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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狩猎摩天岭(1)

张家口西面的摩天岭上,白雪皑皑,人迹罕至。

在一处山高林密的山坳周围,十几条浅色皮毛的卫队犬和大型犬,一动不动地伏在雪地里,他们轻轻呼出的气息把眼前的雪地融化出一滩积水,有口渴的狗狗会低下头吸允两口,而后,又全神贯注死死盯着山坳的入口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众狗的耐心似乎开始动摇了,他们不断侧头瞅一眼狗王,狗王克林顿却像一尊雪雕般的纹丝不动。克林顿身边的幺鸡实在忍不住了,悄声问道:“它真的会来吗?”

“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

“我的耐心足够大,可我的膀胱不够大,来尿了。”

“憋着!狗尿的气味儿太大,会暴露目标的。”克林顿的口吻不容商量。

“万一把我的前列腺憋出毛病来……”

“嘘!”

幺鸡顺着狗王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头巨大个的野猪出现在山坳的入口处,它四处嗅了嗅,然后哼哼唧唧地嚷嚷了一阵子,背后又走上来四头野猪,一起步入了山坳。

就在野猪家族进入山坳中央时,克林顿一声断喝,率先冲了下去,十几条埋伏在雪堆中的健狗,紧跟着狗王跃起身形,直扑野猪。受到惊吓的野猪家族,本能反应就是掉头往回跑,可来路已被两条大个头儿的斗牛犬截住了。一对斗牛犬威武地吼叫着,自上而下冲了过来,其阵势不亚于下山之虎。

野猪眼见四面受敌,竟然止住了惊慌,索性猪尾相连围成一圈,猪嘴獠牙对准了冲上来的群狗,准备殊死一搏。克林顿率着十几条精壮猛犬,在野猪圈外又围了一个狗圈,他提醒着手下不要招惹那头最大个的野猪,只骚扰偷袭其中两头个头较小的野猪。

双方对峙着、试探着,瞅准机会就会攻出一招,旋即便又缩回各自阵中。猪少狗多,加上野猪们又不如众狗灵活,一段时间僵持下来,已经有三头野猪受伤流血了。外围的群狗们不急不燥,围着五头野猪继续转圈,还不失时机偷袭一把。时间稍长,领头的野猪就开始试探着脱离“野猪阵”,准备冲出狗圈突围了。克林顿见状,便示意放走领头的大野猪,狗群会意,继续虚张声势,做佯攻状。

猪狗争斗的嚎叫声,引来了宿营地上的猫狗前来观战,大家围在山坳之上,呐喊助威,好不热闹。领头的野猪忽见山坳上面又围上了多半圈猫狗,心中一惊,便再也无心恋战了。它瞅准一个空隙,嚎叫着冲了过去,两条健狗很配合地侧身让开,其他两头野猪也紧随其后,顺势冲出了狗群的包围圈。三头野猪冲上没有猫狗一侧的山坳,头也不回地逃走了。留在包围圈中的两头小野猪势单力孤,很快就被一条斗牛犬和一条猎糜犬咬住了喉咙,其他众狗趁机一哄而上,将两头野猪扑倒在地。

这两头野猪身材相对较小,但每头至少也有一百斤左右,这是猫狗团队自离开北京后,得到的最大一宗食品给养。

这群猫狗中,大多数都曾被富有人家当作宠物饲养过,在那些悠闲的日子里,他们过的都是饭来张嘴、色来劈腿的生活,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茹毛饮血。可此一时,彼一时,做狗就得学会适应,总不能饿着个瘪肚子装宠物。在残酷的自然界中,那些原先视“可爱”为生命的宠物狗们,残留的原始野性,正在慢慢被唤醒。

克林顿给阿莲叼来一块野猪里脊,阿莲说她没有胃口,便把里脊肉分给七个儿女食用了。

克林顿知道阿莲还在为七毛难过,他劝慰阿莲说:“我们都是过来狗了,作为狗,一家子能够有机会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个奇迹了。我们哪一条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主人们拆得骨肉分离。”克林顿用头蹭了蹭阿莲漂亮的鬃毛,继续安慰道,“我们可不能像我们的主人那样,总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抓在自己手里,如果那样,我们就会变得像人一样辛苦了。狗之所以活得潇洒快乐,是因为我们能够简单地生活,勇敢地舍弃。再说,我们还有七个可爱的儿女,把他们抚养长大成狗,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莲把头抵在丈夫的胸怀,微微地点了点头,滚落下来的两行泪水,滴在新鲜的猪里脊肉上,七个小家伙浑没感觉,扔在争抢、撕咬着新鲜的野猪肉。

用过野猪肉大餐后,猫猫狗狗们顿时精神焕发,恣意盎然。年少的猫狗们,在一起追追打打、戏雪嬉闹;年龄大一点的猫狗们,则跟自己性情相近的伙伴们,凑在一起大肆吹牛,因性情太相近,故牛皮满天飞,稍含蓄一点的猫狗靠近不得;年纪老一些的猫狗们,知道饭后百步走的养生诀窍,三三两两的溜达着,分别讲述着自己年少时的富贵张狂和风流神勇……雪无痕领着自己的宠物猫正在练功,为了避猫耳目,雪无痕一边若无其事地踱步,一边传授他的独门轻身功夫——踏雪真无痕;大S苏牧则低眉顺眼地趴在野猪皮的旁边,等胃里面稍微蠕动开一点缝隙,便用牙齿从猪皮上刮下一点脂肪来填上,他知道下一顿肉也许是一个月后、也许是一年后,所以,他宁可忍受着猫猫狗狗们时不时抛过来的鄙夷眼神……狗王的七个儿女团团围住了古古,要他讲历史故事,古古权当梳理自己的思路,就把四千多年的这段历史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听得小狗崽子们如痴如醉。

古古愈发得意:“一直以来,人类总以为劳动创造了一切,包括音乐在内。这完全是臆想!

断魂谷中有几千人都在劳动,我们谁也没听见过他们唱什么劳动号子,直到黑格尔带着猫狗们合唱‘楚歌’时,三条大黑狗觉得‘叫得很好听’,从这一刻起,艺术得到了启蒙,音乐才开始诞生……”

“古古叔叔,可不可以这样说,三条大黑狗是这个时代最先接触音乐的动物,是音乐的开山鼻祖?”喜欢音律的二毛问道。

“完全可以这么说!”古古兴奋地说道。

“我感觉你在误导孩子!你这不是在糟蹋帕瓦罗蒂、多明戈和卡雷拉斯吗?着名的三大男高音每次演出时,都会穿着黑色的礼服,难道就变成了三条大黑狗了?”樱桃的狗脖子上挂着漂亮的项链,和她的保定老乡芭蕉走了过来,她对古古的论调不屑一顾。

古古很是愤怒,他怒斥道:“请你这‘红尘颠倒’的屁股远离文明高雅的学术殿堂!在肮脏下流的风尘里,你无需请求上帝的宽恕和原谅,让颠倒的继续颠倒,让下流的继续下流,只要不让我看见你荒唐可笑的屁股!”

樱桃浑不在意,她对身边的芭蕉说:“其实古古不适合研究历史,他应该去编剧本,你听,他骂人的句式都是莎士比亚风格的台词。”

古古无法容忍樱桃藐视自己的专业,忍不住骂了一句:“滚开!你这个骚货!”

“这一句不好,完全回归本土化的俚语风格了。”樱桃继续点评道。

克林顿找到大爷,商量召集议事会七大佬来开会,确定下一步的行军路线。大爷同意,说自己也有此意。于是,幺鸡一路撒着欢儿,去给议事会七大佬送信去了。

待到议事会的七大佬聚齐之后,克林顿和大爷各自总结了前一段的进退得失,均表示会在西进途中不断学习、不断成长,尽管把这群乌合之众打造成强将精兵是不可能的,但让每只猫、每条狗重新认识自己、重新认知这个世界,是绝对有必要的。

会议确定,整个团队基本冲出了收容所的势力覆盖范围,下一步将掉头西进。西进路线由GPS狗提供的数条参考路线、经反复研究敲定,走内蒙与山西的交界处,绕过黄河大拐弯后,进入内蒙境内,然后奔往西南方向,直上青藏高原。

西进途中要尽量避开人类的视线,做好吃大苦、耐大劳、保安全、打硬仗的精神准备。

西进过程中,要做好思想宣传工作,不断具象雪莲湖的神圣蓝图;由古古和樱桃编剧、组织有艺术细胞和表演基础的猫狗,排演大型的芭蕾舞剧《雪莲湖》。

搞好征途中的娱乐生活,不断研发有启发性的游戏,让所有的猫猫狗狗都参与进来,仅仅做到“不抛弃、不放弃”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做到不孤立任何一只操蛋的、不入流的、甚至很自私的、很杂碎的猫猫狗狗。

发情期里,团队鼓励健康的性交行为;禁欲期里,允许健康的恋爱行为。至于是否执行一夫多妻制或一妻多夫制,将视公母比例而定,此项议题放在以后的会议上讨论决定。

在路上,务必要发扬狗道、猫道主义精神,团结友爱,互帮互利,视团队利益高于一切。

两个联盟必须协同作战,遇政见不同时,做到求大同存小异,将西进进行到底!

此次会议列席旁听的有:古古、四姑娘(母)、雪无痕、波斯猫(母)、幺鸡。

记录员:花猫。

散会后,古古低声问克林顿:“为何不让阿莲列席会议?”

克林顿说:“母狗参政,弊多利少,人类的历史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亏你还是研究历史的,我的老学究啊,你的专业要活学活用,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人为狗用……”

摩天岭休整,原计划是三天,结果因为众狗学会了捕猎野猪、猫咪们又在南坡朝阳处找到了一个溶洞,休整时间便开始无限延长起来。或许是与人类共处的时间太长了,一旦解决了吃住问题,猫狗的惰性也不比人类差多少。

自从首次狩猎成功之后,猫狗联军算是暂时解决了粮食补给问题,并成功地锻炼提高了众狗的搏杀能力,可谓一举多得。一些原本不吃生肉的猫狗最终耐不住饥饿,也加入了茹毛饮血的行列;还有一只在家跟着女主人吃斋念佛的土耳其梵猫,一开始坚决拒绝吃野猪肉,经相好的猫咪们反复做工作,并把野猪肉撕成条状、裹在雪中,制作成貌似素斋的一道名菜“雪中送炭”后,土耳其梵猫才勉强吃下去。

经过这一折腾,猫狗们悟到了食品细加工略妙处所在,纷纷挖空心思地摆弄野猪肉。有的猫咪扒开地上的雪,从土里面刨出了野山姜和野山蒜来,嚼碎后吐在野猪肉上,味道顿时变得不一样了。还有更讲究的猫咪,不辞辛苦地寻来栗子、榛子,制作干果野猪排。

相对于猫咪们的精细,狗狗们的野猪肉加工稍显粗糙,但不乏创意。有的狗将野猪肉挂在溶洞外的树枝上,冻到半干状态,再用石头将野猪肉敲打成自己喜欢的形状进食,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樱桃为了缓和与古古的关系,特意为沉迷于史学的古古敲打出一方方正正的“书本”肉饼,并请克林顿在“肉饼”上题写“史记”二字,巴结地送与古古。古古嗤之以鼻,对樱桃说,你要是还有精力的话,下回给我用里脊肉敲打成竹简状,然后用蹄筋把“竹简肉”连成一串……两天后,樱桃果然给古古制作了“竹简野猪肉”,古古吃惊不小,颇受感动,便饱餐了一顿“史书”。

古古本来对樱桃这种出身风尘场所的母狗无甚好感,常常对其施以严辞厉色,至于议事会安排他与樱桃共同创编芭蕾舞剧《雪莲湖》,古古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不予配合。但自食用了樱桃为他精心制作的野猪肉“史记”后,心地敦厚的古古也暗自作了自我检讨:樱桃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果能够自主的话,所有狗都会选择出身英国贵族。再说了,在中国历朝历代的青楼史中,不乏一些重情重义、捻熟琴棋书画的才女佳人,比如梁红玉、杜十娘……能够烹制出“野猪肉史记”的樱桃,当属此类。

松狮古古虽说是舶来的洋品种,却痴迷于中国的历史文化,他觉得一个民族能够从公元前 841年开始,对每一个纪年都能进行翔实记录的,惟有中国。将近三千年的纪年实录,对人类和狗类文明史的贡献是巨大的。所以,古古在他主人的影响下喜欢上了历史,尤其迷恋中国的古代史。古古也曾经考虑去梳理一下自己故土的历史——美国历史,但他怕自己一步就能跨到类人猿的时代,实在无所可考,也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摩天岭北麓半山腰处,一栋低矮的木屋子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屋子里,一位老人手里握着一把剃刀、正收拾着一张新鲜的野猪皮。从那张已经平面化了的猪脸上,猎狐犬也能辨认出来,那就是他们前天捕获的那头野猪的猪皮。

连续几天以来,狗狗们大概捕获有六头野猪了,但是突然有一天,细心的幺鸡发现他们吃剩下的野猪皮不见了。丢失了野猪皮,让神经已经松弛下来的猫狗们,顿时紧张了起来。猪皮对于猫狗们虽然没有丝毫用处,但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吧。

于是,克林顿从八个方位、接连派出了二十多条侦察狗,搜寻野猪皮的下落。猎狐犬和一条狼青犬搭档,终于在距猫狗宿营地十里开外的山脚下,发现这处看林人的小木屋子,而且还“人赃俱察”,看到了众狗前天捕获的一头野猪的猪皮。

情况汇总到了狗王、猫王处,克林顿建议先不动声色,派侦察狗继续监视小木屋的动静,先弄清楚老头是怎么拿到野猪皮的?老头对猫狗联军是否构成威胁?跟随老头同居的大黄土狗,在本地区的狗身份是什么?

随后,猎狐犬和狼青犬率一支十狗队,带着狗王和猫王的三个大问号,悄悄潜伏在山脚下的小木屋周围,秘密监控老头和大黄土狗的行踪。

溶洞里,猫猫狗狗们正兴致盎然地品尝着花样百出的“野猪肉晚宴”,颇有大餐气氛。克林顿两条前腿撑在地上,屁股坐在地面的一块稍微隆起的钟乳石上,两条后腿没有像其他狗那样一顺着侧卧,而是劈开呈八字状。狗王一边撕咬着被敲打成了皇冠状的野猪肉,一边将屁股在钟乳石上或前后、或左右地摩擦着,状态很是怪异。众狗的食欲,大都被克林顿的坐姿干扰了,他们心不在焉地嚼着肉筋,都在用眼角观察着狗王张扬的裆部。就连一向觉得克林顿的狗屁都无比芬芳的幺鸡,也有点坐不住了,他一边品着加工成条状的“手指野猪肉”,一边犯嘀咕:狗王是不是在练什么神功呢?狗王怎么能够像个没有教养的男人一般,大劈两腿正坐着呢?两条后腿顺在一边侧卧是规范的、标准的“狗卧式”,就连电视上穿超短裙的女主持人、女嘉宾都是采用我们的“狗卧式”坐姿,平日师范众狗的克林顿,今天这是怎么了……克林顿正陶醉在“皇冠野猪肉”的晚餐中,完全没有觉察到群狗的心理变化。咽完最后一口野猪肉后,他优雅地长舒粉舌,将阿莲为他准备的餐后冰点“雪团”卷进嘴里,尔后,便自顾自地舔舐清理自己狗爪子的血迹,悠闲至极。

此刻,已有几条狗不自觉地学着狗王的坐姿,大喇喇地劈开了后腿,或前后、或左右地摩擦开来。幺鸡前后左右地蹭了一阵子,裆下雄物已呼之欲出,有数次都差点把自己的狗鸡巴当作“手指野猪肉”给咬掉。幺鸡觉得,赶这种“时尚”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母狗尚可,公狗除非都像古古那般,春药当饭吃都死活不抬头的那种“石狗”。

权威者往往能够引领时尚,且不论这种时尚是不是有悖伦理。

克林顿雪足肉饱之后,从突起的钟乳石上站了起来,狠狠地打了一个哈欠,又深深地抻了一个懒腰,最后使劲地抖了抖身上的鬃毛,对这顿晚餐表示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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