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再次变得殷白,卷流的气息在素空中蠢蠢欲动,它暗度陈仓咄咄逼人,仿佛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雨水便一触即发。窗口仿佛隔绝了安静,明明灭灭的隐痛在楚隽内心迅速的弥漫着。
楚隽被带进了通话间,窗口的外面是一名中年妇女,她叫缙云,是楚隽的母亲。她长得真的很好看,皮肤还是那样白净,眼睛鼻子还是那般精致。可是,楚隽知道这是母亲每天在风流场合里混下去的资本,没有美貌和身材,她难免会遭人唾弃。那些姹紫嫣红的场合是社会最现实的地方,你没有好看的容貌或没有钱,所有人强烈的鄙视眼光是躲避不了的。有一天,你会安静自卑的走出那个地方,内心怀揣着隐隐的恨。
俩人相互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楚隽低头看着束缚自己的手铐,他没有看缙云的眼睛,他不知道缙云是在看他,还是和他一样看着别处。
楚隽。声音通过空气中的介质传进了楚隽的耳朵里。她的声音变了,变得温柔了,好像是换了一个人。楚隽慢慢抬起了脑袋,垂着眼睛瞄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楚隽有力无力说:嘿呦,借钱的话也不能追到这里吧?语气中满是浓浓的讽刺味儿。
从来在你心里我一直就是个婊子。缙云点了一根烟,烟雾萦绕在她的脸颊,她没有因为儿子这么想她而伤心,她似乎自己也承认了。她尴笑了一声说:我来看看你,你如果愿意选择跟我,我们还是母子,我准备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楚隽浑身一震,令他意外的是缙云居然会选择结婚而不是一直鬼混下去?可是,哪个男人会愿意娶她这个万人操的婊子?哈哈,楚隽心里狂笑了一声,如今到这个地步了,还需要问他吗?他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缙云弹了下烟灰,将手扶在了吧台上,探头问道。
你才我在想什么?楚隽凝视着缙云的眼睛。
缙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眼。
楚隽微微一笑,说:我在想,只要是个男人,但凡长了眼睛也不会娶你这个婊子。能娶你的,我想他是个瞎子吧。
缙云脸颊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她摁灭了烟头。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儿子眼中的形象坏到就连一声祝福都得不到,她没有恶意而来,只是单纯想让楚隽在认她这个妈。可是,从头到尾的对话里楚隽没有给他一句好听话和一副好脸色。
楚隽,我知道你恨我。我没有做好一个母亲,今天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已经改……
哎呦,别……别呀!我可接受不起,你是来道歉的话,请快滚吧,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认过你这个妈!回去吧,回去跟你的那些男人们结婚吧,别因为我耽误了,为了我这个人而亲自跑来一趟真不值得。楚隽面无表情,他只想快点赶走眼前的女人。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缙云,她沉默了,她也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女人,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从此断绝与楚隽的关系。她站起身子走开了,可是心里却莫名的疼痛,仿佛是一种不甘。
霍颖又被带进了拘留室,他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到了中午,警察走了进来,说:出来吧,又有人找你。
楚隽微微一愣,第一次他以为会是黄慧微,可是居然是缙云,不过他也没有感到很意外。现在这个人应该会是黄慧微吧?
他又回到了那个通话间,还是那个位置。他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一瞬间他目瞪口呆了,这张脸他是多么熟悉呀,她不就是刘茜茜?他激动的趴在玻璃上,泪水夺眶而出,他又很多很多话要跟刘茜茜说,可是顷刻间他忘了从何开头。
楚隽是你吗?刘茜茜没有微笑,没有流泪,没有表情。她的声音变了,变得更清晰更动听了。样子虽然更好看了,她的皮肤没有她想象中的变得粗糙,而是更细腻,可这一切的变化还是逃不脱楚隽的眼睛。
是我。
你好,我叫刘晓晓。
轰隆一声在楚隽的脑袋里炸开。眼前的女孩不是刘茜茜?她改名了?可是,想象中的刘茜茜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多少也要带一点沧桑感。
刘茜茜是我的姐姐。
他人呢?楚隽问。
死了!
死了?
对。
空气此时此刻停滞了,楚隽突然觉得空气现在是如此的稀薄,他疯狂的喘息着,脑袋在眩晕,似乎随机就会倒下。他觉得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剧烈的颤抖着,他撑起了额头,眼睛禁闭着。
我姐是被人杀得,凶手已经绳之以法了。那封信是一年前写的,现在凶手逮住了,我把那封信才寄给了你。毕竟那是我姐最后要给你们说的话。
孩子呢?
都在一场大火里死了。
好了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我想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安息吧。刘晓晓轻轻敲击一下玻璃,然后朝楚隽挤出一抹微笑,转身离开了,在楼梯口有一个男人和他一起下了楼。
外面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窗口上点缀的雨滴缓慢的往下趟。
霍颖走在雨地,后面的助手为他打着雨伞紧急的赶着霍颖的步伐。
霍颖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后,便蹙起了眉头。那是霍父,霍颖的爸爸。
喂,爸。霍颖说。
你去趟迪拜,避避风头。蝴蝶正好有一个项目要在迪拜签字合约,你去吧。
好,什么时候?
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