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州市是一个有着三十余万常住人口的内陆县级市,所谓内陆,就意味着没有东南沿海城市那样丰富的海洋资源,再加上山上无林、地下无矿,属于典型的资源薄弱城市,不过好在地处三省交界,交通便利,早年间就成为了国内的铁路枢纽,并因此成立了铁路局,而鹿州市铁路局也成为了鹿州市城内唯一的国企,红极一时。不过后来随着后来国家大力建设公路,鹿州市的公路网布置的密密麻麻,再加上大力发展私营经济,铁路局的辉煌也随着改革开放而一去不复返。随着公路网发展应运而生的就是物流行业,上文说了,鹿州市地处三省交界,南边的资源运往北边的工厂,西边的产品运往东边的市场,都得经过这里,鹿州市的物流业也因此顺势腾飞,算是支撑了一方经济。
刘浪是土生土长的鹿州市人,从警校毕业后就分配回鹿州市,从基层派出所的刑侦民警干起,一步步干到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职务,从骑边三轮摩托抓偷牛贼,到驾驶越野车跨省追杀人犯,也算了见惯了刑侦线上各种奇葩事件,惊悚场面,多年的历练是的他现在无论遇到什么场面都能做到淡定从容,在他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再加上“刘浪”这个饱含诗意的名字,让他在鹿州市公安系统的小年轻眼里,就如同传说的神探一般。不过冷暖自知,刘浪心里清楚,之所以过手的案子都能破掉,除了技术和团队合作之外,还有着不小的运气成分。
5月4日青年节这天,正值中部省份物流峰会在鹿州市召开,作为支撑整个鹿州市乃至周边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行业,此次峰会的召开受到市领导的高度重视,特意安排市公安局组织力量负责安保工作,各乡镇、单位清查辖区内存在的矛盾纠纷隐患,严防各类治安、刑事案件的发生,严防各类趁机上访事件的发生,总之一切有损鹿州市形象的事件和案件在物流峰会召开期间都必须无条件的消失无影无踪。
虽然刘浪对此类唯心主义的想法嗤之以鼻,但身为一名警察,自然是希望案子少一点好一点。
为了提高队员的重视程度,刘浪特意将自己安排在三天峰会安保的头一天,不知道是宣传到位,还是巡查得力,一天的值班下来倒也风平浪静,除了治安大队带了几个闹事打架的人回来外,110接警中心竟也比平常清闲了不少。
刘浪坐在办公室里,附身看着材料,这时队里的技术中心主任李博云推门而入,说道:“老刘,走,泥鳅刚才出去巡逻,带了点卤味回来,咱下楼喝两杯去。”
刘浪头也不抬道:“喝两杯?你糊涂了吧,咱这正值着班呢。”
“没事,咱不喝酒喝点饮料总行了吧,再说了这都夜里一点多了,而且街上24小时有咱们的人在巡逻,能出什么事?”李博云一边说一边伸手拽他,刘浪拗不过自己这个警校老同学,只好将桌上的材料稍作整理,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两人刚出办公室,刘浪别在腰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大队值班室的电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由地一沉,在刑警这行干久了,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半夜不怕鬼敲门,就怕队里来电话。
李博云笑道:“看来咱这顿夜宵十有八九是要黄咯。”
刘浪没做回应,摁下接通键后,低声道:“我是刘浪。”
接着低头皱眉听完电话那头的情况汇报后,对李博云说道:“走,西城李家胡同发生枪击案。”
枪击案三个字让李博云不由得咋舌,在鹿州市从警这么多年,很少听说枪击案,特别是发生在李家胡同这样的居民点,更是让人吓了一跳,不过警情就是命令,李博云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转身回办公室拎上现场勘查专用的工具箱,跳上了刘浪从车库驶出来的车子。
这时候巡逻回来的宁秋和余彪俩人,把带回来的卤味刚摆好,就听到队里那辆破桑塔纳的发动机轰然响起,正准备随队出发之时,被胡志毅喊停,让他俩留队看家。
余彪刚准备表现爱岗敬业的时候,宁秋在他耳边嘟囔了一句猪耳朵,那小子立马挺身呈立正状道:“请中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胡志毅被他那冷不丁冒出的正经样给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踹了他一脚道:“有个屁任务,守好电话!”
“是!”大头鱼呈立正状,目送车子离开,转头刚想感谢宁秋提醒的时候,发现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值班室,正抓着一片猪耳朵往嘴里塞,急道:“你小子给我留点。”
李家胡同位于西城的老城,这里远离市中心的繁华商贸区,在里住的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鹿州本地人,刘浪在调任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之前,在西城派出所担任过所长,对这片地区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刘浪等人赶到李家胡同的时候,西城派出所的人已经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下车后,西城派出所所长肖钢迎了上来,刘浪问道:“老肖,什么情况?”
“死者祁大友,1963年出生,鹿州本地人,金鼎商业咨询的老总。”
“商业咨询?放高利贷的吧?”刘浪不屑道。
肖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祁大友在西城这块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不过他家并不是住在这里的,现在考虑他到这里目的应该是这几种情况,追债、找朋友、会姘头,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做更深的了解。”
刘浪点点头,拍了拍肖钢的肩膀道:“老肖,辛苦了,现场就由我们接手好了,至于周边群众的走访就辛苦你们了。”
“少摆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我安排去了。”肖钢扬了扬手就带着人朝围在案发现场周边的群众走了过去。
刘浪环顾案发现场四周,虽说名叫李家胡同,不过看来胡同是个旧称,路面比一般的胡同宽,两车交汇绰绰有余,唯一的监控装在离案发现场约三百米处的路口,根本就拍摄不到案发时候的状况,不过寥胜于无,即使拍不到案发时的情况,希望能够提供一点有参考价值的线索,想到这,他拨通了肖钢的电话。
回到案发现场,死者祁大友身着条纹短袖,头靠左前轮,倒在宝马车后面的地上,后备箱开着,尸体旁边积了一滩血,死者祁大友的右手上,还握着车钥匙。刘浪盯着案发现场,在脑海中勾勒着案发现场时各种可能的情况,这时候刑警大队重案中队的中队长胡志毅走了过来,对刘浪说道:“刘大,许局长来了。”
许局长,全名许海东,鹿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刘浪、李博云是同期同学,不同的是刘浪从参加工作开始就是干刑侦、靠业务干到了刑警大队大队长,李博云干法医的更是一步一个脚印,到掌管整个技术中心,而许海东与他俩不同,干到派出所长后,转岗到乡镇干了几年党委书记,这刚转回公安系统担任副局长,就这样从业务岗转成了行政岗,变成了两人的领导,不过三人交情莫逆,倒是谁也没把谁当领导,谁也没把谁当下属。
许海东一下车就朝刘浪走了过来,说道:“老刘,什么情况?”
刘浪简单地把肖钢所说的情况向许海东转述了一边,然后冲李博云喊道:“博云,过来向许局长汇报汇报。”
“赶紧给我点信息资料,老刘,你是不知道,就我家里到现场这么点路,高局长就连催了三个电话。”迈着官步走来的许海东,到了刘浪和李博云这两老同学面前一下子就没了点架子,竟带着央求的口吻说道。其实刘浪很清楚,许海东之所以这样,是不想在感情上与自己和李博云之间拉开太大的距离,在他们这些行内人眼里,特别是感情很铁的行内人眼里,不存在谁领导谁,一切都用业务能力说话。
“那有什么关系?岳飞一天之内还被连催过十二道金牌呢。”李博云走过来说道。
“虽然都姓高,但也不能把高俅老贼和咱高局长相比较,不管怎么说高局长也是忠君之将。”许海东摆摆手,不认同李博云的观点。
“听口气,你还真把自己当岳飞啊。”李博云和许海东从初中起就是同学,再加上自恃业务能力压许海东一头,语气里难免带着戏谑的味道。
“说正事,正开物流峰会呢,这关键时候发生这样的案子,意义不一样。”毕竟是副局长,许海东的政治高度就是不一样,顾不上和他耍贫嘴,转移话题道。
见言归正传,李博云也正色地开始介绍现场勘查的结果。死者祁大友,遭受的是枪击,据受伤处着弹点分析,犯罪嫌疑人从他正面连开两枪,一枪击中头部,一枪击中前胸,财物基本被洗劫,只留下一个手机及部分零钱,脖子及右手腕均有道红印,估计是原本带着的项链和手链被扯断,初步判断是因劫财而杀人。另外,在现场找不到弹壳,可能是被嫌疑人自己捡走了。
“杀人、抢劫、捡弹壳,然后逃离现场,这个人要么是个胆大心细的惯犯、要么就是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许海东分析道。
“许局,目前还不能确定作案的是几个人,有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不过我个人倾向于几个人合谋,这样的话,几件事情分开做,作案时间可以缩短很多,有利于他们处理完证据后迅速脱身。”李博云说道,“不过现场勘查的结果暂时找不到支持这个推断的证据,仅仅是我个人观点。”
“然后呢?”许海东问道。
“没了,根据现场只能了解到这么多,更多的只能在别处找线索了。”李博云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那就再等等肖钢那边的消息。”刘浪说道,然后转过身冲胡志毅喊道:“大头,带两个人上祁大友家里做下询问笔录,重点是死者的社会关系和近期钱款往来。”胡志毅连忙应声,转头带上两个队员,拿了一张西城派出所送来的的祁大友的户籍信息及家属信息就赶了过去。
“许局,刘大,我们刚才走访了一圈,祁大友之所以会来李家胡同,是因为他在这里租了半个院子。”得知许局来现场后,肖钢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租房子?什么用?”
“聚众赌博。”肖钢指向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这是房东,祁大友租的是他们家西边闲置的院子。”
看到大家将关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中年男子急忙摆着双手说道:“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他租房子是干什么的,要是知道的话,不管他给多少钱我都不租给他。”
“他租这房子多久了?”
“两个星期。”
“有没有说租多久?”
“一个月。”
“一个月你也租?”
“租金高啊,他说一个月给我5000块钱。”
“他有没有说租来什么用。”
“他就说租来,平时几个朋友来玩玩牌。”
“你还敢说不知道他租来干什么!就李家胡同这地界,整个院子出租的租金撑死了也就2000块,这里面没点猫腻的话,他会平白无故地付你这么多钱?”刘浪喝道,“李鸣鹤,把他带到西城派出所做笔录,容留他人赌博,先拘起来再说!”这时候刘浪对着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交代了几句,后者上前一步,不容分说就把房东塞上警车,朝西城派出所驶去。
“许局,这路口有个监控探头,我和西城派出所联系过了,确定这是治安探头,我已经派人过去调取监控录像了,要不咱们过去看看?”看到现场整个排查工作井然有序,刘浪提议道。
许海东正想说话,局长高明权又打来电话,许海东将现场的情况向他做了汇报,然后转身对刘浪和李博云说道:“高局长让咱们几个去局会议室开案情分析会,然后等各路汇报调查进展和情况。”
“不是吧,他开会有瘾还是怎么着,这一点头绪,一点线索都没有,有什么好分析的?”李博云的话,也道出了刘浪的想法,不过转头想到许海东刚才的话,刘浪还是表示了理解,更何况令行禁止是一名警务人员的基本职业素养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