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回廊深,琉璃灯火浓。
少年站在廊下的花丛之中,仰着脑袋往天空看,微风轻抚,满树落叶飞舞,将他落得满身。长发飞扬,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从侧脸去看,琉璃眼瞳笑的灿烂,澄澈如水。他全身着一袭灰袍,看起来很宽大,却将他身子衬的娇小,动作之间,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脚蹬一双黑色的软靴,也是小巧的模样,被落上一片枯叶,他伸手去捡,笑颜如花,天真如孩童。
廊上走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面容如玉,温文儒雅,另外一个十分清秀,有几分书卷气,却也是个难得美男子。两人走近,却不说话,比肩站在廊上看那站在落叶之中的精致少年,看他手里捧满了落叶,然后如孩童般撒向空中,兀自笑的天真烂漫。
书生气的男子看的眼睛发直,直勾勾地的盯着少年的脸,他的手无意识地伸了几回,却终究是重重垂下。
玉珩歪着头,温润地笑了笑,微风吹乱了他的一头青丝,一缕长发垂到脸颊边,更衬的面如润玉。他的声音不大,清澈如水,也是一贯的温柔声调,如同绵软的酒,叫人听着就心生醉意:“流郢,丞相的大人快回府了,我们需得去门前恭候了。”
正玩的欢快的少年转身过来,一双水亮的眼眸正盯在前来的两人身上,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笑眯眯地窜到男子们身前:“两位师兄长,你们可知道丞相大人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邹徵下定决心想要接话,谁知道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却结巴的可以:“不……不知……我……”这下,即便是在这样寒冷的秋日里,他的脸竟然也红的厉害,对上流萤看他的脸,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流萤觉得好笑,干脆眼巴巴地凑到他身边去,邹徵被她那么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盯着,更是全身都要冒烟了一般,引得流萤咯咯的笑。
“流萤,你莫要再逗弄子颜了,若是再过一阵兴许他得紧张的昏过去。”玉珩侧侧身子,将邹徵挡住半边。
流萤嘿嘿一笑,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站在大门口,微微弓着身子,一副尊敬模样。流萤却已经将方才嬉笑的表情收敛,细看来尽然还有几分悲伤,玉珩侧着脸,朝她的脸上看了一眼,习惯性眯起眼睛。
远远一辆藏青色的马车驶来,马车侧壁上刻有丞相府的家徽,驾车的马看起来十分普通并不出众,但若是有识马之人,便会发现,这马的鬃毛顺滑有光,四肢强健有力,奔跑之间步伐齐整轻松,竟是一匹千里马。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下,傅常便迎上去,将精致的软登放下,等傅炳出来。
傅炳下了马车,将站在门前恭迎的仨人看了一遍,眼神闪烁,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眼睛最后定格在流萤的脸上,见她依旧是那一身灰扑扑的衣裳,面容也不似平日那般充满笑脸,甚至还有几分灰白哀戚,心中一动。
几人相伴到了傅炳的书房,傅炳的书房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沧阑阁”,可见此学问之博大。傅炳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也并非平白而来,他年轻时便曾因为他的才学在煌国闻名一时,所以受到了先皇的赏识,后来在朝中做官,更是步步高升,才养成他这般恃才傲物的性子。
傅炳仰躺在他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养神。他毕竟也老了,大不如从前,他生性多疑多虑,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才放心,所以耗神耗力叫他感到身子的疲惫。‘
眼下,所有的布局都已经在按他的设想进行,只剩下眼前这三颗棋子还未在他的操控之中,这三人的秉性他看的清楚。玉珩此人虽温润如玉最是恭敬,但却是最难控制,实在难以猜测他的心思;邹徵虽然论才智不一定比玉珩差,却输在太过迂腐,虽然是最适合利用的,却也怕他坏了大事;墨流萤乖巧可人,但她与赫连云烨的关系不一般,还需要细细琢磨。
“你们可知我此番叫你们来有什么事吗?”傅炳定了定神道。
“学生不知。”三人恭敬道。
傅炳睁开眼睛,那一脸疲态瞬间散去,依旧是那双如隼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他的眼睛将他们一一扫过,才缓缓道:“你们想必也知晓皇上中了‘六月雪’之事,两天以后便是‘六月雪’毒发的第六天……”
一直安静地垂着头流萤听了这话,像是不被什么东西扎到一般的,身子猛的一瑟缩,脸色又苍白几分,嘴角嗫嚅,满是悲伤。
傅炳不着痕迹地将满意的眼神从流萤面上收回,这才接着先前的话:“届时就就算是神医也回天乏术,皇上此回……凶险万分,储君之事,皇上前几日便交托与我,皇上欲立雅妃之子为储君,老夫在皇子成年之前摄政辅佐。老夫此番找你们来,便是为了与你们商量一番若是皇上驾崩,我等该如何挑起大梁,为皇上分忧。”
玉珩弯弯身子:“我等之是五品官,何德何能为皇上分忧?自然唯恩师是命。”
邹徵听了皇上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也是满脸悲伤:“能为皇上和恩师分忧,是我等之幸。”
傅炳满意地点头,眼睛再次落在流萤的脸上,却见她脸色难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流郢?流郢?”邹徵站的离流萤最近,见她当着傅炳的面发呆,变急忙招呼她几声。
流萤回神,受伤一般后退几步,抬脸已经是满眼含泪:“恩师,皇上……皇上他……真的,真的无药可医了吗?施太医不是神医吗?他能救他的,他能救皇上。”
“流郢……”傅炳蹙眉“施太医言‘六月雪’乃是奇毒,无药可医,就算是他也束手无策。”
“不会的!他……”流萤不能接受地摇头,眼看着泪水就要掉出眼眶。
邹徵有些慌,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顿时一阵心疼:“流郢……”
“唉,子颜你带着流郢出去候着,我有事要与仲离交代。”傅炳捏着眉头,一脸惋惜。
邹徵便扶着泫然欲泣的流萤出去了。
之剩下傅炳和玉珩两人,傅炳道:“仲离,老夫有要事交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