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当即跪下,叩首,“谢母亲大恩!”
“先别急着谢,老四今天面圣之后并未出宫,而是在‘季知台’住下了。明日如何避得开他的眼睛,是你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到底是女人,心细如尘,只要想做坏事,就会考虑得尽可能的周全。
这就是人常说的,“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如果他执意与我为敌,干脆一并除去!”跟其母一样,做儿子的阴狠地说道。
“不可!”
“为何?”
“没人知晓皇上今天都跟他说了些什么,连薛瑞都被支出了寝殿。若是他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仓促之下杀了他,必定会漏掉一些事情。”
“那要怎么做?”
“找人盯着他!若是他有何异动,不必杀之,只消着人缠住,不让他去往皇上的寝殿即可。一切都等你成了大事之后再作定夺!只要你成为一国之君,不怕处置不了一个小小的王爷!”
“好,就按照母亲说的去做!”
贝傲霜虽然对皇帝的宝座觊觎已久,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这样突然。
然,当意识到自己将要成为君主之后,能够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受天下人的朝拜,而是如何才能将心仪的女子揽入怀中。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实则不管是否为英雄,只要是男人,都无法过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一关!
儿女情长,是每个男人的软肋。
再铁石心肠的男人心底都有最柔软的一部分,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心底那一部分大,有的小;再者,有的出现得早,有的因了机缘之故,穷尽一生,也未能出现。
深夜,“季知台”的大门被敲响,声音十分急迫。
因了不喜欢有人伺候,贝御风是独自一人居住的,遂,只有亲自来开门。
打开门板,但见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在外面立着,且满脸的惶恐。
“何事?”男人问道。
“昕、昕王爷,大事不好了……”大概是因了恐惧的缘故,有些语无伦次。
“别急,慢慢说!”仔细打量小太监,试图从蛛丝马迹之中查探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岂料,小太监竟然“扑通”跪下。
“王爷,我师父死了……”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你师父?谁是你师父?”有些不解。
缘何一个小太监死了所谓的师父会来找他这个进宫小住的王爷?
旋即,他便预感到了什么,未及出口相问,太监开口解释。
“回王爷的话,奴才的师父是皇上的贴身总管薛瑞……”
“薛瑞!”男子打断他的话,“怎么死的?”
不待对方回答,便匆忙奔往皇上的寝殿。
小太监慌了一阵,趔趔趄趄地跟了上去。
来到寝殿旁的宫人住处,熟门熟路的贝御风直接去了薛瑞的房间。
刚来到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推开虚掩的房门,在微弱的烛辉下,大太监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男子走上前,以手指压住薛瑞的颈部动脉。
然,只触上去,就断定他已经过世——脖子上的肌肤已经变凉,大概是咽气好一会了。
从侧面看过去,致命伤在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尖刀,应该是一刀毙命。
男子看见桌子上的一张纸,信手拿过来,仔细读过。
上面写着,“奴才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皇上的安康,愿老天保佑皇上,康健百年!”
这时候,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已经跟了进来。
“你最后见到薛公公是什么时候?”贝御风问道。
小太监想了一下,“晚饭过后,天黑之前。最近师父比以前忙多了,奴才见他今天气色十分不好,便劝他回来歇息。大概师父实在是不舒服,交代奴才请御医到皇上寝殿伺候,待到御医赶到,他就回来歇息了。方才,御医到寝殿门口让奴才找师父为皇上熬药,可奴才一进师父的房门,就见到这样了……”
沉吟片刻,贝御风吩咐小太监把薛瑞的尸首平放在床榻上。
待看了伤口,他便可以肯定,那张遗书是假的,薛瑞是被人杀害、而非自杀!
想了一刻,没有想出凶手可能是谁。
“皇上知不知道薛公公不在了?”倏然问道。
小太监摇摇头,“奴才发现师父死了,实在手足无措。因了之前师父传过皇上的旨意,任何人等都不可以进到寝殿之内,所以,就想到了暂住在宫中的王爷您……”
“好,此事暂时压下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有人问起,就说你师父奉旨出宫办事去了!”
“是!”小太监不知所以然,但他相信昕王爷的为人。
凌晨之际,贝御风想办法在宫门初开的时候,用水车将薛瑞的尸首运了出去。
在郊外某块隐蔽的平地上,取了浸染了灯油的干木头,把大太监置于其上,以火焚烧。
——昨天他才说过要生生世世侍奉皇上,晚上就丢了性命,这实在是令人感慨世事难料。
直到尸首化成了灰烬,大约快到午时,昕王爷仔细地把骨灰收到事先预备好的瓷罐里,以红布包裹,带回了昕王府。
昨天深夜,他已经秘密见过御医。
御医说皇上的病情恶化得比想象中要快,并请王爷及早为皇上做准备。
随后,他去见了父亲。
父亲依旧昏睡,浑然不知他的到来。
遂,让御医一直守在寝殿,他便开始着手处理大太监的后事。
总不能随身携带薛瑞的骨灰进宫、出宫,只能将骨灰罐安置在昕王府内。
另外,回府跟霓朵交代一声,他再度进宫可能要住些时日,免得她担心。
其实,他早就开始思念她了,只是事情太多,不敢一直想她,生怕一发而不可收,沉浸其中,耽误了别的事情。
他回府是不能久留的,安置好骨灰,与女子简单话别,他就得赶去恭王府。
父亲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是该让二哥早做打算。
尽管二哥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储君,可只要他一天没有接替帝位,就是有变数的。
一旦老三想了什么阴毒的办法,夺取龙椅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他那个蛇蝎心肠的亲妈可不是善类,宫里有她,便存着随时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可能。
见到鱼薇音的那一刻,男子一整天的殚精竭虑和焦躁不安荡然无存。
他紧紧地拥住女子的身子,也不说话,任两人的心跳声融合成一体。
“好想你……”
她竟然跟他说了这三个字,这叫他欣喜若狂。
然,未及两人诉完衷肠,苏管家就敲响了房门——有太监前来传旨。
昕王爷一愣,即刻意识到,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遂,看了女子一眼,独自去接旨。
当男子看见传旨太监的素服,便晓得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然,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更加无法预料。
变天了,真的变了!
圣旨是以新君的口吻颁布的。
大意是说,先帝驾崩,皇上悲痛欲绝,遂,让昕王爷帮助打理恭王府的服丧事宜,他自己则留在宫中处理相关事务。
圣旨最后的落款是贝凌云没错。
如此,总算是让贝御风安心了一些。
他一直担心老三会借机窃取帝位,还想去恭王府跟二哥商讨如何对付明贵妃母子,现在看来,倒是多虑的。
二哥是个精明的人,想来早就在宫中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父亲有了这一天,他便直接坐上龙椅。
不过,令昕王爷费解的是,昨晚御医虽然说过父亲的病情已然恶化,却没说随时都有驾鹤的可能,缘何只过了一个晚上,父亲就撒手人寰了呢!
若御医告知皇上已界弥留,他是不会亲自出宫来的,定要守在父亲的身畔,送他最后一程。
阴差阳错之下,错失了为父亲送终的机会,他定将抱憾终身。
尽管十分想了解父亲过世的细节,贝御风还是按照圣旨的内容,耐着性子准备恭王府和昕王府的服丧事宜。
国家易主的时候,所有的黎民百姓都在盯着皇室看。
若皇室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老皇上的后事,百姓们自然心里踏实,也会跟着缅怀过世的先帝,并对新帝抱着无限的期许。
可若是皇室子弟先乱作一团,平民百姓便会恐慌不安,势必会影响国家的稳定。
如果在这个时候,有居心叵测的人出来闹事,搞不好就会动摇国本。
贝御风清楚这个道理,便将所有的疑窦暂时放下,一切只等到父亲入了陵寝之后再作细问。
同时接到新君圣旨的,还有祁华殿内的明贵妃娘娘。
儿子贝傲霜昨天接到了传召,今天一大早就去往皇上寝殿伺疾。
因了忧心的缘故,她几乎一夜没睡,天亮之后草草地化了一个妆,就开始在大殿内坐立不安地等候。
却哪知,半天时间过去,没有等来儿子的喜讯,反而等到了新任皇帝的一道圣旨。
给她下达的旨意,实在是令人惊怵,竟然是要她准备一番,为先皇陪葬。
——皇上今日驾崩,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而贝凌云成为新君,就实在叫她难以接受!
“这是谁的旨意?”听传旨太监阅读完圣旨,明贵妃的白脸恼成了紫红色。
“回禀娘娘,圣旨嘛,自然是皇上的旨意。”新任传旨太监不阴不阳地回道。
以前的传旨太监都跟明贵妃有交情,每次传旨,态度皆十分恭谨。
并且,传旨之后,还会驻足片刻,热络地闲话几句,捎带着恭维妇人一番。
即便不一定能从贵妃手里捞点好处,平素却也足可以少受几分闲气——明贵妃看不上眼的奴才,在宫中是没办法存活的,就算她不杀你,也会有数不胜数的坏奴才为了向她表忠心而肆意欺负你。
新任传旨太监的态度,令明贵妃更加恼火。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以这种口吻跟本宫说话!”气急败坏地跟一个奴才龃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