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离开圆塘后,并没有把这事放心里,去青岭河边打好猪草,就匆匆赶回家去了,回到家里,章家爷孙几个已经从地里回来,周氏烧好了晚饭,大伙都速速地将晚饭吃了,收拾好之后,天已经擦黑,就带着一摞弓夹、锄头,火石、火把,还带了些用油炒过的玉米面团,赶去地里了。
章友庆没让章连根一同来,捕田鼠得待在地里等许久,总得到大半夜才能回来,他年岁大了,怕吃不消。
一路往地里赶的时候,最高兴的属章兴,昨儿还以为不能跟去了,今儿章程一喊,立马乐呵起来,屁颠颠地跟来了。
章友庆带着儿子、闺女踏上田埂路,到是碰到了不少乡亲,这个时节,地里的麦苗正要拔高,是田鼠爱出没的时候,因此乡亲们一个个都想着法子,来地里捕捉田鼠了,免得地里的粮食遭殃。
章家几人很快到了自家的地头,章友庆将弓夹都放在田埂上,然后一声令下,大伙全都各抓几个弓夹在手里,再纷纷散开去,半弯着腰,扒地垄边的草丛,寻找窟窿、土洞,只要在窟窿、土洞附近发现有鼠粪,或者有很多断枝树叶的,那就基本是鼠洞了。
几个人低头搜寻,只要发现一处鼠洞,就将洞口的杂草拔掉,或有老草根拔不动的,就用锄头小心铲掉,尽量不要发出太大响动,免得田鼠闻风而逃,再不敢冒出头来。
将杂草、草根都去干净后,就将弓夹插在洞口前的泥地里,稍许掰一小块炒过的玉米面团,放在弓夹的中心,检查清楚弓夹是否插牢固,之后人就可以撤退了。
章家几个人将自家几亩地的田埂旁全寻了一遍,还没全搜寻好,天就已经黑透,再看不清楚鼠洞,章友庆就取了火把,用火石点燃,让几个小的跟在他屁股后头,一点点地找过去。
火把只有一个,章云、章程、章兴他们几个,就分工合作,章友庆一照到有鼠洞,章程就上去拔草、锄根,章云则抱着弓夹,等他清理好,上去插在泥地里,章兴负责下诱饵,这么一来,到也挺快,没多会功夫,就已经全妥当了。
将机关都设好之后,所有人就可以回去田埂上,只等田鼠自个跑出来吃饵了,为了避免田鼠挣脱出弓夹,或者撞倒弓夹,一般都得候在地旁,不时检查一下,要是有哪个弓夹前的诱饵不见了,那就得把弓夹换掉,重新设机关。
其实说真的,设好机关后,只要留一个人下来看着,其余人就好回去了,可几个小的哪里会错过这么难得的夜出机会,一个个硬要待在地头,不愿意回去。
章家几人上了田埂后,就往几步外的大槐树走去,初春夜间天还是很冷的,他们也不敢就这么待在田埂上,而是找棵大树靠着,好避避风。
到了槐树下,章程就开口道:“爹,明儿地里还得忙,你早些回去吧,咱们留在这就行了。”
章友庆扭头看看儿子、闺女,不由脸上露出笑来,“你们啊,哪里是为捕田鼠,就是贪玩,不过,玩归玩,可得当心着点,这会夜里能冷得牙都打颤,可千万别给冻着了,晓得不。”
一听爹话里有应允的意思,兄妹三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都乖乖应了,章兴上去就讨好道:“爹,咱们都晓得了,你放心回去,躺暖被窝里歇着吧。”
章友庆咧起了嘴,伸手在章兴头上挠了挠,笑道:“你要听大哥的话,别乱跑。”章兴连连点头,章友庆这才将火把交给章程,背着锄头快步走去了。
爹一离开,章家兄妹就开心地蹲到了老槐树底下,都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大人都不在身边,想干啥就干啥,但其实,他们也没干其他啥事,只是享受夜里这么出来,没人管着的自由感觉,光这点,就够他们乐呵的了。
兄妹三个蹲在树下,全挤挨在一处,却还是感觉有些冷,过了会,章程就站了起来,道:“你们待这,我去捡点柴枝来,咱们生堆火,也能烤烤,就不用这么干受冻了。”
章云、章兴一听,都道这主意好,忙都笑着应了,章程就举着火把向前跑去,一没了火把,四周就暗影曈曈的,风吹着枝叶摇曳,地里的麦苗被风吹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感觉周身都有东西在爬一样,姐弟俩人心里都有些毛毛的,身子一缩,抱成了一团。
今儿是初三,天上的蛾眉月如线,这会几近隐没,余留的一缕清辉撒落,让四周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姐弟俩就稍稍挪出来一点,让月光能照在身上,就没那么吓人了。
这时,章程也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整把枝叶,跑上来就全丢在了地上,之后将手里的火把,重重插进泥地里,就拾掇起枝叶,将枝叶交错搭好后,打着火石,从树叶开始点燃。
干枯的树叶一点就燃,呼呼的冷风掠过,微小的火苗摇晃得厉害,他们怕火苗会吹熄,忙跑上去挡住些风,让火苗能顺利窜升,慢慢的越来越旺,树枝也都燃了起来。
火燃旺之后,就不怕风吹熄了,兄妹几个就往旁边撤开一点,蹲下身子,暖烘烘地烤火,嘴里说着闲话。
蹲了一会就觉得腿麻,兄妹几个连着起身,跺脚的跺脚、跳脚的跳脚,脚全都麻得可以。
“这么蹲着脚一下就麻了,你们等我一下。”章程说着话就又往前边跑去,背影一会就融入黑暗里去了。
章云、章兴也不晓得他去干嘛,两人脚上虽然已经不怎么麻了,却还是在那跳来跳去,实在是没东西玩,这样也能乐呵一会。
章程这回很快就回头了,跑到火堆前时,章云、章兴扭头一瞧,他抱了满满一怀的干稻草回来。
“大哥,你这是哪找来的。”章云不由好奇问了起来。
章程跑过来,就将稻草丢在了火堆旁的地上,这会正蹲着身子铺起来,听章云问起,就道:“大成叔家的地头,不是插着稻草人嘛,我从那边拿来的。”
“大哥,你拆了人家的稻草人啊?”章云一下子脱口而出,章程忙扭头过来,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之后朝四周指了指,示意她小心被人听去。
见大哥这样,章云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章兴也哈哈哈地笑了,几个人正乐着,突然身后传来嚷声:“喔,你们把大成家的稻草人拆了,我可是听到了,小心我告诉他去。”
这冷不丁的,章家兄妹到是吓了一跳,全扭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黑暗里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很快眼睛的主人就跑到了光亮处,大家这么一瞧,原来是常娟,她故意粗着喉咙说话,到是没人听出是她的声音。
“哈哈哈,吓到你们了吧。”常娟一跑过来,就哈哈笑了起来,为自个的恶作剧而乐呵得不行。
“好你个偷听贼,看我不打你。”章云一见常娟笑得猖獗,不由伸手过去拉她手臂,状似要打她报仇。
常娟忙几步跳了开去,仍旧笑哈哈道:“我是偷听贼,你们不也是偷稻贼嘛,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章云自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闹她,听她这么一形容,面上就绷不住了,跟着爆出了连串笑声,章程、章兴也呵呵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笑了,再笑下去,田鼠都得被你们吓逃跑了。”笑了一会后,章程举手朝她们摆了摆,让她们好歇了笑声,免得惊了田鼠,那这一夜不就白费了。
这么一听,章云、常娟就慢慢歇下了笑声,这会肚子都有些疼了,全都泄气地往铺好的稻草上一坐,捂着肚子揉了起来。
两人歇过气来,章云就问道:“都这时辰了,你咋会在这?”
“啊,看我,都忘了过来干嘛了。”听章云这么一问,常娟原本有些歪着的身子,立马竖了起来,扭脸朝向章云、章程他们,开口道:“我也是出来捕田鼠的,刚在地头那边,瞧着这里有火光,就跑过来瞧瞧,看是不是认识的人,一跑过来,就听到你们说话声,结果一闹就忘了,我过来是想唤你们过去,看咱们捕田鼠的。”
常娟说着话,人就跳了起来,伸手抓起章云的手,用力拉她起来,连声催促道:“快,快,快点,咱们快过去看,他们捕田鼠可厉害了。”嘴里嚷着,见章云还没起来,就干脆一蹲,伸手往她腰上一抱,想将她拖起来。
常娟的手这么一抱,章云觉得痒,整个人都扭了起来,笑着推她的手,嘴里忙道:“别,别,怪痒了,我自个起来,你别拉了。”章云这么一顿扭,常娟这才放开手,自个站起身来,章云随即手一撑,也站了起来。
“别急,先等等,让我先瞧瞧饵,看有没有被吃掉的。”章程见常娟一个劲招手,让他们快点跟着去,就出声说了几句,当即伸手拔出泥里插着的火把,并取了些弓夹,往自家地里跑去。
见大哥跑去检查了,章云忙拉住常娟,道:“咱们还是等等吧,等我大哥一道过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常娟虽性子急,却也不是不懂分寸的,听章云这么一说,就停住脚步,等着章程过来,再一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