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风傻了眼。俗话说的好:“白天莫谈人,黑地莫说鬼。”讲的就是这种“该言”,老百姓更愿意说它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有什么”。李随风此时就是“该言”,话音还在甬道内层层叠叠的回响尚未完全安静,身后的“鬼”就到了,而且就像他说的那般做了。
两片冰冷干燥好像腐木似的嘴唇一下子贴在了李随风的嘴上,时间比眨眼还要快上十几倍,哪里还有反应的时间?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直冲喉咙,却又被李随风强行压了下去。现在又哪里是犯恶心的时候?
他伸手摸向小腿外侧的刀柄,时刻准备动手搏命。
然而那个“丧尸”好似没有感触到李随风一般,就那么顶着他的嘴唇,一路继续向着甬道内走去。李随风反应奇快,立马向旁边挪了一大步,闪身贴在了墙壁上让开了道路。可就这般轻微的脚步声,却立刻又引起了那“丧尸”的注意。
满头浓密的黑发一颤,“干尸”那高挑却有些驼背的身躯便定在了原地,干枯不见五官的头颅左右逡巡着,似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时李随风方才明白,原来这东西虽然看不见也感触不到,但是却对声音格外敏感,想来刚刚也是几人在大厅内棺椁前的谈论太过大声,这才引得这些家伙们苏醒过来吧?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盗墓小说中经常提到的“粽子”?
李随风能够反应过来,其他距离稍远的旁观者自然也不会差。于业更是干脆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全身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着蹲在了墙角。整个甬道内霎时间便变得无比安静,只有那干枯头颅在转动时头发摩擦身体的“沙沙”声时不时的响起。
没有发现其他的声音,那“干尸”也不再搜寻,整个躯体就像是蜡像一般在某一刻完全的定格,静静矗立在甬道正中。而直到此时,在场的四个人仍旧没有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响动。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论是许一多还是李随风都没能够提前做出准备,此时此刻竟是被这个“干尸”堵住了甬道的中间,将众人的去路堵塞起来!堵住了路,就堵住了几人的生机,且不说这个要命的怪物就在这里,他们身后可还有好几支枪在追啊!可几人又哪儿敢妄自动作?只好在黑暗的角落中继续蜷伏,心中叫苦不迭。
好在,现在没有了生命危险。“干尸”一动不动的静立在原地许久,放佛真的化作了一尊蜡像,与周遭的环境彻底融为了一体。
也直到这时,李随风方才想起自己刚刚和“干尸”有过一次亲密接触,还因此丢了保存三十多年的初吻。原先是生存危机在前没有顾得上,此时危机暂时缓解了,那股恶心感便再也不受他的控制,再次沿着食道直冲咽喉。
“唔!”李随风一个没忍住在喉咙中发出了一声轻响,那尊蜡像般凝固的“干尸”突然间便有所察觉,整个身躯猛然转向李随风,双手十根利爪高举,一下子便扑将过去。干枯的身体中竟然还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也不知是骨头在碰撞还是它自己独特的叫唤。
李随风吓得面如土色,赶忙就地一滚躲过了那十根钢钉似的利爪,就势躺倒在甬道的正中不敢妄动。而那干尸一扑过去,双手十根尖锐的指甲直接撞击在石墙上,居然没有折断,反而发出一阵急促的“砰砰”声,像极了正在钉凿的钢钉。
它一扑没中,发狂似的在石墙上来回抓挠着,身体内那“咯咯……”的声响也愈发的响亮急促,待到它发现自己正在攻击的是石墙后,“干尸”才又开始在四下里凭空挥动着手臂,弄得呼呼风响。
过了好一会儿,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也没有抓挠到任何物体,它方才似刚刚那般不再动作,蜡像一样陷入了沉静定格。几个全力贴近石墙的活人也是直到此时,方才小心翼翼的长出了一口气。可这样一来,几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空间沉静的像水,没有一丝波澜也不敢起一丝波澜。甬道内重新变得安静,安静到几人都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些原本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忽然变得如此刺耳,直把众人急的够呛, 可因此心跳却又跳的更快,而呼吸也显得愈发急促,陷入了一个恶性的循环。
好在,那“干尸”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反应,依旧在那里静静的矗立着。
李随风试图调解一下心绪,借机开始打量起这具“干尸”。这具干尸的身材很高,仅仅目测一下便看得出它有一米八、九左右,身上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袍裾罗裙,脚上则穿着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看装扮,在生前应该是一个女子。
想到这里,李随风便忽然联想到那些石棺棺盖上让人感到恐怖的刻画,细想一下那画中女子身上所穿着的,不正是如同眼前所见“干尸”的装扮一样么?这么想来,那她的腰……
“阿嚏!”于业在这个时候打了一个喷嚏。
忍喷嚏是一件很难受很辛苦的事情,想要成功更是极难。于业就是一个例子。他苦苦忍耐了许久,结果还是到最后一刻没有忍住,一口喷嚏打出去在安静无声的空间内显得如此清晰如此刺耳。而还不等他做出什么规避动作,那“干尸”便先动了。
它头上及腰的长发忽然一甩,整个下半身不动,上身以一个诡异到可怖的姿势突然向后折去,那个角度上看去,似是它的脊椎都已经断了!双手十根指甲同时向地上按去,一下子便刺透了于业的脚面,将他的左脚扎得血肉模糊。
“唔……”剧烈的疼痛开始撕扯于业的神经,他想要发出惨叫,可他知道现在决不能发出惨叫,否则他就再也没有出声的机会了。于是乎他用了极大的毅力强自忍了下来,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那十根利爪慢慢的抽离开去,让于业的左脚更显得血肉淋漓,让人不忍蹴睹。不光是不忍看,而是再也不能忍下去了。李随风给另一边的许一多使了个眼色,猛然握紧小腿外侧的匕首,就地一滚刀锋直奔那“干尸”的脚踝而去。
与此同时,许一多也忽然拔出了匕首,蜷伏已久的全身骤然发力,刀锋直奔“干尸”的腰肢。心中暗自发狠,必要将其腰斩。
此刻“干尸”的身躯完全后折双手着地,看上去根本无法用力,二人心意一通便同时出手,时机配合的恰到好处,眼看便要解决掉这个恐怖非常的怪物。然而……
“眼看”便是还没有,“看上去”也不代表着真相。
就在李随风的刀刃即将砍断“干尸”脚踝的刹那,那脚掌突然间离开了地面;就在许一多的匕首从天而降,即将腰斩“干尸”的同时,那腰身突然诡异的一扭,好似蛇身一样突然在空中做了个诡异到妖孽的动作,将匕首避了开去。“干尸”的整个躯体一下子倒立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难道它还能看见不成?
李随风和许一多心中都在疯狂的质问,此番偷袭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两人配合的也算天衣无缝没有发出什么额外的声响,却怎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干尸怎么可能感知到他们的动作?
然而稍后他们便知道,不是干尸感知到了他们的动作,而是它根本就不知道有李随风二人的存在,它只追寻着生源发动攻击--不死不休。干尸掉转了一个姿势之后毫不停息,双脚当做双手来用,继续疯狂的向墙角的于业砸去。砰砰两声,那穿着绣花鞋的两只小脚砸在了石墙上,却把那无比坚硬的石墙砸出了两个浅坑。
于业侥幸万分的避过了一次,可第二次呢?一击不中的“干尸”根本没有停留,两条铁棍似的长腿再次高高举起,眼看便要冲着于业的头颅落下!
生死面前,于业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也不知他从哪儿还有的力气,眼见两条干枯的长腿向两条铁棍一样砸向他的脑袋,于业“嗷!”的一声怪叫,抢先一步蹬出,整个人合身撞向了那“干尸”的腰上!
于业肩膀和脚踝都受了严重的伤害,但好在他身躯微胖,依靠着冲击力和重量还是抢在“干尸”双腿落下之前砸在了它的腰上,将它整个高大的身体撞飞了出去。剧烈的动作又拉动他肩膀和脚踝伤口崩裂,原本的怒吼到了最后却演变成了一声惨嚎。
机会来了,李随风和许一多不用言语也知道此时该怎么做。两把匕首随着他们的动作一同刺出,两人连踩带按的控制住那“干尸”的四肢后,便疯狂的向它身体上砍刺,发疯似的攻击。
“干尸”自有一股怪力,身体“咯咯”的响个不停,几次差点便挣脱了两人的控制。然而随着砍刺深入关节、骨缝,它的放抗终究变得越来越弱,最后随着身体的四分五裂而彻底停止。可即使如此,两人依旧不敢大意,连刺连砍又折腾了五六分钟方才罢休。
二人最后都有些脱力,确认“干尸”不会再活过来之后,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论怎么说,总算是把它给解决了。
然而不等李随风两人稍稍庆祝,来自于业的一声惨叫又让他们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于业满脸变得黑绿一般的颜色,此刻正一边抱着受伤的左脚,一边痛苦万分的在原地打滚。
两人赶忙抢上前去脱下他的鞋子查看,看到伤口后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十道伤口全都成了贯穿伤,从脚面一直刺透脚底,伤口处的皮肉被后来拉扯时弄得向外翻卷。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所有伤口处的皮肤和血液都开始变成了墨绿一般的颜色,黑沉浓重的像一滩化不开的墨!
两人同时惊叫了一声--“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