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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寇四爷迁怒拟寻仇 秦二官渡江图避祸 (1)

情到成痴便可怜,仅凭灯火证姻缘。

无人私语沉沉夜,愿作鸳鸯不羡仙。

罡风无赖散鸳鸯,南北分飞路阻长。

从此天涯隔神女,锦屏无梦到高唐。

上回书中,说到秦白凤和寇阿男两个,正在喁喁私语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牧童前来打了个岔,他二人便分开了。诸公想还记得,这时候是二月中旬,这一年阿男是十五岁了。前一年在京城的时候,他的母亲寇四娘,一心只想把女儿许给自己内侄,打算回到南边就要提亲。这句话想诸公也都还记得。此刻他回到家乡,已经过了年了。新年里头,或者寇四娘回娘家拜年,或者他内侄来给姑娘贺岁,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有了这个会面,就应该把亲事提一提,成与不成,也应该有个交代。不知其中有两个原故:一来阿男回家,没几天就病倒了。二则新年里头,寇四娘叫了个瞎子来算流年,一家大小的八字都叫他算过。算到阿男,那瞎一说是本年虽有红鸾暗照,却是阳刃守宫,不宜提亲,若是本年见喜,恐有刑伤云云。妇道人家最相信的是这些话,所以寇四娘便不敢和他提亲事。有人来做媒,也推说年纪太小,不便提亲。所以阿男才得一心一意来想白凤,不然啊,早就成了余家的人了。

那天他两个被那顽皮牧童冲散,白凤自有他的课农公事。阿男仍到各处散了一回步。万才回去。心中暗想:白凤果然未曾忘记我,倒是我以前错怪了他了。但可惜今天未能和他畅谈,他的婚姻之事,倒底怎样,我去年做的那个梦,又是甚么来由?登时把从前恼白凤的心事,又变成了恋白凤的心事。从这天起,又是闷闷不乐,连日在外头散步,要再碰他,偏又一连三四天都碰不着,越是觉得烦闷。忽然一天想起,我何以这么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生病的时候,秦家婶娘来看过我好几回,我此刻好了,也应该去谢谢人家。找何不借此为名,到他家去走走。或者可以得个空儿和他谈谈,不啊,也可以约个时候,约个地方,和他见一见,商订了我们的终身大事。不然,总怕到有个中变。

想定了主意,便等次日吃过早饭,禀告过父母,自到秦家去。绳之娘子接着款待,问了些病中情景,谈谈说说。又帮着绳之娘子整理织机,不觉已到了中饭时候,绳之娘子留他吃中饭。河男本待推辞,争奈从早上来了。直等到此时,依然不曾见着白凤一面。暗想他虽一早出去了,总要回来吃中饭的,我既然来了,总要等着他一见。定了这个主意,便一留就住。谁知等到吃饭时,非但不见白凤,便连绳之也没有回家。阿男便问:“怎不见叔叔和哥哥来吃饭?”绳之娘于道:“因为外面用的佃工,每每躲懒,此刻田上事情忙,他两个督工去了。饭是送到田上吃的。”阿男听了,又不觉大失所望。胡乱吃过了中饭,敷衍了一会,便辞了回去。镇日价无精打采,看那光景又像要生出病来了。

到了晚上,一更过后,归房睡觉。闷闷的坐了一会,侧耳一听,已是一更四点,四边厢万籁无声。乡下人家不比上海,是通宵达旦,俾昼作夜的。更兼农忙的时候,白天里辛苦了一天,明天一早还要有事,所以越发睡得早。到了一更多天,早是家家熄火,户户关门的了。阿男想了一想:此时四边人静,却又未必他已睡熟,且待我趁此时候,前去会他一会,当面说定,岂不爽快?想罢了,站起来,把外衣卸下,换上一件黑色绉纱密钮紧身棉祆,穿一条黑色绔纱扎腿裤,登一双黑牛皮底皂靴,卸下了钗环,戴上一顶乌绒壮土中。这一身衣服,他们江湖上好汉的名色叫做夜行衣。阿男结束停当,挎了一口腰刀,打开箱子,捡出了一枝闷香,带了火种,悄悄地开门出来。蹩到爹娘房前,侧耳一听,寂无声色,想是睡了。蹩出天井,仰面一看,但见满天星斗,夜色沉沉。此时二月下旬,春寒还自料峭,阿男擦一擦手掌,将身一纵,鸡犬不惊的已到了房顶上。手搭凉篷,四边一望,认准了方向,便望秦家蹿去。

两家相去不远,不够他三蹿两蹿,已经到了。低头一看,看见东边房里灯火犹明,认得是绳之夫妇的卧房,将身一蹿,就和蜻蜓点水般落在地下。走近窗前,只听得里面还有纺纱的声音。在一处明瓦缝里望进去,只见绳之躺在一张醉翁椅上,他娘子自在旁边纺纱,一面说道:“看书虽是好事,但是白天里头忙了一天,晚上也应该早点歇歇,天天弄到三更天,明天一早又要去忙了,未免太吃力了,官人还是劝劝他的好。”绳之道:“人家教子弟,总是教他勤力攻苦,没有教他躲懒的。”他娘子道:“教他养息精神,总不会错的。我两个又没有一男半女,将来两房只有他一个。

是啊,还有何家有回信来了没有?这一向你忙,我总没有问起。”绳之道:“回信还没有呢。我想天下算命的人, 都是看的《子平渊海》,没有甚么别种书看的。我们这里算命算得好,合婚合得对,自然他那里算起来、合起来,也是一样的了。”他娘子道:“不啊,我们叫人算,是算何家姑娘的八字,算得好,也是何家姑娘的八字。他那边来要了我们二官八字去,知道算得好不好呢?”绳之道:“这些我就不懂了。何仁舫是一个豁达的人,未见得他一定拘泥这个。不过他前回来信有一句话,说是他家姑娘是我见过的,他也要叫二官人,等他见一见,才能定夺。我想我们二官人材出众,生得义秀气,何老头于见了,一定是中意的。”

阿男听了这一番话,知道白凤已经另外提亲,不觉心中发了一点酸气,上透泥丸,下达脚趾。那个难过,就叫他自己说。也说不出来。以后绳之的话,他也不要听了。轻轻走到天井当中,将身一纵,上了屋顶,在屋脊上坐下,暗打主意。呆想了半天,忽然发狠道:“天下万事,总是先下手为强,若是只管游移,便要因循误事了。”想罢站起来,蹿到西面一个别院里,低头一望,认得是从前读书的所在,便跳了下去。先向耳房里一张;只见里面漆黑无灯,但听得鼾声大作,一个呼,一个哈,犹如唱和一般。阿男便取出火种,又复加上半段闷香,心中暗暗笑道:“管叫你明天日高三丈,还不得起来呢!”安顿好了, 回身到正屋里一张;只见白凤在书桌旁边,一张竹交椅上歪着,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出神。阿男仔细端详他,果然是面如冠玉,唇若涂朱,气爽神清,风采秀逸。莫说乡下人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子弟,便是我跟着父亲走山东,走北京,走扬州,地方走了几千里,码头过了几十处,过眼的人也不计其数,何尝有一个及得这个如意郎君的。我从小儿和他耳鬓厮磨的,此刻长大了,那婚姻大事,倘是被别人抢了,叫我何以为情?

想罢,便举手弹了两下窗门。白凤在里面吃了一惊,放下书卷,侧耳细听。阿男又弹了三下。白凤道:“奇!难道有人么?”阿男又连连弹了三四下,白凤站起来要去开窗。阿男在外一面弹窗,一面还是张着里面,早把房里面的地势审度好了。看见白凤起身,知道他要汗窗了,便先退后两步,架了势子。白凤就近窗前,把耳朵贴着窗户听了听,又绝无声响,不觉疑心,便推开窗要看。谁知呀的一声,窗门开了,阿男早飕的一声,从白风头上窜了进去。白凤吃了一惊,还当是一只野猫,及至回头一看,忽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当地。这一惊非同小可,耳边厢轰的一声,早把魂魄轰散了。浑身上下,都摇动起来。三十二个牙齿,一齐叩响,身子软做一团, 口中叫道:“大大大大大王饶命!”

哈哈!这寇阿男将来是要做几天秦白凤老婆的,如何对老婆叫起大王来?我想诸公听了,一定说这是惧内党称老婆的特别名词了。不知非也,现在世界上的惧内君子,每每将他尊夫人称做玉皇大帝呢,叫句把大王, 真正是苏州人说话“啥格稀奇”。闲话撇开,言归正传。

当下阿男看见白凤软瘫做一团,身上瑟瑟的抖,几乎连墙壁都带动了,不觉心下自悔孟浪。连忙将一顶乌绒壮士巾摘下,露出了云鬟雾鬓,上前一步,双手扶住白凤道:“哥哥休怕,是我呢。”白凤迄自不明白。阿男又拍看他的背说道:“哥哥休慌,我是阿男呢。来得鲁莽些,你不要害怕。”白凤这才‘认出是阿男。心头迄自小鹿乱撞,喘了一口气道:“妹妹,你吓煞我也!” 阿男含笑道:“哥哥休慌,是我的不是。”一面说,一面把窗门拉上。一面扶起白凤,送到竹交椅上坐下,自己又端过一把椅子来,凑近坐下,握了白凤的手,着意温存过了一大会,白凤方才定了惊。问道:“妹妹,你为甚么半夜三更跑了来,又是这种打扮?你是怎样来的?”阿男叹口气道:“我的来意,本是一片痴心,却不料累哥哥受了这一大惊,我倒不便说了。”白凤道:“妹妹不过又要问我可曾忘记去年临别的话,为的是我们终身大事。”阿男听说,把身子一倒,倒在白凤怀用道:“哥哥真是和我一条心,怎的就知道我的来意?”白凤道:“我正在这里愁呢。我们两个不能自己做主,这便怎好?”

阿男道:“是啊,我方才在上房听见叔叔和婶娘谈天,说甚么何家姑娘,和你说亲呢!你可知道?”白凤道:“我连影儿都没有。”阿男道:“甚么何家?你总知道的。”白凤道:“委实不知。”阿男道:“方才我听得叔叔说,甚么写信来,回信去,想来总是个熟人。”白凤想了一想,道:“哦,不错,有个何甚么,是在镇江开布店的,和我叔叔常有来往,要就是他。”阿男道:“如果这头亲认真说成功了,你就怎样?”白凤道:“就是这个难。我方才不是说的么,我们就是苦于自己不能做主。”阿男沉吟了半晌,道:“要自己做主也不难,我有个法子。

”白凤道:“甚么法子?”阿男道:“只要你对你叔叔说:‘我不要甚么何家姑娘。如果和我提亲, 我要寇家妹妹。’”白凤忙道:“来不得,来不得,这个事情怎好自己开口说得?”阿男愕然道:“这么说,万一何家的亲事说定了,那就怎样呢?”白风道:“所以我说难啊。”阿男道:“其实自己说说也没甚要紧。婚姻大事,尽有人自己要做点主意。”白凤道:“说是不错。比方我叔叔先和我说起,我自然还可插得下口去;如果叔叔不和我提起,叫我怎生说上去呢?而且还有一层,我父亲亡故了还不到周年,我便向叔叔说自己的米事,非但面子上过不去,道理上更是过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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