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尽管对付良蒂藏在袖子里的帖子好奇,可抵不过高烧后的精神不济,喝了杯水,迷迷糊糊就又睡沉了过去。
付良蒂是踩着点卯出的门,却并不打算直接前往南城赴约,而是决定去摄政王府借个高手侍卫暗中保护。
然而,刚转出街巷,一辆马车就横在了眼前。
“请问,可是付姑娘?”车夫从车辕上跳了下来,走到付良蒂面前态度恭敬的弯了弯腰。
“啊。”这人出现的太突然,付良蒂应了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的何老六,是我家主人派我来接姑娘过去的。”何老六年纪也就四十左右,稍微有些驼背,不过面向平凡看着很是和气,“姑娘请上车吧。”
付良蒂打量着马车。
马车豪华的几近奢侈,一看就知道主人财大气粗,不过却没有明显的标记,想要从这些判断出主人身份不可能。
付良蒂不是那种好奇害死猫不管不顾的性格,所以,对于上不上马车,很犹豫。
“姑娘还请上车吧,我家主人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姑娘赴约了,错过时辰主人怪罪下来小的可承受不起。”何老六看出付良蒂的犹豫,不禁出言催促道。
付良蒂看看何老六,心一横上了马车。不管了,既然决定一探究竟,就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再说对方要真对自己不利,应该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相邀,到时候再静观其变吧!
马车很快就到了南城碧水胡,在夫妻桥头停了下来,而所谓的画舫,其实就是临对岸而建的湖心长亭,外观看着和那种观赏大船极其相似。四周轻纱逶迤迎风飞舞,带动着水晶流苏相互碰撞,发出如风铃一般的清脆声响。
“主人就在对岸的画舫里,姑娘过去吧。”何老六掀开帘子欠了欠身,坐在车辕上却没有跳下去的意思。
付良蒂本来正扒着窗口四下打量,听他这话不禁一愣,“你不和我一起?”
“没有主人的吩咐,小的不敢。”何老六笑容很温和。
付良蒂下了马车却并没有立即过去,这会儿天色还未全亮开,四周仍旧灰蒙蒙一片,唯有对岸画舫檐角下悬挂着几盏泛着昏黄烛光的仕女宫纱灯,烛影在平静的湖面上影影绰绰点缀着光点,倒也醒目。
隐约能够看到里面人影,但视线昏暗,加上距离远,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
付良蒂深吸一口还夹杂着残余夜风的沁凉空气,这才走上了桥头。去就去吧,来都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倒是要看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咻——砰——!
刚走到桥中,头顶骤然砰的几声炸响,惊的付良蒂猛的一蹦,抬头就见还未彻底透明的天空接连绽开朵朵绚烂礼花,红,蓝,黄,绿各色层叠交织,瞬间绽放又像流星般帘幕坠下,美不胜收。
这是什么情况?
盯着噼里啪啦炸响个不停的礼花,付良蒂傻眼了。
与此同时,画舫中突兀飞出一个人来,翩然凌空踏水飞掠而来,付良蒂都还没来得及惊叹现实版的凌波微波,那人已经纵身一跃落在了自己身边。
“你……”瞪着来人,付良蒂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喜欢么?”颜如鈅一袭天水碧,无视付良蒂的震惊,烟花绚烂下笑得妖冶夺人,“我准备了一个晚上。”
付良蒂很想伸手探探他额头,有没有发烧。
“为什么?”对于颜如鈅突然抽风的玩浪漫,很是不解。
“当然是为博红颜惊喜一笑啊。”颜如鈅丹凤眼微微一荡,勾魂摄魄,妖魅到极致。
“就这样?”付良蒂还没自恋到真以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
“就这样。”颜如鈅点头,“可是,你都没笑。”语气竟是掩饰不住的低落。
“烟花很美。”付良蒂和颜如鈅对视良久,方才继续抬头看向仍旧上演着刹那盛世繁华的夜空,给出了忠恳评价,“惊喜确实有,至于笑,大皇子,换做是你,笑得出来么?”
“你质疑我?”颜如鈅挑了挑眉,俊眸在烟花的映照下愈发幽然潋滟。
“大皇子与良蒂不过数面之缘,尚且谈不上深交,如此煞费心思,实在难保人不往深处想。”付良蒂回眸笑望着颜如鈅,语气淡漠而疏离。大皇子果然心机深沉且最能蛊惑人心,倘若自己曾经未是旁观者,如此温柔的诱惑,也极可能会毫无免疫力的沦陷吧?只是,美人如花,必然毒如罂粟,冷宫归宿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如果我说,我所做的这些只有一个目的……”颜如鈅笑容不变,神情却很认真,“那就是娶你做我的皇子妃,你信么?”
“咳咳……”付良蒂惊悚的被自己口水呛到,“你,你说什么?”不待这么坑爹的,自己又没勾引他,怎么就被盯上了呢?再说,因着立场不同,自己就没给过这人好脸色,皇子妃……开什么国际玩笑?!
“怎么?很惊讶?”颜如鈅下意识的抬手给付良蒂拍背,却被她给躲开了,于是有些尴尬的放了下来。
“……大皇子真幽默,虽然理由挺牵强的,不过还是得谢谢,烟花真的很美。”付良蒂别开和颜如鈅对视的眼,“那个,如玉还正病着呢,一会儿醒来见不到我该着急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付良蒂压根儿就不信自己真有那魅力,几面就秒杀掉大皇子的草心。
“着急什么,难得出来一趟。”颜如鈅笑容微滞,随即转身朝桥对面走去,“上画舫坐坐吧?”
“大皇子另有安排?”付良蒂就料到这人目的不可能真那么无聊,果然,有招在后面等着呢。虽然不想去,但姑且两人身份悬殊不谈,就目前这局势,似乎还是跟着的好,而且她想看看,这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别紧张,我要真是别有居心,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付良蒂始终防贼似得警惕心让颜如鈅心情很不爽,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
…………………………
“你说什么?!”
听完云舒的通报,常贵妃抓起面前的热茶杯就用力砸了过去,砰的一声,正中云舒脑门儿。
鲜血很快顺着额头流下,腥红触目惊心,然而云舒却始终保持着垂首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方才那茶杯她明明可以有机会闪身避开,却咬牙选择了承受,因为她深知常贵妃的脾性,如果自己真躲过了这一下,等待自己的,必然会是更严厉的惩罚。
月华宫里的宫女太监站成一排,人人自危,每个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吭,就怕一个不慎主子的怒火波及到自己。对于主子为何听闻大皇子约了个姓付的姑娘画舫谈心而大怒不理解,也不敢妄加揣度,这会儿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主子不会注意到自己。
“鈅儿竟然约那贱人去夫妻桥的画舫,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扔完茶杯,常贵妃发狂的抓起水壶再一次扔了出去,这一次砸了个空,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娘娘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云舒声音都带着颤抖,但身为大宫女,还是不得不出声规劝,“大皇子向来分寸,约付姑娘见面兴许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一定,娘娘若真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可不是让大皇子心疼么?大皇子孝顺,一定会很自责的,娘娘也不想大皇子为此难过不是?”
常贵妃压根儿不停云舒的劝,仍旧梗着脖子吼,脸都狰狞了,“有事?他能有什么事?昨天他亲口对本宫说的,对那贱人感兴趣!”
“娘娘!”云舒没料她会气的理智全无,这么不管不顾的大喊出来,当即喝了一声,吓的不轻。
常贵妃被云舒这一喝愣了一下,理智回来了一些,阴毒的目光陡然看向在场的其他人,“都杵在这里干什么?上赶着给本宫的小蛇当饲料么?!”
众人身形猛然一颤,连礼节都顾不上,当即惶恐做鸟兽散。
“娘娘,你刚才真是太冲动了。”直到众人离开,云舒才松了口气,但看常贵妃情绪始终盛怒着没有缓和,“大皇子可是娘娘一手带大的,他什么习性您不懂的,那个小贱人算的了什么?娘娘这么给自个儿怄气又是何必呢?”
“鈅儿他现在……你不懂。”常贵妃有些虚脱的跌坐在椅子上,胸口一阵跌宕起伏,深吸了好一会儿起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到云舒脸上的血,定了定神才道,“去找太医包扎下吧。”
“需要奴婢传大皇子进宫么?”云舒试探的问道。
“不用。”常贵妃闭上眼,喘着粗气挥了挥手,“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便是。”方才发了一通脾气,这么一冷静下来再看,一屋子的瓷片碎渣断水壶,茶渍更是撒了一地,面目狼藉。
“是。”云舒福了福身,“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