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从吻到吻,渴望不已,
我听到白色的美神也渴望着
那样的时刻,一切都像露珠般消失,
但是,火焰上的火焰,海洋下的海洋,
王座接着王座,那些地方浅浅地睡了,
他们的剑垂于铁一样的膝上,
她沉思着她那高傲、孤独的神秘。
茅德·冈
(Maud Gonne)
(1866—1953)
叶芝对她的爱情终生不渝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
在炉前打盹,请取下这本诗篇,
慢慢吟咏,梦见你当年的双眼
那柔美的光芒与青幽的晕影;
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唯独一人爱过你朝圣者的心,
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哀戚;
当你佝偻着,在灼热的炉栅边,
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
在密密星群里埋藏着它的赧颜。
1889年1月30日,二十三岁的叶芝第一次遇见了美丽的女演员茅德·冈,她时年二十二岁,是一位驻爱尔兰英军上校的女儿,不久前在她的父亲去世后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茅德·冈不仅美貌非凡,苗条动人,而且,她在感受到爱尔兰人民受到英裔欺压的悲惨状况之后,开始同情爱尔兰人民,毅然放弃了都柏林上流社会的社交生活而投身到争取爱尔兰民族独立的运动中来,并且成为领导人之一。这在叶芝的心目中对于茅德·冈平添了一轮特殊的光晕。
叶芝对于茅德·冈一见钟情,而且一往情深,叶芝这样描写过他第一次见到茅德·冈的情形:“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叶芝深深的爱恋着她,但又因为她在他的心目中形成的高贵形象而感到无望,年轻的叶芝觉得自己“不成熟和缺乏成就”,所以,尽管恋情煎熬着他,但他尚未对她进行表白,一则是因为羞怯,一则是因为觉得她不可能嫁给一个穷学生为妻。
茅德·冈一直对叶芝若即若离,1891年7月,叶芝误解了她在给自己的一封信的信息,以为她对自己做了爱情的暗示,立即兴冲冲的跑去第一次向茅德·冈求婚。她拒绝了,说她不能和他结婚,但希望和叶芝保持友谊。此后茅德·冈始终拒绝了叶芝的追求。她在1903年嫁给了爱尔兰军官麦克布莱德少校,这场婚姻后来颇有波折,甚至出现了灾,可她十分的固执,即使在婚事完全失意时,依然拒绝了叶芝的追求。尽管如此,叶芝对于她的爱慕终身不渝,因此,难以排解的痛苦充满了叶芝一生的很长一段时间。
叶芝对于茅德·冈爱情无望的痛苦和不幸,促使叶芝写下很多针对于茅德·冈的诗歌来,在数十年的时光里,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茅德·冈不断激发叶芝的创作灵感;有时是激情的爱恋,有时是绝望的怨恨,更多的时候是爱和恨之间复杂的张力。
《当你老了》、《他希望得到天堂中的锦绣》、《白鸟》、《和解》、《反对无价值的称赞》……都是叶芝为茅德·冈写下的名篇。
他希望得到天堂中的锦绣
倘若我能得到天堂中的锦绣,
织满了金色的和银色的光彩,
那蔚蓝、黯淡、漆黑的锦绣,
织上夜空、白昼、朦胧的光彩,
我愿把这块锦绣铺在你的脚下;
可是我穷,一无所有,只有梦,
我就把我的梦铺到你的脚下;
轻轻地踩,因为你踩着我的梦。
白鸟
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
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
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
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露湿的百合、玫瑰梦里逸出一丝困倦;
呵,亲爱的,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
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
但愿我们化作浪尖上的白鸟:我和你!
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
在那里岁月会已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
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
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
丽达与天鹅
突然袭击:在踉跄的少女身上,
一双巨翅还在乱扑,一双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鹅喙衔着她的颈项,
他的胸脯紧压她无计脱身的胸脯。
手指啊,被惊呆了,哪还有能力
从松开的腿间推开那白羽的荣耀?
身体呀,翻倒在雪白的灯心草里,
感到的唯有其中那奇异的心跳!
腰股内一阵颤栗.竟从中生出
断垣残壁、城楼上的浓烟烈焰
和阿伽门农之死。
当她被占有之时
当地如此被天空的野蛮热血制服
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开之前,
她是否获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
箭
我想着你的美——这一支箭
射入我的骨中,一种狂野的思想做成的箭。
没有人能这样仰视她,没有一个人;
当豆蔻梢头刚刚绽开,一个女人,
修常雍容,还有胸脯与脸蛋,
肤色美艳,就象苹果花瓣。
这种愈加亲切了,但因为
一个理由,我想哭那已过了季节的旧时的美。
诗人致他的爱
我用充满敬意的手给你带来
我的无穷无尽的梦的书本,
激情的折磨使得女人苍白,
像潮水磨得沙子灰而微红;
呵,从苍白的时间之火中传来的
号角声,但更古老的是我的心,
因为无穷无尽的梦而苍白的
女人,我向你献上激情的音韵。
他给他爱人的诗韵
用一枚金色的发针把你的头发系紧,
把每一绺散开的秀发轻轻扎起,
我命令我的心塑造这些可怜的韵:
一天又一天,心在韵上工作不已,
从那往昔的战斗中
塑造一个悲伤的纯洁。
你只需把一只珍珠般洁白的手抬高,
扎好你长长的秀发,叹息长长;
所有男人的心呵,都得燃烧、剧跳;
暗色的沙滩上,泡沫象蜡烛一样
星星爬上夜空,夜空中露珠轻掉,
星星亮着,只是为了把你的纤足照亮。
他诉说十全的美
呵,白皙的眼睑,迷惘的眼,
为了用韵文塑出十全的美,
诗人们终生辛劳不停,
却被一个女人的注视而毁。
也被天空逍遥的部族所毁;
因此当露水撒下睡意,我的心
愿向你和自在的星星致敬,
直到上帝把时间烧尽。
驶向拜占庭
那不是老年人的国度。青年人
在互相拥抱;那垂死的世代,
树上的鸟,正从事他们的歌唱;
鱼的瀑布,青花鱼充塞的大海,
鱼、兽或鸟,一整个夏天在赞扬
凡是诞生和死亡的一切存在。
沉溺于那感官的音乐,个个都疏忽
万古长青的理性的纪念物。
一个衰颓的老人只是个废物,
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
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为了它的
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
可是没有教唱的学校,而只有
研究纪念物上记载的它的辉煌,
因此我就远渡重洋而来到
拜占庭的神圣的城堡。
哦,智者们!立于上帝的神火中,
好像是壁画上嵌金的雕饰,
从神火中走出来吧,旋转当空,
请为我的灵魂作歌唱的教师。
把我的心烧尽,它被绑在一个
垂死的肉身上,为欲望所腐蚀,
已不知它原来是什么了;请尽快
把我采集进永恒的艺术安排。
一旦脱离自然界,我就不再从
任何自然物体取得我的形状,
而只要希腊的金匠用金釉
和锤打的金子所制作的式样,
供给瞌睡的皇帝保持清醒;
或者就镶在金树枝上歌唱
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
给拜占庭的贵族和夫人听。
·爱的遗憾·他想起了那忘却的美
·当你老了
·他希望得到天堂中的锦绣
·白鸟·丽达与天鹅
·箭·诗人致他的爱
·他给他爱人的诗韵·他诉说十全的美
·驶向拜占庭·决不要献上整颗心
决不要献上整颗心
决不要,决不要献上整颗心,
因为在那些狂热的女人眼中,
如果爱情是想当然,就仿
佛不值得一想,她们从未想过
爱情会在一个到另一个的亲吻中消失,
因为每一件可爱的事都只是
短暂的、梦幻的、亲切的欢心。
决不要,决不要直接献上心,
因为那些女人,尽管巧嘴多伶俐,
掏出她们的心,只是为了游戏。
但是到底谁能玩得够精彩,
如果是因为爱情又哑又聋又瞎?
他这样做的,现在把代价认清,
因为他献出而又丧失了整颗心。
随时间而来的真理
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
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
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情歌
我的爱,我们要走,我们要走,你和我,
要到那林子里去,把一滴滴露珠抖落;
要去看鲑鱼戏游,看黑鸦盘旋,
我的爱,我们将听见,我们将听见
牡鹿和牝鹿在远处互相唤叫,唤叫。
为我们婉转唱着的,还有枝头的小鸟,
那隐形的布谷,布谷的激情欢腾,
哦美丽的人儿,死亡决不会来临,
来到这遥远的、芳香满溢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