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养殖的事定下来后,章云总算舒了口气,想着要是能成功,那么自家买地养殖的事,就不会再有阻碍了。
有了这层想法后,章云就安心地等着插秧时节到来,其实她真帮不上啥忙,除了提供这个信息以外,她啥也不会,田里的事,还是得靠洪成自个来弄。
既然田里的事帮不上忙,章云也就没参与任何准备工作,还是和原先的日子一样,忙完家里的活,到下晚就去打猪草,一点都没有改变。
田里的事她插不上手,不过家里的事就够她忙得了,等进了仲春二月,章家地里的越冬麦苗,基本都已经返青,每日除了松土、浇水、除草外,就少量施肥,控制分蘖这些事了,地里的忙碌稍稍减轻了一些。
地里没那么忙了,章云就把窖藏青贮草料的事提了出来,当然她不能直说,指明这些草料青贮后,口感、营养会更好,前些日子,她已经不晓得怎么解释,为何突然会想在稻田里养鱼虾,这会要再表现出啥都懂的样子,只怕家里人都得要疑心了,因此,她只说每日打猪草累,而且割的人多,很容易就割完,想要多割点窖藏起来,这样既保证不会短缺,又能省了每日打猪草的功夫,一举两得。
这么同章友庆说,他就没有任何疑虑,当即就应承了,抽了地里回来后的空挡时间,在后院又挖了个地窖出来。
如此一来,章云就要割大量的猪草回来,每日都得来回几趟,就更加忙了,到下晚时,章程从地里回来,就会帮着她一道去青岭河边打猪草,兄妹两人一同背回家来。
两人忙忙碌碌割了三四日,家里的猪草每天都堆得高高的,章云想着,再割两三日,就差不多了。新鲜的猪草不能堆放太久,容易腐烂,因此她几乎每天都得把当天的猪草给切了,用麻袋装好、踩实,推进土窖里,准备等所有猪草都弄好后,再把窖给封严实,封里面发酵一段时日,等发透了,才能拿出来喂猪。
这日下晚,章云还是背着背篓,出了家门,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今儿从晌午起,天就阴沉了下来,低气压下,让人有些闷闷的。
章云一出篱笆院,迎面就吹来一阵冷风,直钻进她的衣领袖笼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由拢了拢袖子,双手捂住领口,低着头顶风而行,脚下加快了脚步,想着得尽快割好猪草,赶早回来,否则中途遇到变天就麻烦了。
等赶到青岭河边,天空就好似泼了墨一般,镀了金边的浓黑云头越来越厚,几乎遮盖住整片天空,风也越刮越大,尤其是河风,无遮无挡的,直往岸边席卷而来,将半人多高的草丛,吹得倒了一片又一片,青草波浪般起起伏伏。
瞧这势头,变天是必然了,章云有些后悔赶出来了,可既然已经到了河边,就不能白跑了,干脆将背篓一摘,握着镰刀,走进吹得东倒西歪的草丛里,揪起一把猪草就割了起来,想着动作快点,应该能赶得及回去。
章云埋着头一把把割着猪草,河边本就不多的人,这会全一个个离去,四野一下子就静了,只余呼啸的风声,以及草丛被吹得窣窣作响声,章云的头发也被吹得散乱,却还弯着腰,快速割着猪草,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瞧着天空越来越暗,不过并没有打雷闪电,这样她稍稍放心了一点,想着雨还没这么快落下来。
眼见背篓已经堆了一半的猪草,章云手里头就更加快了起来,突然草丛里低飞过几只蜻蜓,直往她面上撞来,慌乱中,她忙侧身让开,却不想身子这么一扭,另一只手就砸到了镰刀的锋利处,手背一痛,血就溅了出来。
蜻蜓迅速飞走了,章云手上的血却流个不停,伤口长长的一道,她又没带手帕啥的,一时都不知道能用啥包了。
章云正有些慌乱时,身后窜出一条身影,上来就拉她的手,有些低吼道:“这样的天,你咋还留在这干嘛,快回……。”
好死不死的,那人刚好抓住她受伤的手,话还没落下,章云就啊一声叫了起来,忙丢下镰刀,用另只手狠抽那人的手臂。
来人一下子松了手,整个人跳进草丛里,冲到了她面前,急声问道:“云儿,咋了?”到这会,章云才看清楚,拉她的是常满。
还没等章云开口,常满就见到自个手里沾到的血,吓得他忙又去抓她的手,这回再不敢抓原来的地方,而是抓她的手臂,一把拉到面前,就见到她手背上,已经血流如注。
“你快放手。”章云这会心里正郁闷,被常满这么一抓,火都来了,劈头就喝了一声,抬脚向他踢去。
常满被踢了好几脚,还是没松手,他根本没去管这些,就任她踢,转着头往四周搜寻,想找到可以包扎的东西,可这边除了石滩、草丛,啥也没有,到哪去找东西包扎。
章云正要再骂,常满突然将她的手轻轻放了下来,之后掀起自己袄子的下摆,伸手进去,用力拽了几下,就将里面的中衣给撕开了道口子,“嘶”一声,中衣下摆撕下长长的一道布条,忙又拉过她的手,用撕下的布条将她的伤口包了起来。布条一包上去就被血水浸透了。
这会章云停了踢打,她再想避开常满,也不能不顾自己的伤口,只好由着他包扎了。
常满细细地将布条绕了几圈,伤口就被裹住了,渗透出来的血,只剩下殷红一点。“好了,这个包了,血就不会越流越多,赶紧回去吧,回家把伤口洗洗,再用干净的布包上,那样就不会烂起来了。”
常满说着话,就推了她几把,催促她快点走,到这会,章云无法割猪草了,就再不耽搁,走到背篓旁,准备背着回去了。
这时常满却跨到了她面前,一把夺过她的背篓,往背后一甩,弯下腰捡被丢下的镰刀,嘴里闷声道:“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割,等割满了,我会拿去,丢在你家院子里的。”捡起镰刀后,就又轻推了她一把,章云瞅了瞅缠布的伤口,又看了看天,就没说啥,抬脚出了草丛。
常满看着她走去后,就转身抓起风吹乱舞的青草,挥刀割了起来,割下一把就往背后的背篓里甩,刷刷的动作很快。
章云跑了几步,就见到了前面通往她家的小道,她加快脚步往前跑了过去,转弯时,侧头往后望了眼,被风吹得伏低的草丛中,常满的身影立在那里,不知怎么的,倏然停住了脚步,愣愣看了一会,低下头瞧了瞧手上缠的布条,布条上还残留着他暖暖的体温。
殷殷的红血渐渐渗透了一片出来,章云这才醒过神,忙捂住伤口,快步往前跑去。
刚跑到院门前,有人顶头就撞了过来,章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往旁边避去,扭头见到了章程。
“啊,云儿,你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你,快,快回家去,天就要下大雨了。”章程的话一落,天空就配合着亮起一道闪电,犹如狰狞的赤焰,像是要撕裂天空一般,电掣而下。
这道闪电好似劈在了章云心上,她的心一阵猛跳,一个箭步就上去抓住章程的手,焦急道:“大哥,你快去青岭河边看看,常满还在那边割猪草,你让他别割了,这会太危险了,快让他回去。”嘴里说着话,手上就推起章程,章程糊里糊涂就被推得踉跄往前跑去。
见大哥往河边跑去,章云心里还是忐忑难安,干脆就在院子门前,等着章程回头。
狰狞的闪电过后,轰鸣的雷声接连而来,声声震动四野,甚至有巨雷打落在大地上,轰隆隆的让人害怕。
巨雷让章云心里更加焦急,怕大哥和常满出事,不自觉地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退了回去,继续等着,踮脚往路上张了好几次,也没见到他们的身影,多等一刻,她心里的焦急就多一分,当天空又劈下闪电和响雷时,章云等不住了,拔腿就往小路前方跑去。
刚跑出几步,小路上两条身影出现了,也正往这边跑来,章云只感觉整颗吊着的心,猛然落了下来,就好像高空落下来一样,有些涨涨地发痛,不过总算可以安心了。
章程、常满很快跑到她跟前,两人抬头见到章云,同时嚷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两人嚷完,对视了一眼,常满稍稍避开眼去,没再和章程对看,章程也没心思管这些,一下冲了过去,拉起章云,就往院子里跑。
跑了两步,想到背篓还没拿,又止了步,放开章云,扭头跑到常满跟前,道:“背篓给我,你也快回去,大雨眼见就要落下来了。”
常满点了点头,将背篓摘下来,递给章程,嘴里却不忘叮嘱道:“你快带云儿进去,她手受伤了,你回去帮她洗洗,重新包过,不弄好我怕要烂起来。”
常满这么一提,章程才注意到章云一只手包着布条,心里猛一跳,忙上去抓起她的手看,嘴里焦急道:“云儿,咋样,怎么会受伤的。”
“咱们进去说吧。”眼见常满还不肯离去,章云忙拉着章程往里跑,心想,只要她回到家,常满就会走了。
章云的背影在院门处消失后,常满才紧了紧领口,转身往回家的路跑去,过不了一会,倾盆大雨从天空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