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箭还在源源不断地发射,有的箭上带着毒水囊包,射到东军群中便炸了开来,东军中不时爆发出阵阵痛呼。可是,东军人数实在太多,蜂拥而上,即使城墙上涂满滑溜的冰,攻城的云梯架了撤,撤了又架,还是有更多的东军兵士爬上城墙来。
白敏早就带着御林军守在城墙上,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他施展出浑身解数,刀刀见血,不久便看到了五六名爬上城墙的东军兵士。其他的御林军侍卫见首领勇猛,也都受到了鼓舞,个个使出浑身力气,奋勇杀敌。被砍倒的兵士直接从城墙上摔下去,不知撞下了多少同军兄弟。
虽然如此,可城墙已经被撕破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景顺和武青精神一振,包围了两个月,终于攻破了城墙!他们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情,带着东军猛烈地向中京城冲锋。夜色中虽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然而城下密密麻麻的人潮,白雪映在铠甲上,发出微弱的银光,而城墙下宛如潜伏了一条巨大的鱼,黑色扭曲的鱼身,遍布的鳞片闪闪发光。
就是现在了。现身罢!承玺默念。
宛如一阵狂风刮过松林之顶,针簇般的枝叶哗哗作响,半掩在乌云中的月亮洒下淡淡月光,积雪反射出铠甲的冷芒。潜伏在黑暗中的潮水哗啦一声推起高高的浪花,浪花前锋一点纯白,近似于雪,迅速涌上前来。
东军背后绵延的松树林里,突然冲出一大片黑甲兵士,身形矫健,步法整齐,挥舞着双刀和战斧,向东军袭去。冲在当头的是一匹高头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马上骑着一人,银白铠甲,雪色大氅,手持纯白长弓,头盔里面透出寒星两点。
东军将士相顾大惊,顿时忘记了冲锋。有人失声呼道:“是护国将军!“
许多东军将士一听是护国将军到了,手中的武器再也拿不住,哐铛一声落在地上,更有心灵软弱者,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冲锋的人群停滞了,纷纷回头望向松树林里涌出来的黑甲军队,看着那个银白的身影带着身后两列骑兵,径直冲向景顺和武青。
城墙下的巨大的鱼停止了扭曲的动作,银色的鳞片不再闪烁,鱼头转向那银白色的一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是归附投降,还是死战到底?
承玺眼中浮起一丝水汽,那个轻骑夜逐,雪满弓刀的少年,她何时才能与他相见?
黑甲军队冲入东军阵营,举起双刀和战斧无情地屠戮。东军兵士大乱,有人大喊:“自己弟兄,手下留情!“
然而黑甲军队毫不手软,出手绝不容情,刀刀见血。大部分东军兵士不明所以,道是护国将军要尽灭叛军,吓得丢盔弃甲,慌忙跑窜,因此被黑甲军队轻松取命,甚至自行踩踏死伤者,不计其数。仍有镇定者勉力与黑甲兵士相斗,然而局势大乱,心思难定,往往落败。
景顺和武青陡然看见那银白铠甲的身影,也是相顾失色,心里不约而同地都想:原以为他没了消息,却没料到他突然来了!东军一见到他就是丢盔弃甲的,连自己也忍不住心里发怵,今天的攻城之战,必定是要一败涂地了!
武青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脊背由下至上一阵发凉。他早就知道,自己背弃旧主,转投景顺,终有被旧主清算的一日,却不知来得这样迅速。二十多年戎马生涯,多少风霜雨雪都经历过,都不曾打倒他,却因为一时贪念,沉迷不能自拔,以至于被景顺半是说服半是胁迫地拽上了反叛的不归路。
他最懊悔的,不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而是害苦了二十万东军弟兄。他软磨硬泡,以自己东军将领一时之威,带领二十万人倒行逆施,今日旧主重现,东军拜服,而自己也报应不爽,即将被那浅金色的箭矢破胸而亡。
可是,想象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来临。他恐惧地睁开双眼,见那银白铠甲的身影虽然向他和景顺冲过来,却临到跟前也没有射出一箭,反而马头右偏,带领两队骑兵绕开了自己和武青的近卫兵士,向远处驰去。
他心里一动:这其中必有蹊跷!
武青见那银白铠甲中的人脸部被头盔遮挡得严严实实,虽然衣着马匹有十分相像,可是身形、动作却全然不像,他记忆中的帝昙惊才绝艳,进退如风,哪里像眼前的人这般缓慢而笨拙?虽然做了那个人的扮相,却决不是他!
这样一想,武青怀疑更甚,反而策马带着一队心腹的兵士迎上前去。那银白的身影不仅没有立即搭箭向他射来,反而策马驰得更远,身穿黑甲的骑兵将那银白身影团团围起,准备迎击武青等人,似乎对他颇为忌惮。
如此一来,武青心中肯定无疑:这绝对不是帝昙!
武青既然发现了异样,低声朝景顺吼道:“有诈!”
景顺本来已经吓得呆如木鸡,听到武青一言,立马清醒过来,也不问原由,马上对东军兵士大吼道:“不是护国将军!他不是慈恩!哪里来的大胆毛贼,竟敢假冒皇子,简直荒谬至极!大家给我杀啊!”
武青手中长刀甩出一阵旋风,当先一骑向着那银白铠甲的男子冲了过去,景顺紧随前后,边跑边拔出腰间长剑:“大胆毛贼,冒充皇子招摇撞骗,害我东军弟兄,看本王不将你一剑斩于马前!“
江疏影藏身在银白铠甲里,闻言心中一惊。承玺从慈恩郡王府里给他带来了铠甲和马匹,甚至漆了一把白色的长弓,将他和江才从城内偷偷送出,赶到蓬莱国军队驻扎的地方。
按照承玺和幸颐的约定,蓬莱国派来的两万五千援军前日已经到了中京城附近,江才先行一步,为他们带去幸颐和承玺的命令,悄悄驻扎在东军后方,待到时机成熟,便由后方冲出突袭东军,造成一种帝昙归来为中京解围,镇压景顺叛党的假象。
承玺将他装扮得很像,乍一出场,把东军全体兵士都骗了过去。他按照承玺的吩咐,没有局限于屠杀东军兵士,毕竟他们只是听从将领的指挥,而且也都是天启国的子民。他和江才带领着最精锐的两队骑兵,向景顺和武青冲过去,擒贼先擒王,把他们俩拿下才是最重要的。
江才听到景顺大喊,知道他们已将江疏影认出,略一沉吟,从身后对冲在前方的江疏影喊道:“你带人去救幸颐出城,我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