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寂寞
漫山枫叶难溶寂寞如雪,比雪还寂寞的,是沈风手中的刀。
这些天沈风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着清风阁上上下下的心情都不大好,或者说,是不敢好。
就连往日里唧唧喳喳个不停的鸟雀,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气氛,突然间安静许多,只在无人时才轻声交谈几句,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些,龙文月自然是看在眼里。
她很开心。
看到龙文月开心的样子,何平那满是苦相的脸就愈发苦了。
好在,清风阁的人早已习惯了何平那一脸苦相,就像习惯了每天笑嘻嘻的龙文月一样。所以他们的变化在众人看来,其实是没有变化。
清风阁的动静,沈风自然清楚。但他对一切恍如未觉,依旧每天抱着手中的刀,双眼望向远方。
“阁主这是怎么了?”何平曾拉着龙文月悄悄地问。
“寂寞。”龙文月腻在何平身上吐气如兰。
“寂寞?”何平不解。对于动脑子的事儿,他一向比较迟钝。作为清风阁最出色的一柄刀,他只需听从阁主的安排,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也许正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思想,所以这些年来清风阁的刀换了一柄又一柄,就只有他依旧锋利如初。
“寂寞!”龙文月眨了眨眼睛,伸出娇小红润的舌头贴着下唇轻轻舔过,双眼定定地盯着何平,“试问天下有谁当得起阁主手中的刀?有十年了吧,阁主没再出过手!”
“哦,寂寞。”何平疑惑地瞟了眼腰畔的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并不清楚为何有那么多人陪着阁主还会觉得寂寞,但龙文月的话他是从不怀疑的。清风阁的创立,靠的是沈风手中的刀,但清风阁能有今天,绝对离不开龙文月的智慧。这点,就算沈风也从未怀疑过。
“哦个鬼,你知道什么是寂寞?”龙文月没好气地捶了何平一拳,看着他愣愣的样子,不由得贝齿咬住下唇咯咯直笑。
“寂寞,就是哪怕你身边有很多同类的时候,也依旧会感到孤独的心境。”沈风轻轻抚着手中的刀一阵叹息,“寂寞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刀。”
沈风的刀为墨玉打造,刀身奇薄呈碧绿色,舞动时散发寒气如冰雪飞舞,故名翠雪。清风阁建立不过十五年,翠雪已有十年未曾出鞘。因着沈风的名头,原本还有很多人前来拜山,但自从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无相刀方天正惨败于翠雪之后,清风阁就再没来过挑战的人。
没来过挑战的人,并不代表就没人对清风阁虎视眈眈。至少,心存觊觎的并不在少数。
“有些人觊觎翠雪,有些人觊觎清风阁。但,有什么关系呢?”面对子墨的担心,沈风漫不经心地笑。
是的,没有关系。清风阁,武有何平,文有龙文月,又何须担心?子墨看着沈风一阵自嘲。就算有人的武功能胜过何平,智慧能胜过龙文月,但只要沈风在,翠雪在,又有何人敢对清风阁不敬?
“可惜,认识小兄弟晚了一些,否则以你的资质,或可让翠雪再放异彩。”沈风拍了拍子墨的肩,几许失落,“早在七年前我已将刀法尽传曲涯,但他进境太慢,悟性实不如你。”
“名利不过浮云。幸亏你认识我晚一些,我才能醉心琴艺,落得个清闲自在。”子墨大笑,手指灵动间琴音荡漾如九月温暖的阳光。
沈风叹息一声望向天际西斜的太阳,眼中寂寞愈发深了。
【二】诱惑
清风拂柳弄夜寒,孤松擎雪映月圆。一剪红烛凝枕畔,柔琴诉水梦春还——这是一幅画上的题字。
画在曲涯手里。
展卷,纸上明月当空,青山绿水间一座小亭,一人抚琴如醉,一人舞刀欲飞,眉目宛然,极似曲涯与龙文月二人。
“文月,你这是——”曲涯皱眉,抬眼瞥了瞥窗外,这才回身望向龙文月。
龙文月却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偷瞄曲涯。
二十六岁的女子,正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就算无风也会芳香四溢。何况,今天的龙文月还格外地精心装扮了一番。
曲涯有些失神。相信任何人面对此时的龙文月都会有些失神。曲涯虽然一向冷漠寡言,但他毕竟也还是一个人,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而此时的龙文月,却是一个能让任何男人都想要燃烧起来的女人。
“不行,我不能对不起阁主!”就在龙文月整个身体都腻在曲涯身上时,曲涯突然一把将她推开,“阁主是我师父,是我大哥,我绝不可以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曲涯喘着粗气,不敢再看几乎全身赤裸的龙文月,“你,走吧,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让我这个样子出去?”龙文月并不恼怒,“从你让我进来那一刻起,你我的关系就休想再说得清楚。何况,既然让我进来,你心中怕是早已有过对不起阁主的想法了吧。”龙文月吃吃笑望着曲涯,“你经常偷偷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曲涯怒视龙文月,右手紧紧握住刀柄,“胡说!”
“跟随阁主十二年,我的心意他不会不明白,但他心里只有翠雪。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让我有空多照顾下何平那个傻瓜!”龙文月依旧在笑,只是笑容有几分凄苦,“你们想着功成名就,想着追寻武道,但我只是一个女人,只想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知寒知暖的男人!”
曲涯缓缓松开手。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龙文月的话。龙文月在他看来已接近完美,沈风却从未多看她一眼。她已经坚持了十二年,就算如今选择放弃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她一直是个很讨喜的人,打心底里,他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不论这幸福是来自沈风,还是来自他。
何平紧紧皱着眉头,看了看身旁一脸陶醉的子墨,很不屑地撇了撇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肖怡若号称五绝才女,这琴艺犹在歌舞之上,看何兄的意思,竟似有些不满?”子墨将何平的酒杯斟满,“多少名人侠士为听她一曲琴可是不惜千金的!”
“没你弹的好听!”何平摇头,“若听她弹琴要花千金的话,那你的琴起码要贵一倍不止。”
子墨大笑,“我琴艺或许不输于她,但对赌可是一窍不通。”看到何平发亮的双眼中满是询问,子墨继续道,“肖怡若的五绝是琴艺、歌舞、姿色、牌九和酒量。小弟不才,也就琴艺或许可以一较长短,其他是不行的。”
“牌九和酒量,我或许能赢她!”何平苦瓜一样的脸上露出兴奋,“今天倒要看看这女人是否浪得虚名!”
“千金之资,小弟代出。何兄若胜,咱俩平分!”子墨脸上也露出兴奋,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
肖怡若果然漂亮!可她的牌更漂亮!
何平已经连输了十几局,每输一局就干一碗酒。他喝一碗,肖怡若就陪一碗。当子墨身上最后一锭银子也被输掉之后,何平面前已经空了五只酒坛。
肖怡若依旧盈盈浅笑。她面前,也是五只空了的酒坛。
何平红着眼睛打量肖怡若,他实在不明白她那瘦小的身子是怎么装下五坛酒的。他爽快认输,却并不服气。
“三天后是清风阁建立十六周年,有种你来!喝酒,你一定比不过我们阁主!”不理会子墨制止的眼神,何平将一枚腰牌塞给肖怡若,“若你能赢,我出黄金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