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笑死人。大理寺监斩犯人,莫不是当街游行,恨不得通告天下,岂会像你们一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净干些让人瞧不起的鼠辈事儿……”
这乔御深虽然无赖,在关键时刻,却拎得清楚,虽然态度有些嚣张无礼,却十分合楚绿衣的心意,楚绿衣递给他一记赞同的眼神,这乔大爷立即翘起尾巴得意了。
“大胆,竟敢对袁大人放肆!”那名年轻官员见袁阎王沉默,似乎想为上司打抱不平。
楚绿衣凉凉地笑道:“咱们别挡路了,袁大人公务缠身,可不能当街逗留。”
袁斯莲见乔御深一脸得意之色,又见楚绿衣一脸漠然,不免有些气闷:“楚大夫,跟在你们后面,完全是因为顺路。这样吧,本官带你们去法场观刑。”
两句话不到,就暴露目的。乔御深急忙捍卫自己的领土,大步走到楚绿衣左侧。
楚绿衣暗暗摇头,这些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那两名大理寺官员还想摆摆威风,却见袁斯莲清咳一声,主动走到楚绿衣右侧。那两人只好乖乖跟在后面,半点儿也不敢逾矩。
楚绿衣暗暗点头,这袁阎王的名头不是白叫的,看他下属恭恭敬敬的态度,就可以猜出他平素的威重。竟然不逊于九王爷。
乔御深大手一挥:“走,楚大夫,我保护你!”
袁斯莲负手而立:“到时候你坐在我身侧,皇上应允了,你是功臣,可以享受优待。”
乔御深立即反驳:“坐在台上,未免太招人注目,或许会引来是非。”
袁斯莲淡淡笑道:“有本官在,闲人哪敢非议,就算有非议,楚大夫应该也不会在乎。”
这是某种试探么?乔御深心中不爽,楚绿衣有些无语。
三人并行,楚绿衣刚刚迈动脚步,这二人就立即赶上,竟然不落后也不超前,刚刚好,节奏一致,步伐稳当。楚绿衣左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两个美男环伺在侧?
楚绿衣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被男人如此对待,毕竟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哪来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旖旎遐想?她是医者,更关心事实,更注重本相。
不过,她似乎暂时摆脱不了,这二人紧紧粘着她的步子,似乎在围着她暗暗较劲,楚绿衣察觉到这种古怪的气氛,不免有些疑惑,这袁阎王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没定性的人,干嘛要跟乔御深这种无赖较劲。
一路缓行,终于来到菜市口观刑台,楚绿衣这才松了口气,目的地已到,她终于可以摆脱两个美男子的如影随形了,一路上,她可是收获了许多异样的目光。
尤其是那些买菜大婶,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打量她,幸好,她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何况袁斯莲和乔御深并未得寸进尺,始终与她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
“我就在台下观刑吧。”楚绿衣淡淡说道。
乔御深面色一喜,正要带着楚绿衣一道在菜市口寻一处视野较好的立脚点,就听袁斯莲用沉稳肃重的语气说道:“楚大夫,这次定罪行刑,实在太过匆忙。大理寺和刑部都没有准备充足,除了刽子手是现成的。皇上允你一起观刑,其实就是一种褒奖,允你在处刑之前,说几句你想说的话……”
楚绿衣神色一凛,不悦道:“我要的褒奖,不是这个!麻烦你转告皇上!”
袁斯莲回道:“可是,你没有想说的么?本官可以护着你,至于你的其他心愿,皇上不会随便敷衍你的,毕竟当众许诺,岂能戏言?”
楚绿衣思忖片刻,答应道:“好吧。”
乔御深顿时急了,急忙拦住她:“你先考虑清楚。坐在台上,和大理寺卿坐在一起,必会成为京城百姓眼中的奇人。你可是带着孩子的妇人,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
楚绿衣冷嗤一笑:“这有何惧?我开设保和堂,本来就要接受京城百姓的注目,与其躲在后面畏畏缩缩,不如直接面对,有什么凶险,我自会想办法应付。”
“好!”袁斯莲忍不住赞道,“楚大夫真是个大方的女子!本官佩服!”
乔御深皱着眉头,直直地盯着楚绿衣,见她神色清冷,目光湛然,不由得有些出神。
袁斯莲缓步踱到乔御深跟前,笑道:“你何时来的京城?怎么有点面熟?”
乔御深急忙不耐烦地挥挥手,像在赶苍蝇:“别跟老子攀关系,你居心叵测,故意拉上楚大夫,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份,还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哼!万一招来是非,你怎么保护楚大夫?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家里有娇妻美眷,竟敢在外面招花惹草,如此风流之人,楚大夫会正眼看你才怪……”
话音未落,便被袁斯莲打断:“本官何时招惹她了?她不会正眼看我,难道就会对你另眼相待?你这是什么道理?莫非……你觉得本官不如你?”
乔御深立即得意洋洋地嚷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不错,就凭这一点,也当得起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不过,既然有自知之明,以后就别在楚大夫面前显摆。”
那两名大理寺官员听到这话,面上都涌出怒色,可惜,袁斯莲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哦?本官几时显摆了?骏马护卫在侧还是一品大员的车轿开路?”
“你!”乔御深又气又急,这人并未像他预测的一样,为了官威和面子,主动离去。
楚绿衣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这男人的世界……还真是奇怪!两个风采翩然各有所长的俊男,在菜市口争论高下,看上去就有一种喜感。
袁斯莲收起刻板的表情,突然对楚绿衣说:“其实本官尚未婚配,乔公子这话,显然是不打自招,如此心怀叵测之人,楚大夫日后还是警醒一点。”
楚绿衣顿时哑然,这是……什么情况?他有没有婚配,用得着当众说出来?
就在这时,乔御深突然乐了:“堂堂大理寺卿,即将而立,却一直单身,莫非,你追着楚大夫不放,是为了某些难以说出口的隐疾?要是这样,本公子劝你,每日服一剂保和堂出品的鹿丸大补膏,这身子得好好养,何况你年纪不小,子嗣重要,千万别为了面子死撑着!”
楚绿衣顿时失笑,这乔御深好记性,好机灵,竟然记得她提过的鹿丸大补膏。
其中一名大理寺官员忍不住怒道:“大人,这无赖太过分,不能姑息!”
袁斯莲摆摆手,淡定地让这名官员乖乖退下。
“本官的隐疾,用不着你大大咧咧地说出来,日后我自会去保和堂和楚大夫仔细商量。好了,楚大夫,咱们上台吧?快到午时,犯人也该押解来了。”
楚绿衣再次笑出声,这袁阎王……真是太逗了,这种反击非常有效,乔御深果然黑了脸。随后楚绿衣和袁斯莲一起登上观刑台,袁斯莲坐在主位,她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很快,楚绿衣听到身后传来乔御深的笑声:“楚大夫,我给你当门神。”
袁斯莲回头一瞧,果然,这乔大爷不肯示弱,竟然以护卫的名义,冲破封锁,立在楚绿衣身后,果然像一尊门神,只可惜,这张脸太俊,这双桃花眼也太惹眼。
袁斯莲无奈地摇摇头,楚绿衣怎么就碰上这种无赖,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寂寞了。
很快,犯人被狱卒押来,凶悍的刽子手持刀静立一旁,袁斯莲发令,三声炮响,开启死刑的前奏。楚绿衣看着跪在地上的常汝歌,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他要是死了,这件案子背后的几条大鱼,会依旧活得逍遥自在,莫非,这才是世道不公的真相?
楚绿衣突然止住袁斯莲的手,将这枚红签挡在空中:“我去问一句话。”
果然,袁斯莲允诺了,他放下执行死刑的红签,深沉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安抚之意,楚绿衣来不及细看,便直直走到招魂幡底下,蹲下身,平视常汝歌。
他一直垂着头,对外界的议论无动于衷,听到楚绿衣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涌出一股浊泪,在执刑之前,大理寺已经派人为他整顿仪容,将他收拾一新。此刻,静候死亡的常汝歌,已经恢复了娴雅和柔媚,丝毫不见污浊之气。
楚绿衣轻声道:“到最后一刻,你还是如此固执!你明明可以远走高飞,为什么?”
常汝歌任由泪水在清美的脸颊上流淌,他笑道:“替我送走小云,别让他滞留京城,为我这样残缺的男人守候,不值得!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你要替我守着,直到那些人露出真面目。我不信世上的鬼神,所以在我死后,将焚化的骨灰交给小云,这是我欠他的。”
楚绿衣点点头:“好吧。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
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楚绿衣似乎听到一声濒临崩溃的嘶吼,来自人群之中,顽固而真挚。
她已经回到位置上,就听袁斯莲高声说道:“楚绿衣,圣上有旨,你此番破案有功,圣上钦赐一块牌匾,这是圣上亲笔,你务必好好收着。”
楚绿衣登时一惊,就见两个侍卫抬着一块有些沉实的匾额上台,袁斯莲亲自掀开红布,露出黄金闪闪的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