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言是下手真狠,生生痛的楚衍飚出了两包眼泪。好容易逃开,十分不满地道:“随口一句玩笑话也下这么狠的手!”
“哼,好一句玩笑话!嘴上便宜占的爽是吧?见天做白日梦舒服是吧?意淫着我怎么哭着喊着嫁给你,意淫着改日中了状元连官家都要点你做女婿呢!”
楚衍见婉言的话中带出点醋味来,不由笑道:“小生万万不敢。”
婉言假笑:“下回还不说人话,一日照三餐拧!”
楚衍揉着胳膊狂汗,这泼辣娘子,一时不妨就让她得了手,日后非得仔细着不可,兹~好痛!
闹了一阵,婉言累了。打了个哈欠就钻进了被子,楚衍速度跟上。黑甜一觉已是天亮。东京外来人口多,各家风俗也不同。但多半是年初一都在自家玩,除去极近的血亲,一般都不怎么走动。从初二的岳父家开始算起,才真正进入到拜年模式。是以楚衍两口子虽然大早就被侄子们吵醒,还是在棉被里窝了好一会儿才起床。走至正屋给父母拜年,楚娘娘老两口也才刚起床。所以说规矩松也有规矩松的好处。
楚爹爹是个存在感奇弱的老实人,看到孩子们多在眼前,只一味的傻笑。被老婆撞了一下才想起给红包的事。笑呵呵的一个孩子派了个红包,能跑动的孙子孙女们拿了红包一哄而散,想都知道时候跑去跟各自的朋友争奇斗艳去了。
余下皆是大人,因昨夜一番话闹的大家都有点不开心,今天便不好提起。偏昨夜大家都听得楚衍一声惨叫,又怕问出来尴尬,谁也不愿意提这个话头。楚娘娘等了半天,还是顶不过对孩子的忧心,放缓语气问:“昨夜里是怎么了?仿佛听见你喊了一声?”
楚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瞬间想出了一个理由:“天黑没防备,脚趾一下子撞到床尾,吵到娘娘了?”
楚娘娘多少有些疑惑,又不好追问,只得道:“日后小心些。”
“嗳,昨夜歇的太晚,实在迷糊了。”
楚爹爹难得插话:“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比我们老人家觉轻,晚点睡也没什么。”
楚衍只好傻笑。
楚大哥忽道:“今年秋闱四哥要加紧方好,楚家便指望你光耀门楣了。”
楚衍笑道:“大哥也一起罢。”
楚大哥挥挥手:“罢了,我考了许多次皆不中,何必强求。”
人各有志,楚衍也不狠劝,何况备考这事真不是人干的活。话题已经转到科举上来,索性接着说:“我却也无甚把握,只试试看吧。”
楚二哥愁眉苦脸的道:“亏的你们耐烦,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可这么个艰难读书法,还不如做买卖呢。何苦来!”
这话说的婉言猛点头:“就是,读书还要废笔墨,越发亏了。”
这话惊的楚大哥下巴都快掉下来:“四婶竟也不爱读书!?亏的一手好字呢!”
婉言跟楚大哥不大熟,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是生活所迫……。”
“那也算能为。”楚二嫂感叹:“我也知道字比绣活值钱,总也练不来。”
“我是弄不开那个,”婉言苦着脸道:“扎的花正面还能看,背面一团乱,真不知你们怎么弄的。”
楚大嫂也笑道:“这是寸有所短,尺有所长了。”
不想婉言话锋一转:“只是多读点书也有好处,我只不耐烦总要考试。幸得我们妇道人家不用科举,不然我也非遭那个罪不可。”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楚大嫂道:“四婶娘家也是书香传家呢。”
“万不敢当,统共才我爹爹有一个进士。哥哥连秀才都没中,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够了。”
楚衍道:“他是时运不济,论学问比我还强些。”
婉言道:“真真是时运不济,早些年就把书默的滚瓜烂熟,却总也取不中。我好几次疑心他要么就是字不好,要么就是诗词上有限。”宋朝说是说多璀璨,实际上因历史限定,有些资源远不如后来的王朝。这个时候考进士主要分为三科,一是贴经,实际上就是填空;二是墨义,基本上就是问答;最后是诗词。与后来的八股取士不同,主观题只有诗词一道,只要学问够扎实,课本背的够流畅,多半能中。偏希言倒霉的要死,连秀才也考不过,急死个人了。
“大器晚成也是有的。”楚大哥是读书人,自然希望读书人有好运气。
楚三嫂昨日受了气还没缓过来,嘴角一撇,心道若是娘家兄弟当了官,四婶还不定怎么嚣张呢。又看看楚衍,忽然间就悟了!婆婆对她特别,不是看在她是唯一一个可能有凤冠霞帔的新妇吧!?霎时后悔怎么当初没嫁个读书人!
话题岔开来,尴尬也就消了。家里论大人就有十个,平日里各有各的事忙,哪能如此齐聚团圆?人一多话题也多,张三李四的八卦横飞。婉言搭不上话,又有刚才提到了科举,便跟楚衍玩起了一问一答的游戏。看的楚大哥好一阵羡慕,要是妻子肯学文化多好啊!四哥这小子好八字!
楚娘娘见小两口如此合拍,也把内心那一点点不满丢开。所以说有学问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多少总有点特权。那些嚷嚷着读书无用论的人才是真傻子。
河蟹地度过初一,便可以正式四处走动。初二是去岳家拜年的日子,婉言和嫤言通了气,送得差不多的礼物。姐妹俩还是能八卦到一块儿的。但凡女人,就没有不八的,可八卦与八卦之间,差别却不小。如楚家几位,也八的是家长里短,但更加倾向于对流言的喜好,要的是一种类似于感官的刺激,而不寻求背后的真相。总能把已经很夸张的事情再扭曲十二分,便于做下一场八卦的谈资。而婉言姐妹则不同,一碰头开八,先说路边消息,再从情理和逻辑上分析此消息靠不靠谱,有没有更靠谱的。尽可能的进行真相还原。
这种乐趣十分令人尴尬,因为劳动人民通常喜欢爆炸式新闻而不待见长篇大论的分析。颇类似后世的微博加标题党,偏婉言喜欢看的内容是长篇大论的分析。不然怎么会都是八卦协会的,偏说不到一块儿呢?所以每每憋的婉言只有碰到嫤言的时候,才能畅所欲言过把瘾。当然楚衍也是可以聊天的对象,但架不住这位工作很忙。聊天的机会倒是挺多,但消息来源太少。这两位多半是交流今日读了什么书,又有什么心得。勉强来讲,也算是读书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吧。
是以,婉言跟嫤言两姐妹说的那叫唾沫横飞,不时因观点不合掐的天昏地暗圣人言乱飚。一旁的十三娘听的云山雾罩,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芸娘教出的孩子至少在文化课上的确牛叉。说到兴起之处,楚衍和秦二九也加入了战团。最后把苏璨也拖了进来。可惜苏璨那是一脑子浆糊,引经据典是很强,一旦到了事物的分析上直接歇菜。秦二九和楚衍是女婿,说话还捏着。婉言就直接跟苏璨拍着桌子对吼了。十三娘见状默默把儿子拖走,收回前言,即使文化课很强,这破性格也是垃圾中的战斗机,还是别教坏她的孩子吧。
回家的路上,婉言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感染的楚衍也笑起来:“算是明白你怎么总跟大嫂他们玩不到一块了。”
“是她们跟我玩不到一块。”婉言笑道:“我知道你总觉得我不该在晚间一个人玩,可我既不想黑灯瞎火的做针线坏眼睛,也不想闹的他们不开心。很多时候我一说话,她们就觉得没趣,何必呢?”
楚衍想了想道:“也是,寡淡的紧。有时候一些事换汤不换药,她们还说的那么兴奋。”
婉言狡黠的笑笑:“那……你是愿跟我说话,还是愿跟她们说话?”
楚衍先跳开一步才道:“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了,你说是也不是?”
婉言提起裙子就一脚踹去:“就是块木头,到我手里我也要雕出个人样来!你信也不信?”
楚衍早跑开了:“那也要心量宽的男人才行,要是心胸略狭窄些,非休了你个不守妇道的,哈哈哈哈。”
“啧啧,这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婉言笑道:“谦谦君子!要谦虚懂不懂?”
“在你面前谦虚做什么?”楚衍道:“只防着你捏我就行了。”
说的婉言偏追着他捏,两口子一阵风的冲回楚家,还把楚娘娘吓一大跳。等回过神来,只见楚衍两口子已经在房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真是哭笑不得。
婉言非把楚衍捏了一回才肯罢休,气喘吁吁的道:“真是没刚性的,有本事你别躲。”
“不躲是猪!”楚衍也闹的一身汗:“好阿婉,帮我找下衣裳,大过年的病了不吉利。”
“自己不知道找?”
楚衍死皮赖脸的说:“你配的好看些嘛。”
婉言翻个白眼,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出来,顺便自己也换了件里衣。回头一看,发现楚衍饶有兴致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换衣服。抽抽嘴角,果然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我欺。
这么一闹,夫妻俩的感情仿佛又进了一步。楚衍撑着胳膊继续看着婉言想:相敬如宾固然是好事,然人生难得几知己?有一个能听懂自己说话的妻子,夫复何求?遂笑道:“阿婉,天色尚早,再陪为夫读一刻书可好?”
婉言灿然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