女子细碎着步子跟上,与两个男人远远地拉开距离。
当着南铮的面,贝凌云并没有刁难女子,这令她稍微安心。
三人出了竹林,去寻找其他人。
恭王爷存着闷气,驸马疑窦丛生,谨王妃心情复杂,遂,三人一路上都沉默着,气氛凝然。
也因此,当他们走到牡丹园门口,便没有惊动园子里的两个人,也就把一些不该看的事情都看在了眼底。
——牡丹丛中,粉衣窈窕的女人竟然在热吻淳王爷。
之所以说女人热吻男人,是从两人的动作看出来的,因为男人只是垂首立着,而女人则翘着脚、以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频频动头,调整角度,寻找最舒适的位置。其热烈的程度,简直可以用饥渴来形容。
尽管只看见女人的背影,她的身份还是显而易见的。
霎那间,贝凌云的脸膛涨成了猪肝色,双拳攥紧,眼睛几乎喷火。
南铮原本还沉浸在猜测之中,冷不防地撞见了玉阔国天大的家丑,这意外的收获令他不再去想异域舞娘,而是专注地凝望着那对狂热的男女,并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情节。
鱼薇音是最后一个看见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贝凌云,他的窘态令她心生快意。
然,她也知道,这一幕注定会令夏国的南铮笑话,遂,以最快的速度想了个缓和的办法。
拿定主意,她便疾奔着冲了过去,踮着脚尖,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领,把她往不远处的角门拉扯。
“该死的宫婢,竟敢穿着如此艳丽,你可知以你的身份是不容许这般着装的?竟然还有攀龙附凤之心……”边走边骂,完全不似一个王妃该有的风度。
贝傲霜被这个举动弄愣了,正要问缘由,却瞥见了门口的两个男人,遂,心下便懂了谨王妃的意思。
恭王妃却是不知所以的,挣扎着想摆脱突如其来的袭击,可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就被谨王妃捂住了嘴巴。
“贝凌云在门口,不想死就闭嘴。”女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随后继续责骂着往角门拉扯。
恭王妃听了,马上吓出了一身冷汗,脚步踉跄起来,倒是很像一个被主子抓奸的宫婢。
“笨蛋,赶紧哭!”鱼薇音又气又急,小声提示。
苏雪嫣已经彻底慌了手脚,听到之后马上嚎啕起来,其实并非假装,而是真的害怕。
她倒不怕因为红杏出墙而遭受惩罚,而是担心为此搞砸了淳王爷的前程,若真的那样,不要说他不会原谅她,就是她自己也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
终于,女子扯着六神无主的恭王妃出了角门,顺着围墙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处凉亭下,这才停了下来。
女人还在哭,声音小了许多,“嘤嘤”的,满是畏惧和难过。
“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鱼薇音把以往被女人欺负的事情都抛诸脑后,只想帮助她。
其实,打从那夜撞见恭王爷和女人偷情,鱼姑娘就开始可怜女人了。
自古以来,女细作的命运都是最悲怆凄凉的。
试想,一个女子,被安插到敌人身边去探取消息,唯一能够倚仗的,就是容颜和娇躯,出卖色相是必须要过的关口。
如果卧底工作取得了胜利,成功帮助自己效命的人达到了目的,她们的结局或许会有西施那般幸运,能够与范蠡泛舟湖上。
但大部分女细作功成之后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往往以死于非命而告终。
其实西施的结局不过是世人的美好想象罢了,天晓得范蠡带她去了哪里,更无人知晓她是否平安无忧地活到了老死——为了他人的大业而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的床榻上,能说明他爱这个女人吗?既然不爱,事成之后又怎么还能待女人如最初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雪嫣甘之如饴地为了帮助贝傲霜而留在贝凌云的榻上,鱼薇音能预料到她的悲惨命运,她却在自己的梦想里坚持。
此时此刻,女子真想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恭王妃说清楚,然,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善后问题。
“他看到我了是吧?”女人哭够了,茫然抬头问道。
自打从围场回来,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贝傲霜。心旌荡漾之际,就做了过格的事情,没料到会是这步田地,她现在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都能看出是你,你说他会不会看到呢?”想到男人的残暴,鱼姑娘为苏雪嫣捏了一把汗。
“我会死,是不是?”口吻里透着失望。
“其实,也未必……”
“你有办法救我,是吗?”苏雪嫣可怜巴巴地扯着女子的素服,满是祈盼。
女子往回扯着衣服,“也不是办法……,就是可以试试……”
一向趾高气昂的女人忽然开口求她,还真叫她不适应。
“谨王妃,求你救救我……”女人倏然“扑通”跪下,作势叩首。
鱼薇音慌忙扶起她,“别急,我们好好绸缪一下。”
牡丹园,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角门,贝凌云才迈步走向贝傲霜。
南铮没有挪步,只等看着两兄弟之间要如何化解这种宿世恩仇——在他看来,谨王妃的举止并不能彻底掩饰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