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就知道吃!!!”白瓮苍发飞扬,长袖一挥,八角亭桌上所有食物均毁落成泥。
妙妙委屈万分,巴巴坐着,嘴里咀嚼贱留食物,心里嘟囔:吃都不让吃,简直欺人太甚!
饶是这么想,脸上却不敢有任何大不敬的表情,坐在木凳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瞥到远处山峦起伏飞鸟云雾,任白头翁数落。
“死丫头,跟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中气十足的恕吼,就是聋子也会被震醒。妙妙扫了一眼明显不是因风而荡漾的碧波湖水,头低下来。无声抗议:不就是救过她一命嘛,却要她用全命来还,太过份了,太欺负人了,简直另人发耻!!!
白翁恕火三丈,指着妙妙鼻子的手像中风一样哆嗦个不停,“你、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我要是不愿意呢?”妙妙睁大无辜双眼,然后在白翁手中拂尘掌甩过来之前,怯弱弱后退。
不是在装可怜,她只是下意识的身子往后缩,她怕疼、怕死、怕的要命。
瞧,她多贪心啊!贪这余生的茫然、无奈和微微苦涩的桃花色。
仅一世了。唉。。
朱窗口,朱妙妙附在上面,亭台楼阁,烟云缭绕。将支撑在下巴上的手拿出来,指尖轻轻的触了飘过来的花絮,又轻轻吹走它们。她的手盈白,另一只手挽起薄如烟云的衣袖,露出半截粉嬾色的臂膀。
“唉。。”今天第三百次叹气。自被老翁禁足后,她就在附在云下高窟侧旁楼阁的天窗上,看青山绿水、鸟蚁花草。
嘣的一声响,有个红衣侍女将托着的食盘放在桌上,冷冷瞥她一眼便转身离去。妙妙皱眉,本想数落她两句,但这白云居中,随便一个侍女都有数百年道行,她也只是敢恕不敢言,谁叫她如今是一个罪人。
确切的说,她打从到这儿的第一天,便是罪人。更没好好享受云居的仙雾盈气,一直替老翁赎罪赎罪再赎罪。
白胡子老翁为何要救她呢,她有九命,死过一次还有八次复生的机会。云居老翁自个多此一举后,成了她的恩人,以此要挟于她,她已为此失了八命,仅此一命是给自个逍遥的啊。。
那个健朗的白云居主人,长的尖嘴猴腮,却又不失道骨仙风,三五百年是死不了的。
唉。。
“为什么我每次都失败呢?”妙妙拧起好看的眉头,回首前尘,大有不解。“我都为他去死了呢!”这世上,为心爱之人起誓喧言,能像她一样甘愿为他送了命的屈指可数!
“七仙女为了董永削去仙骨,甘作凡人贪的是相儒以沫,我这是求的什么。”
“为了报恩?”妙妙如水明眸朝远方望去,老翁钻进云层,正吐呐云雾,尊贵非凡。“我呸!”她唆了一口,她是被骗的。
喜欢她的人被老翁收押,偏要她去勾搭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真烦人!妙妙的小脑袋突然像拔浪鼓似的摇了起来,环佩叮咚作响,轻衣随泠泠青风飘出窗口,伸了几丈远。
楼阁上妩媚的女子满腹心事,脸色也越来越烦燥,我性子不好么?我温柔妩媚,风流多情,身姿婀娜,就连声音都如冬日飘雪,柔绵细嘤!
芳川,你个杀千刀的!你有五彗子帅吗?你有五慧子对我好吗?你有他的造化道行吗?
就凭着云居老翁那个老不死的,就要我奉上平生所有?你个没良心的还不领情,凭什么啊!
妙妙懊恼的趴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顿时觉得心口那睹气,通畅了不少。
诅咒这种事她经常做,在青华山时还在芳川的屋子里扎过几个小人,有芳川、芳川姐姐妹妹们还有云居老翁和云居老翁养着的侍女们。
“妙妙。”
有人叫她,妙妙收拾乱糟糟的心情,回过头来,青葱玉指拔开额前凌乱发丝。她笑了,风情万种的笑。
来人是个女子,叫棋儿,是云居侍女之一,也是对仅有的对妙妙和颜悦色者之一。
棋儿坐过来,直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妙妙身子一软爬在窗台上,“还能有什么打算,大不了鱼死网破。”她瞥了棋儿一眼,无力道:“云居老翁是个小气的人,一命要我九命抵。棋儿你还是赶紧找个谋生的后路,省的将来他把你也给卖了。”
“快别这么说。”棋儿瞥了一四眼周,“炼食材的玉精儿姑娘被罚了,这一连带着数十名侍女都对你不满至极,可别再说妄话了。”
白衣女子迷蒙的双眸里闪了雾气,“这又关我什么事,她是奉命迎往云居各路贵客的,她不让我吃东西,还让我做孤鬼不成?”说完,还无辜的撇了撇嘴。
“她是奉命送食的,但你摸了脖子还大言不惨的闯到云居,本身就是你不对啊!”棋儿很疑惑,妙妙是个通情理的人,被一个凡人逼的摸了脖子,不由又同情起她来。
相对于棋儿的好心肠,妙妙提不起半分精神。摸心口处,还在跳,但又能跳多久呢?
“你知道五慧子关在哪儿么?”妙妙问。
桃山。
一女子香汗淋漓,一手挡着浓烈的阳光,一手拔开杂草乱石。啊呀!她跌在荆刺上,疼感袭来,立马就呜了两眼泪,“五慧子!你在哪啊!!”
“呜呜,好疼啊!”女子吹吹掌心,拔拉着里面的暗刺,抽泣两声也没个人应。只好擦擦泪水,行路更加小心。
衣裳被荆条撕烂,裙摆少了一大块。她决定挪到阴凉处暂作休息。
行千里路,攀爬三座陡险的名山,她很累,但仅也是累而已,歇息三两刻便可缓过劲来。被荆条勒伤摸了两把泪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最疼爱她的五慧子,矫情劲就冒上来了。
逃出白云居数百日,马不停蹄的赶到桃山,是为寻那情深意重的五慧子。
五慧子,你在哪啊?
桃山的风一阵一阵的吹,她破烂的衣角随风层层铺开,在荒凉的秋日桃山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荷花,姹嫣灿烂。
“他罪过不大,当不会像二郎神君的母亲一们被压在下面吧!”妙妙喃喃自语的望着森怖的桃山根。突的飘来一阵阵阴风,发丝儿被拂乱,啪打在眼角、唇角。缠在臂膀上透白的绵帛也随风飞舞摇曳。桃山顶峰,却是烈日当头,尽管有山树摭挡,稀落穿插的光线依然刺眼。
妙妙眯眼,还真是名山呢,真高啊。
她打了一个哈欠。。身子一歪,绻成一团,慵懒而柔弱。
什么声音?睡梦中,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人?
这么快?闭合的眼部来回辗动。蓦然她仿佛看到几波人影正向桃山方位行来,其中一位尤其让她讨厌。
一张冷清的俊脸在脑海中突然放大,惊的妙妙突地就坐了起来。
山好高好大啊,两只脚根本就没有办法爬上去嘛。上面连个云朵都没有,架云而上也是不可能的。
妙妙探了探无比黑暗的悬涯,玉帝之妹瑶女曾压死在了这里。想来此地是被上仙君们刻意遗忘了的。五慧子身份不上不下,被云居道人押在此处一时半刻倒也无妨大碍。
“这得多深啊!”早知就不攀爬了,半山腰最是烦人了,上不去下不来的。
深夜的桃山更显可怖幽森,妙妙拿了石块扔下去,下面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左右探神,四下无人,那两波追击她的人也都因行路困苦暂切不前。
悄悄的,她的身子正发生着变化。一条白尾伸了出来,柔缓的缠住涯上桃树枝。妙妙担着裙摆轻轻的往下落。
后夜里,山脚幽密林间,月深露重。有人无法自控的打了一个喷嚏。
好冷,她揉揉发红的鼻头,妙妙压着步子往前行。顺着人踩踏出来的小径,一栋木屋映入眼帘,妙妙喜开眼笑。
然尔,拉开木屋门的却不是她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