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严勤打定主意，陪练之时也要再进一步，守中带攻，以攻代守，不退不进，两人战到了一处。所受的压力确是比先前更大，但有招式袭来，举手迎去，以自身之小力抵消对手之大力，只是拳脚无踪，对手从各个方位打来，己身立于不动，想要处处以直线待敌便显得十分不易，不得不晃动扭身以利于出手，同时对于来袭的力道，一部分靠自己身体吸收化解，一部分却是通过身体导入两腿，由地下承受。这些都对身法有极高的要求，不是每一次都能抗得住，有几回便是摇摇欲坠，不得已还是要挪开脚步。
那弟子打了一阵说道：“你不是要还手的么，怎地又不见动静，只一味捱打，我这里可等着你呢。”
严勤笑道：“打习惯了，莫要心急，这就来了，再攻两招试试看。”
那弟子又再出手，这回严勤不再留手，用大力将对方震退，“怎样，这般力道可够你消受么？”
“果然有些力道，我不信你每一回都能使出这样的力道，倒要再试试。”
说罢又挥掌扑来，严勤也不犯傻，哪里肯拳对拳、掌对掌的直拼，而是就便打向手臂、肩头等处，乱了对手的招式，再不能触动自身，甚或直接打向胸腹之处，对手若出手格挡，则两下里比拼力道自己占优，对手若闪让还是自己占优。如此一来，周身压力大减，立身自比先前牢固。
此战之后又在一众弟子中传开，都知道严勤现在可不一味陪打，也要反击了。当即有弟子找来，“严勤，听说你与我们打练不再留手，不再由着我们随意出手，可有这事么？”
严勤不由愣了下，心说莫非惹出事端了，引得师傅和众弟子不满，不合他们的心意，没听朱旋说起过，只得说道：“是呀，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而已，算甚么大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如此甚好，早该这样。你不晓得，我们平日里和师傅大师兄对练，就像对着一座山，怎么打都打不动，这样练出来也不知道成效怎样，还是和你们打最对路，几个弟子中你是最强的，找你练最有劲，以前你还只是死守不攻，我们奈何不了你，现在你若也还手，那和真正的考较也相差不远了，这样的对手哪里去找，我先赶来找你对练，其他人应该也要到了。”
严勤听过原来没甚么事，便和对方战过一场，接下来的日子，找上严勤对练的弟子更多，师傅和大师兄也始终没说过甚么，才彻底放下心。
这一日清晨，严勤来到面摊，照常去提水，经过一年多的苦干，此时已能提满一桶水来回了，从井中打上水来，一手拎着桶，要想走的顺当，身子便须向另一侧斜。这倒和对战的时候碰到的情形有些像，身体重心总是要偏来摆去，依靠身体上的力量去对抗外力。严勤将水桶从一手换到另一手，身子也换向另一侧歪，如此换过几次手，倒觉得确实可以用来练手，索性让水桶在自己身周绕一圈，在身前和身后两次换手，整个身体重心也跟着换了一圈，桶中的水还不许洒出，对自己而言是颇为难做的，是个不错的锻炼法子，正合现在的自己。可摊上正忙着，不能久待，还得往回走，走起来再要绕圈又更难，洒出一些水，只得停下来先送回去，到了摊上才又转了几把，将水倒出。摊主见了道：“这又练得甚么花样，跟桶也较上劲儿了，这是哪门功夫。”
“不算功夫，练练力气而已。”
“在武馆学武，这该是最后一年了吧，今年过了你做何打算，可是要回家去么？”
“虽说是习武，可又比不得别人有个好结果，该去上*门的去上*门，次一点的也能留在馆里继续学，我这样的肯定要离开馆里，与其回镇上无事可做，倒不如留在这里，还能跟掌柜的学学这做面的本事。我还想在这儿做事，就不知掌柜的是不是还用得上。”
“用得上，怎么用不上，你若不回去就只管在这儿做，不过是做面，算不得甚么了不起的本事，你想学这个我便跟你讲明了，不要看着我在那儿又拉又扯的，显得很扎眼，那都不算甚么，只是熟练罢了，只要肯花时间，用来做个生意买卖还是够的，真正的工夫并不在这里。”
严勤听了有些意外，原来这还不算甚么，忙问道：“却不知这工夫又是什么？”
“你看我那些面，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拿到这里来用一点取一点，你几时见过我在这里准备面团的。时间紧来不及是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现作的不大合用，真正的工夫就出在这准备上了，尤其是和面这一节最为要紧。
取多少粉兑多少水，都是有讲究的，和出的面软硬要适中，过软还是过硬都经不住拉扯，一拉就断，稍微强点的虽不至弄断，可拉出的面粗细不均，首先卖相就差了，工夫还是不到，再强些的从外面看不出甚么不妥，但吃到口中又不行，过软过硬的嚼头算不得好，非得是那种韧性有劲道的才好，工夫就出在这和面上了。和好的面最好再经过一夜的置晾，交给老天花时间最后处置，这就不是我们管得了的，只要注意时节的冷热，不要放在太冷太热的地方就成。
我的面都是在家里备好了才拿来的，昨晚上就和好了，放一夜早上再用正合适。和面可不是个轻省活，这是两团面，每日大致要用这么些，为何不弄成一团呢？”
“为什么？”
“很简单，弄一大团面和起来费劲，我揉不动，只得弄成两团。你要想学面，就先把和面这一节练好了，这事看着不难，做好其实不易。你虽见不到我和面的样子，但就算见着了也看不出甚么，还是得靠自己亲身去寻摸，我有心要告诉你，都不知该怎么说明白，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我晓得，我习武的时候也碰到过这样的事，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觉得是有用的，让我懂得更多，可要对别人讲起又说不出口，人家肯定会摸不着头脑，就是弄清楚了也不见得他能用得上。”
“对了，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