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炳活了半辈子,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死人能复活的。尤其是这死人是他亲手摸过已经变硬的,是他亲眼看着下了棺材的,但是现在,这已死之人,还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对着他冷眼相看。人们常说亏心事不能做,做了就心虚,更何况,你正在趁着人家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在谋夺人家的家产和地位?
看到来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冷,只感觉今日这日头冷的渗人,方才还明晃晃的太阳,现在白的就有些刺眼了。
赫连云轩和流萤到是不怎么惊讶,流萤微微仰着头,逆光看那坐在马上的男人,表情复杂。赫连云轩伸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流萤不自觉地用脑袋在他的掌心摩挲一下,转脸看他,赫连云轩一笑,叫人安心。
“皇……皇,皇上……”傅炳在嗓子里咕噜了好一阵,才找着调,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干涩难听。
“吾皇圣安……”群臣终于找回神智,下跪请安。
赫连云轩是王爷自然不用跪,丞相也不用跪,流萤竟然也跟着站的笔直,惹来众人注视。
流萤咬着下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狰狞,低声道:“放开我。”她把自己的手努力的往回抽了抽,但你是手掌却被赫连云轩抓的发红。
赫连云轩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一根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她的掌心,他面上表情不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不必跪他,日后你做了本王的王妃,只需行礼便是。”
“妖孽你被雷劈傻了吗?快放开我,谁要当你的王妃啊?”流萤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劈的外焦里嫩,抖着嘴皮子挣脱他的手掌。
赫连云轩嘴角一勾,仍旧拉着她的手不放,眼睛却看向赫连云烨,赫连云烨冰冷的眼神与他对上,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像是要凝结了。
“众位爱卿平身。”赫连云烨收回目光,对上跪的满地的群臣。
“谢皇上。”群臣起身。
那些个反倒到傅炳一边的大臣连声音都在颤抖,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赫连云烨。之前是看见傅炳大权在握,所以才顺风倒向傅炳,但现在皇上竟然没死,那就一定不是没死么那简单,说不定皇上根本就是把他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现在若是皇帝得权,他们这些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傅炳,但他向来心思深沉,只这一阵功夫便冷静下来。他咬的牙铮铮作响,颜色阴沉,眼珠在眼眶中转了几转,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你们设计?”傅炳侧着身子,对上流萤。
流萤用没被赫连云轩抓着的手刮了刮鼻子,生出几分狡黠来:“从一开始就是你在设局,我们只是,将计就计。”
拳头握紧,吱吱作响,傅炳眯起眼睛:“他中毒是假?你那时候伤心欲绝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我若装的不像,你会信吗?”流萤嘻嘻的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赫连云轩见傅炳的眼睛转到自己的脸上,他一手用折扇挡住自己的面容,一双桃花眼弯起来:“你不必看我,我们兄弟向来兄弟情深,我为他面露悲伤也是应该的,是你自己多想了。”
“你!你们!好好好……”傅炳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如何,竟然不怒反笑,他的眼角上勾起,就像一把倒勾,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在跟着颤抖,诡异的很。
赫连云烨一路骑着马进来,群臣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之前中了六月雪而变白的头发竟然一夕之间转为墨色。他生来气质冷峻,从高高在上的角度看人,帝王威严毕露,直叫不敢直视。
马蹄在傅炳面前停下,他居高临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傅炳,你意欲谋反,该当何罪?”声音都是冰冷的。
傅炳到连装都不必装了,梗着脖子冷笑:“该当何罪?我傅炳既然敢做这种事情,自然是神佛不惧。你赫连家气数已尽,能者上位,此事还没完,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他忽然一伸手,将自己的穿着的青色蟒袍拽去,眨眼之间,竟然露出里面穿着的明黄色的龙袍。
众人又是一震倒吸冷气。
流萤摸着下巴,对赫连云轩道:“你说,今天这些大人们回去以后会不会肚子疼?毕竟吸进去这么多冷气,想必也不是很舒服的。”
赫连云轩好笑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抬头看看天空。
傅炳往宫门口瞅了几瞅,面色沉重:“你将风雷营的人都拿下了?”
赫连云烨似是想笑,嘴角扯了一下,他黑色的披风被风扬起,就像一片张开的乌云,将傅炳笼罩在其中:“这京城的护卫军除了风雷营,还有祭魂营。”
这下傅炳的脸色都有些变绿了。
如果说风雷营是就连百姓都知道的家喻户晓的正牌皇城护卫军,那么祭魂营就是一个隐藏的暗卫,除了皇帝,没有人知道祭魂营到底是什么样子。有时候祭魂营也会派出一些正常的军队与风雷营“交流”,但只要的是有见识的人,便会明白,那些军队只是祭魂营中等级最低的士兵。
祭魂营的人,每一个都是一个神话,他们是隐藏在暗中的死神,从出生就被训练杀人,真正的谈虎色变。
傅炳不是没有把祭魂营考虑在计划之中,只是祭魂营只接受皇帝的调遣,若没有赫连云烨,他连祭魂营的面都见不到。
“丞相,救我……”城门口的跪着一个的人,披头散发,长着嘴巴嘶声地喊道。那人像是受了什么奇大的折磨,上半身都瘫软在地上,整个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扭曲着贴在地面上,奇怪的是全身不见一点外伤。
“是……是……宋允文……”人群之中有人看出这人的面目,惊的呼出声来。
傅炳眯着眼睛看他,宋允文爬在地上,一张嘴巴张的大大的,声音的沙哑里带着凄厉。
“丞相……丞相……救我,救……”他的眼睛睁的很大,死死地盯着傅炳,张开的嘴还没有来得及闭上。
傅炳看着宋允文忽然就不动了,他眼睁睁看着宋允文的头高高的飞起,“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对傅炳来说,死一个人不算什么,掉一个人头也不算什么,但是如果你见过刚才还在和你说话的人忽然一下脑袋就飞了起来,而你们周围只有你们两人的时候,你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