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木月就骑着马儿,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木月觉得她已离开了竹林,太久,如今她想回去看看师父。
回到竹林的时候,木月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原本就鲜红的衣裳,如今倒是退了些颜色,有些暗淡。
她跳下马来,一步又一步的慢慢走着,脚踏在那些枯竹叶上,发出“莎莎”声音。木月每踩一步,心里头却是空落一分。脑海中,浮现的是往日中,无虚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当她拉着她的马儿,走到竹屋前面时,木月,顿了顿脚步,抬手推了推竹屋的木门,由于多月来的风吹雨打,木门里头积了些水,有些沉重,木月用力推了推,却发现门“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地上厚厚的灰尘被弹起,木月用手在鼻子前头扇了扇,用手捂住口鼻,跃过木板,就向里屋走去。
院子里,已是长满荒草,无虚子的坟墓倒是被掩阴在这荒草里头,看不到它的样子。
她拨开荒草,走到无虚子的坟前,跪了下来,红衣铺地,像是开的极其妖娆的曼陀罗花。
她的指尖,一处一处的拂过墓碑的每一处,她将头靠在墓碑上,眼睛微微阖着,嘴角弯了弯,低声说道,“师父,木月回来看你了,虽说师父在木月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木月给卖了,可是木月却是不记恨师父的,木月心知,师父是为木月好。当初如若不是师父出手相救,木月早已不在这世上。”
一道道眼泪,顺着木月的眼角流到了墓碑上,在上头留下了深深的水迹。
木月用一手擦了擦脸,抹干了眼角的累,将嘴角扯了扯,“师父,你前几日,是不是有托梦给我说你想要喝酒了,可却是找不到桃花酿酒。所以,你想要木月回来,给你弄酒喝了。”
正在木月说的甚是悲戚的时候,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她抬头看了看他,木月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个核桃一样。
许久,她才说道,“你是不是有在我身上,洒了些追踪香吗?怎么我到了哪里,你都能很快的找到我?”
慕容煜看了看他依靠的墓碑,眸色深深,说道,“原来,无虚子,是你的师父。”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最为落魄的时候,给了我新的生活。”木月有些哽咽的说道,声音有点沙哑。
慕容煜走到木月的旁边,理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木月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放宽心点吧,你这样,最终只是会苦了自己,这又何必呢?”
木月觉得这世界,原是这么可笑,昨天她在安慰庄雨,而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慕容煜却是来安慰她。
原来在这世界上,你可以欺骗了所有人,却是单单不能欺骗自己。
木月,挪了挪,移到慕容煜的旁边来,靠在他的怀里,“你……借着靠靠吧。”
慕容煜这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搂紧了木月的腰,将她更紧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慕容,你说人死了,到底是会到哪里去呢?”木月闷闷的声音,从慕容煜的怀里传了出来。
“人死了,身体自是会化成灰的,最后融入泥土中,而灵魂自是人死后,就在这人世间消失了,哪里还会去哪里呢?”慕容煜将下巴抵在木月的头上说道,鼻尖是木月淡淡的发香。
“是啊,人死了,就没了。”木月抱紧了慕容煜的腰,总觉得这样最为安心。
“慕容,我们什么时候给我师父,清理清理这坟场吧。”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慕容煜,慕容煜低了低头,看着她说道,“好啊。”
木月从慕容煜的怀里,退了出来,说道,“我请你喝,我酿的桃花酒吧。”说着就往竹屋里头走去。慕容煜觉得她的身子单薄的就像在风中,轻轻一站,就会被风吹走一样。
木月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拿着一坛酒,“这个本打算给师父的,可是……”她瞧了瞧墓碑,低下头去。
慕容煜拿过她手里头的酒,说道,“既然是酿给你师父的,理应你师父先喝。”说着,就拍开了,酒坛子的塞子,将酒水倒在地上。
他说,“这样你师父应该尝得到了。”
木月看着,那酒水,一滴又一滴的渗进土里头,酒香在空中萦绕着,让人感觉到,闻着闻着,就会醉的感觉。
“你不是说,这人死了,就没了吗?”木月抬起头看着慕容煜。
慕容煜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将到了喉咙口的话说出来。
也许他们都是同样的人,每每到了这时候,就只能欺人,却是欺骗不了自己。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很烈了,木月手里头拿着一把刀子,旁边放了许多杂草,她抹了抹额角的汗,说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来的话,自是当真的。”慕容煜原本白色的衣服,这时候已经粘上了些泥土和草汁。
木月看了看慕容煜的月白色袍子,皱了皱眉头。
“慕容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木月以为,他接下去的话会是极其暧昧的话。
可是……
“因为无虚子老前辈,值得我们的敬重。”木月的脸黑了黑,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自己丢光了,只是低下头来,继续割着杂草。
原来他来帮她除草是为了师父……
她觉得她现如今,甚是尴尬,如若她的师父听到,她这般没脸没皮,定是会觉得甚是师门不幸。
当他们把整个院子的杂草都弄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木月脸上,黑黑的,像是花猫一样,她抬起头,看了看慕容煜,本想很是惆怅的抱怨一下,却发慕容煜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她用手在慕容煜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慕容煜的脸上,又多了条污横,她憋笑说,“我帮你擦擦。”说的甚是……淡定。
慕容煜,放下手里头的锄子,卷起袖子,也是装模作样的在木月的脸上擦了擦,“恩,我也帮你擦擦。”
木月睁着两只眼睛,瞧着慕容煜,“这都被你瞧出来了,瞧出来我想摸摸你的脸?”
慕容煜,抬头望了望天,“这个我倒是没瞧出来,我以为你要把我的脸弄黑,所以我只是来报仇的。你……不会想多了吧。”
木月看了看树立在黑夜中的墓碑,觉得,她师父定是也是以她为耻,定是后悔,收了她这么一个,甚是没脑子的徒弟。
墓碑旁边,有一棵小小的树苗,孤零零的树立在夜风中,那时候木月一直觉得那几颗种子,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连个头都没有探出来。
可是慕容煜在清理墓碑旁边的杂草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么一棵小树,就在慕容煜甩起锄头,要将它除去的时候,眼尖的木月,竟是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就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那棵小树苗,像是母鸡护着小雏儿。
慕容煜甚是疑惑的看她一眼,手里头用了些巧劲,转了转锄头的木制的把柄,锄头往另一个方向锄去,在地上留下了不深的坑,地上的泥土,泛起了土皮。
慕容煜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你不要命了。”
木月那时候抬起黑黑的脸,说的甚是凄苦,“我是在保护我师父的命根子。”
慕容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