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赵明佺转了一个弯儿,进了盐铺子。跟掌柜的称好了盐,付了钱,转过身道:“娘子,我们走吧,旁边隔两家是买灯油的去处。”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娘子?娘子!”赵明佺慌了神,冲出盐铺在大街上左右张望,不见人影。又冲进铺子问掌柜的:“您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跟在小生身后?”
卖盐的掌柜慢条斯理一捋下巴上稀稀拉拉几根花白的山羊胡子,缓缓开口道:“客官是一个人来的,老身看得清楚。后面并没有什么女子跟着。”
“没有?!”赵明佺这下彻底乱了阵脚,“糟了糟了,把娘子弄丢了!”
“客官切莫着急,您家娘子若是知道您来鄙店,定会自己寻来。客官只管坐着等就是了。”说着,还体贴地为赵明佺搬了一把椅子。
“可是娘子是第一次来镇上啊!”赵明佺觉得心空空的,慌得话都说不利索,“掌柜的,若是见了小生娘子,一定要留下她叫她在这里等小生!”
说罢,冲出店铺外,混进了人流。
“客官的娘子?”盐铺掌柜挑着眉毛,手上还搬着把椅子,“我怎么知道谁是你娘子?”
“相公刚刚说他要去买盐。”秦晓晓一边舔着兔子耳朵一边自言自语,“问题是,这盐铺在哪儿呢?”
秦晓晓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发觉不对想掉头出去,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哎呦,小娘子这是哪里去?”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脸上挂着猥琐的笑上下打量着秦晓晓,“用不用哥哥我送你一程?”
“你准备把我往哪儿送?”秦晓晓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装出一副温良恭让的样子。
“小娘子想要去哪里?”那人抱着胳膊倚在墙上,挡住了秦晓晓半面去路。
“我想去哪里,用你管?”秦晓晓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按年龄来说对自己是怪蜀黍的男人,“你准备给我叫个车还是怎样?”
“哎,小娘子说着了,要不要去给你叫个车?”那人似乎觉得秦晓晓上钩儿了,连忙直起身子站好。
“你说的,快去叫啊,还站着做什么?”秦晓晓语气里都是天真。
“哎,你等着。我这就去把车给你叫来!”那怪蜀黍蹦蹦哒哒离开巷子口跑去叫车了,留秦晓晓一个人呆立在巷子里,觉得秋风卷过脚边,无限寒意。
这时候的骗子都是傻子么?!秦晓晓心中这种疑问被无限扩大然后成为无限循环的回音,你去叫车,走了……然后我就跑了好不好?!我跑了你骗谁去?!还得搭上叫车的钱不是么?!傻骗子?!
秦晓晓摇摇几近石化的头,叹了口气走出了巷子,撇撇嘴,向右转,齐步走。
“盐铺,盐铺到底在哪里?”秦晓晓左看看右看看,无奈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路痴属性跟不辨东西不分南北,秦晓晓是两眼一抹黑。正好路边站着一位相貌很是和蔼的老婆婆,秦晓晓便使劲深呼吸了几次,走过去问路。
“那个……请问盐铺子在哪里?”秦晓晓走过去,微笑着开口。老婆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开始打量秦晓晓。秦晓晓忽然觉得自己一手举着一个糖人儿问路的样子弱爆了。
“姑娘刚刚说什么?老身耳背,听不清。”老婆婆开口,声音大得震得秦晓晓耳朵痛。看到这老婆婆就会想到奶奶,奶奶一直很疼自己,现在自己的孙女被偷梁换柱了她会不会发现?发现了受不受得了?都八十多岁了啊。秦晓晓有些悲从中来,长叹一口气。
“姑娘?你说什么?”人家老婆婆误会了,还以为是秦晓晓说话自己没听清楚,再次大声问话。
“啊?哦。”秦晓晓回过神,俯下身凑到老婆婆耳边大叫,“请问您,盐铺在哪里?”
“姑娘要买盐啊?”老婆婆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盐铺就在西面第二个路口,转过去再走几步路就是,很容易看见。”
西面……秦晓晓的嘴角不自然抽搐:“那个……请问婆婆,西面在哪面?”
呼……这里怎么也都是靠东西南北的?这日子没法混了。秦晓晓一面腹诽一面舔着糖人儿一面数路口,刚刚过了一个路口,身后就响起了“嘚嘚”的马蹄声,秦晓晓好奇地转过身,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过来,在秦晓晓面前停下。刚刚那个拦住秦晓晓的“怪蜀黍”跳下车,跑到秦晓晓面前,不由分说拉着秦晓晓的手就往车上拖。
“你干嘛啊?!”秦晓晓有些害怕,连忙惊声尖叫,“救命!”
“小姐你别喊了。老爷夫人在家等着你呢。”那男子仿佛很熟络地开始数落秦晓晓,“您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以贪玩儿往外乱跑?被拐去了可如何是好?”
“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秦晓晓奋力挣扎,手里的糖人儿敲到马车车厢的边缘,碎了,掉在地上一大块儿,“我不是你们家小姐!”
“好了小姐!”那“怪蜀黍”似乎有些不耐烦,冲着秦晓晓大吼,“不叫你自己出来玩儿,你倒还堵上气了?老爷太太很生气,您也为我们做下人的想想啊!”
“我不认识你!”秦晓晓手脚并用对他是又踢又打,“你要把我带去哪里?!”见那人根本就是只吃了秤砣的王八,秦晓晓开始转向周围围观的人大吼:“我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
无奈周围的人只当是大家的小姐耍性子不愿意回家瞎闹腾,对秦晓晓此举报以暧昧的微笑。
秦晓晓看着一众路人的反应,心里这叫一个气啊——你们怎么就这么爱看热闹啊?你们不觉得大户人家小姐出门溜达穿这种粗布衣裳相当的不正常么?
“你放开我!”眼看自己要被拖进车子里,秦晓晓两只手撑着车门脚上使劲往外踹,“我不认识你!”
“好了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那怪蜀黍依旧很淡定,手上一使劲把秦晓晓推进车子里,自己也跳上车子,放下门帘子之前还冲围观的众人歉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叫众位见笑了。我家小姐很是贪玩儿,不叫出来就自己往外溜,还耍脾气。见笑见笑。”说罢,进去撂下帘子。
“这把你怎么不闹了?跑啊?”怪蜀黍看着被另外两个人制住脖子上还架着把匕首的秦晓晓笑,笑得越来越猥琐,“我不拦着你,你跑啊!”
我呸!你们有本事把刀拿下去我就有本事跑!秦晓晓气得直鼓腮,像只憋了气的蛤蟆。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秦晓晓倒是平静得出奇,见车里三个人都不说话,开口问道。
“哪儿?拐来女子能去哪儿?”秦晓晓只觉得自己看见了黄鼠狼,而自己就是一只鸡,眼睁睁看着黄鼠狼把自己吃掉却不能反抗。
“窑子呗,还能是哪儿?”秦晓晓瞥了一眼黄鼠狼,“我不是黄花大闺女你卖不上价儿。放我走吧。”
“呦嗬,你觉得我会信么?”黄鼠狼鼻孔出气冷哼一声,“不过你对妓院还叫窑子知道得倒清楚——别是从哪个里面跑出来的?富春楼?暖红苑?还是遗香阁?”
秦晓晓白了黄鼠狼怪蜀黍一眼不再开口。心底却有些庆幸——把我卖进窑子里我好歹还能跑,要是这个时代有外科手术能换个心肝儿脾肺肾的,估计我现在就被大卸八块儿拿去卖了。现在还是囫囵个儿的,挺好、挺好。不过听他这意思,真要是把我卖妓院去……赵明佺你个笨蛋!连老婆都看不住!你老婆丢了你知道么?!
赵明佺其实也目睹了马车抢人的一幕,只不过他站在外围,周围人又闹哄哄地什么都听不清,还只道周围人说的是真的。待马车驶走人群散开,他再往前走时,才看见地上有半个糖人儿。
赵明佺只觉心脏一紧,随手拉住一个路人,揪着人家的领子问道:“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心急,声音很大几近嘶吼。
被问的人被吓得够呛,还以为是遇上了武疯子,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刚、刚刚,一位小姐偷偷出来玩儿,被管、管家拉回去了。小姐不、不愿意,还跟管家好、好一阵打。”
“那小姐是不是十六七上下的岁数,穿着一身儿月白齐胸襦裙,手上一手一个糖人儿?”赵明佺急红了眼,抓着那人又是晃又是吼。
“不、不知道。我、我刚刚,站的比、比较,远。”那人几乎吓傻了,说话越来越不连贯。
赵明佺丢开那个人,又随手拉住一个,把秦晓晓的衣着打扮又形容一遍。所幸这人站得比较靠前,把刚刚的事情看了个满眼,便向赵明佺学了个一五一十,还给他指了马车离开的方向。赵明佺道了谢,便向着那方向急匆匆地追过去。
“人家家往回追小姐,他怎么这么着急?”第二个被赵明佺询问的路人乙很是纳闷。
“只怕那小姐不是出来玩儿的。”第一个被赵明佺揪着领子问、几乎被吓傻了的那位路人甲凑过去神秘兮兮地接上话,“他们两个,肯定是私奔的。结果还没跑远就被捉回去了。”
“胡说!”路人乙喝道,“私奔不带包袱行李?!我看他们是出来幽会被抓包。”
“嗯——”路人甲信服地点点头,“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