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的门被李璐拉开，她快步走向我们，把胸前的名牌扯下来，丢在垃圾箱里，坐进了副驾驶。
墨墨对李璐独自行动的事情非常不满，沉着脸启动了汽车，李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坐进车里之后，就转过大半个身子看向我：“我见到林烨华了。”
我没想到李璐到负一层居然是见林烨华，一时间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猜到我为什么惊讶了，不过一时间渴的厉害，就一连喝了几大口水，才说：“我把窃听器放下的时候，就听到艾米丽说道林烨华，她的原话是‘我们这样关着她，不会出什么问题吗？’我当时就想，ASAT想要和我们合作这么久，我们都没有松口，艾米丽来一谈，你就说会考虑。这件事情在我们这方面看是水到渠成，可是在ASAT看，就很诡异，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林烨华和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就把林烨华控制起来了。”
“我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和我一起下楼的ASAT的人，他要去负一层，我估摸着很可能就是去看林烨华，我摘了他的胸牌到那儿一看，果然林烨华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李璐抻着身子，在电脑上指了一下负一层的位置：“就在这儿。”
我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你怎么摘了人家的胸牌？”
“手电。”她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东西，我以为是晚上用的那种手电筒，结果仔细一看，是电棍，就是那种专业的防狼器，我一直以为李璐用来防身的是脚底下那十几公分的高跟鞋，看来这几次意外出的，她也谨慎了起来：“那林烨华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她动手？”
李璐摇了摇头，她似乎也觉得有点儿奇怪：“表面上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她好像状态不是特别的好，而且跟我也不熟，我觉得她不是特别相信我，她只是说……只是说让你小心。”
她的话说道最后顿了一下，眼神也有些奇怪，李璐对我还是有一些敬畏在的，所以她撒谎时候那种没有底气的表情非常清楚，这一点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经过这么多之后，李璐完全有必要对我坦诚相待的。
我没有马上戳穿她，也没有这个必要。
李璐既然安全回来了，我就把音频切回到了监听设备中，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杂乱，墨墨启动了车，往酒店的方向而去，车里回响着电脑中传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约翰坐在我身边，竟然睡着了。他从来不会有这种情况的，乔安娜被杀，我住院的那段时间里，他曾经三天没合眼，今天是怎么了。
“对了李璐，你和林烨华是见过面的，对吧。”我一边把一段隐约可以听到艾米丽说话的音频剪切下来，进行分降噪，一边问李璐。李璐嗯了一声：“我们从特斯克那里逃出来之后，约翰带着我和张潮去了你家里，没想到林烨华和那个不怎么说话的人都在，在那见过一面。”
李璐无意间提到了张潮，这让我有点儿担心这个孩子，他毕竟阅历还少，如果不是我受伤可以用的人太少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到马尔斯实验室的，就连我自己现在也不确定在我恶作剧的那八个字下面，将会发生什么，警察不会一激动，封了实验室吧。
我正想着，手里的降噪完成了，我看了看自动分离的音轨，大约有十几条，只好一个一个的听。一连播放了好几条，里面都没有特别重要的，无非是格子间里的一些最寻常的对话，但是有一条是艾米丽的声音，她说了一句特别奇怪的话：“那我们现在知道吗？”
因为音轨是分割开的，所以我不清楚究竟那一条是回答艾米丽的，结果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很确定的内容，想关的无非是些什么“我不知道”“现在不清楚”“还不能确定”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而且除了艾米丽，我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虽然是这样，我也丝毫不敢大意，将所有输出的音频全部做分割和降噪，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并且为了保证我可以及时的得到最新消息，我只能坐在电脑前看着，出来一条听一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九点多，我才听到一条比较有关联的话：“车已经出发了”。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可马上处理好的下一条的录音却是：“这件事情，我们不用通知马尔斯博士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一直昏昏欲睡的神经才算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马上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就连倒在沙发上，脸上还缠着纱布的76号，都睁开的朦胧的眼睛。
“那我去通知她。”又是一条处理好的播放了出来，可接下来，就响起了艾米丽的声音：“不用了，这件事情她不知道也好，省得提前伤心。”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手心就有点儿出汗了，明显这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艾米丽居然不让ASAT的人通知到，这合作关系也未免太恶劣了。
“像UXO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没过几秒钟，艾米丽又加了一句话。我第一次没太听清，听成了UFO，我就冷笑了一下，想这事儿怎么还和不明飞行物扯在一起了，难道是什么地方又出现磁悬浮了？
墨墨这个时候从一侧伸出手来，重新播放了一下这一条录音，然后整个人从一个非常懒散的姿势，腾地一声坐直了，又反复听了几遍，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见她这样，我心里也更加没有底了：“怎么了？”
“UXO？”墨墨重复了一下，她望向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手都在抖：“这是军用代码，意思是未引爆炸药。”
在听到墨墨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色并没有比她好多少，这话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意思，无非就是特斯克打算要炸了我的实验室，当然，前提是我们对UXO没有认识错误的话。
明显，我们认可白跑一趟，也绝对不能让这个事情发生。我和墨墨决定，立刻就走，马上开车赶回去，无论是怎么样，都不能危害到我实验室，更何况，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博士和员工，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么这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损失，更是国家的损失。
我们离开的时候，约翰还躺在床上睡觉，我隐约觉得他有点儿不太对，李璐我把拉到门外，她告诉我，他在车上说的话并不完整，林烨华的确让我小心，只不过，她是让李璐提醒我，小心约翰。
我看了屋子里一眼，没有说什么，抓起包就下了楼，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约翰的帐，我们可以慢慢算。
后来我有会想过整件事情的过程，发现有很多时候，预知是一件极其无奈的事情，就好像是你知道明明这棵树会倒，而你即无法阻止它倒下来，也无法说服树下下棋的老人离开，为了不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树砸死，我们大多数，选择了闭上眼睛。
而这个规律，正是千百年来玄学易数，甚至佛家告诫世人的方式，他们会告诉你，你将来必有一劫，而当你问他是什么的时候，他会告诉你不可说，不可说。
不可说，其实就是无力阻止后，我们闭上眼睛的那一层黑暗。
当我们的车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开进马尔斯实验室的停车场时，这里的空气似乎丝毫没有收到过影响，一切的一切，还是我离开的时候那样，依旧有员工站在门口说说笑笑，有安保人员盯着外来人员，大厅的正中间还是放着一个浴缸，两条尾巴的鲤鱼还活着。
就在几天前我离开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场景在我的生命中，会变得那样珍惜。
张潮看到我们回来非常惊讶，我也没有时间跟他详细的解释，就只是问有没有奇怪的人来过。他直摇头，说今天一早有人来换过我办公室的空调，在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张潮，你马上通知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情，立刻离开这个大厦，越远越好，马上！！！李璐，你去实验室把我的工具箱拿出来。”
张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被李璐拽了一个踉跄才知道事情有多紧急，冲盯着我们看个没玩的保镖猛地一挥手：“通知各个楼层马上离开。”
这是我进电梯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我们冲出电梯，看向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才知道疏散整个大厦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此刻透过玻璃门，我的办公室里，正充满了白色的气体。
也许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清楚，我太清楚那是什么了。那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生物武器，毒性很强大的气体，人类在接触后不到五分钟就可以造成脑死亡。而在这层薄薄的白雾后面，是一个打印机那么大的黑色物体，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上面的读秒器却透过白雾，直接射进了我的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