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来有他的顾虑,徜若任由梅雪苔的皇权不断的稳固,确实会对徐家的天下产生威胁。而徜若他决然率兵回京逼宫,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正在徐风来思考着如何选择时,任晶莹走进了帐中。
任晶莹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带着他们的四个孩子一起来的。
徐风来深情的将任晶莹揽在怀里,目光温存,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任晶莹享受着他浓浓的爱意,轻唤道:“徐风来……。”
徐风来凝视着她的双眸:“嗯?”
任晶莹温柔的轻说:“徐风来,我们的母后应该很想看看我们的孩子,孩子们也很想早些见到他们的祖母。”
徐风来的双睫眨了一眨,他自然不能说出他的顾虑而让任晶莹担心。
任晶莹面带着微笑,轻道:“我们早些回家,好吗?”
她在帐外无意间听到了九位部将提出率兵回京,提出要将皇后从至高的权利上逼下去,她在认真的琢磨后,不同意这样做。但是,依她一贯的作风,她不会明确的告诉徐风来不要贸然行事,她用的是另一种婉转的方式,使徐风来打消他的念头。
就连梅雪苔有时也看不透任晶莹是傻还是聪明,任晶莹经常会做一些看似傻乎乎的事,说一些听起来傻乎乎的话,这就是她生存的方式,智者皆知四个字:难得糊涂。
很多事情,任晶莹心里是明镜的,她用的是她特有的方式达到她的目的。
徐风来知道早些回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能采用九位部将的建议,意味着放弃这个机会。
任晶莹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尖,温柔的亲吻着他的唇,呢声道:“我们的孩子们也很想早些回家。”
徐风来总是无法抗拒她的温柔,每一次看到她时,心还会怦怦的乱跳,就像是初次见她时那般的心动。
任晶莹继续说道:“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
她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她一定也很想你。”
徐风来豁然开朗,梅雪苔始终没有诞育过孩子,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梅雪苔将皇位还给徐家人,或者再寻找其它合适的机会。
他又认真的想了想:梅雪苔颁布的几道诏令深受万民的拥戴,百官中几乎全是梅雪苔提拔的,她的地位非常的稳固,如果在这时想制裁她,无疑会受到非议,成功的机会渺茫。
任晶莹咬着唇,温柔的说道:“我好想快些回家,院中的那棵小石榴树应该也已长大了。”
徐风来笑了,握着她的肩,说:“好,我们快些回家。”
任晶莹也笑了,笑得暖暖的,笑得很美。
她的确很美,她时刻沐浴在甜蜜的阳光下,俨然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这些年的战乱使他们更加珍惜生命,风餐露宿的朝夕相处,使他们的爱情更加醇厚。
他们都很庆幸在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邂逅对方,就像是命中注定。
梅雪苔对任晶莹说过: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是徐风来的光荣。
这句话,梅雪苔说的很真诚。
当一个女人成为了男人积极向上的力量,她就是伟大的。
梅雪苔并不否认任晶莹对徐风来的影响力,也不否认他们对彼此的真诚,多次的考验,使他们更加的明确对方存在的重要。
经过这一次的试探,梅雪苔放心的笑了。
试探?
九名部将自然是在梅雪苔的指示下,去找到徐风来的,向徐风来提出率兵回京逼宫,徐风来在深思熟虑后毅然否定了部将们的提意,班师回朝。
梅雪苔对徐风来深思熟虑的表现很满意,徜若徐风来果断的回绝了,就说明他对政权并不关心,徜若他直接答应了,梅雪苔会有办法让他永远的无法回到京城。
祥凤宫
梅雪苔独自一人立在湖边,静静的看着太阳缓缓的升起,她的心就像是湖面一样。
风吹起她红艳的裙摆,她的神情中渐渐的有了几分忧伤,就像是荒野中孤独的树。
四国统一了,天下太平了。
她站在了万里山河的最高处,俯视着苍生,任由日与月的光辉普照大地,却无法比拟她的光芒万丈,苍生安享着她的恩泽。
这一年,她四十六岁。
她依旧美丽,容貌依旧如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精神依旧充满着活力,眼睛依旧亮得像太阳,它们充满着智慧,能洞察到人性。
对于梅雪苔而言,她所追求的不是成功,人生也无法用‘成功’这两个字进行总结,有的是完整,不留遗憾,当她认准了一件事,就会去做,做到,并做到最好。
当她统一了四国后,她的人生完整了吗?
梅雪苔收回了目光,大步的朝着临龙宫而去,那里有着一位一直躺着的人:皇上。
百姓和百官都已习惯了没有皇上的日子,他们拥戴这位霸气的皇后。
临龙宫
御医和侍女们看到皇后来了,纷纷下跪行礼。
梅雪苔说:“你们都散去吧。”
御医和侍女们离开了临宫龙,这是他们数年来第一次走出临龙宫,他们将离开皇宫,远离京城,对皇上的事缄口不语。
梅雪苔立在水晶棺床旁,笑了,她俯身轻抚着他冰冷的面额,说道:“我做到了。”
她的声音极柔软,声线却像是一根针一样。
她轻轻的说着:“我做到了,我通过我自己的方式做到了,有很多的人知道我、传诵我、敬仰我,我得到了最高的荣贵,凡是日月照耀到的每一寸疆土都被我握在了掌中,普天苍生唯享我的恩泽,我做到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里已闪着晶莹的光,她颤声道:“可你却永远的不在了,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还是我的命。”
她的泪没有落下,尽管她的心在隐隐的作疼,她是为自己而疼,她牵动着唇角笑了,说:“在你刚离去时的那两年,每一天我都希望你突然醒过来,我甚至愿意不惜一切的换你回来,因为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才磨练我,所以你才把一切都留给了我。”
她接着说:“现在,我仍旧愿意不惜一切的换你回来,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天下不再是徐家天下,而是我的天下!”
为什么?
她说道:“这四年里,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在当时你明知道我和林木森的关系不纯正,你却还不闻不问,因为你在利用他,也在利用我。”
利用?
梅雪苔想通了,她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是那十年间你让我与你一起服用一种所谓的补药,我怎么会无法生育了呢?我找到了那名服侍过你的宫女,她已很老了,她坦白的告诉了我配方,长期服用那种药,会导致女人无法怀孕。”
为什么说是利用?
梅雪苔说道:“你利用林木森,是因为他爱我,他会保护我;你利用我,是因为你爱钟情情的,你要让她的儿子徐风来继承你的皇位,可偏偏他是五皇子,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你知道了我的性格秉性,知我对徐风来的好,就利用我,让我为徐风来争皇位。”
她接着说:“你利用我除去了第一任皇后,又利用我除去了第二任皇后,在我一步就能登上皇后之位时,你发现你可以为徐风来创建更辽阔的天地,你要让徐风来站在整个天下的最高处,于是,你便与我一起规划统一四国。”
她俯视着棺床中的皇上,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我们为了统一四国,谨慎的设定了一步又一步的详细计划,就在我们准备对付大孟国时,你却不声不响的死了,我很奇怪,御医说你是中了慢性的毒,我不知道是谁对你下了毒,直到我听林木森的建议,找到那名服侍过你宫女,让她把以前我们服用的补药配方告诉我,我拿给御医们看,御医说这种药女人长期服用无法怀孕,男人长期服用会死。”
梅雪苔笑了,无法自抑的笑了。
笑声在宫殿的上空盘旋着。
梅雪苔能不笑吗?这个男人为了不能让她怀孕,不惜不顾自己的性命。
只要梅雪苔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最亲近的人就是徐风来,只要她得到了天下,自然会将天下让给徐风来。
确实如梅雪苔所说,这就是皇上的计策,他看到了梅雪苔的果敢与胆识,就把她当作一只猎犬一样培养,把她丢在了狼窝里,让她跟后宫的女人们去拼。如果她活下来了,皇上就会重用她,让她为徐风来去争皇位去取天下;如果她死了,那么就由她去死。
皇上一直对梅雪苔表现得一往情深,想让一个女人用全部的精力为一个男人做事,最正大光明的理由就是爱情,他表现得付出了爱情,梅雪苔在他死后,坚强的扛起了整个任务,根据时局,重新的计划和部署。
如今,梅雪苔掌管着整个天下。
却也识破了皇上的计谋。
梅雪苔笑得很大方,说得更大方:“不管在刚开始时你是不是利用我,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得到皇后之位,以及一统天下,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徐风来,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证实了我可以像男人那样一手遮天,我证实了我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凌驾乾坤。”
她说:“你利用我的同时,我也在利用你,利用一定是相互利用,绝不可能是单方面的。”
她又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的,我是为了自己而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以前,她是为了生存;现在,她是为了生活;以后,她将要为自己规划更好的生活。
梅雪苔瞧了皇上一眼,很平静的问:“我是不是应该恨你,是不是应该杀了徐风来,杀尽徐家人,然后改朝换姓?”
一个声音道:“是的,你是应该杀了徐风来,杀尽徐家人,然后改朝换姓。”
梅雪苔笑了,说:“你真是一条缠人的狗,我总没办法甩掉你超过一个时辰。”
林木森没有笑,动情的瞧着梅雪苔,说:“你是应该恨他,将他碎尸万段。”
梅雪苔的眼波妩媚,灿然的一笑,说道:“我不恨他,没有谁会恨一架梯子。”
尽管他曾卑鄙的使她无法再怀孕,尽管他曾将她当猎犬一样的培养,她并不恨他,因为他已没有能力使她产生怨恨,洒脱的她,承认他在她的生命里就是一架梯子。
林木森说:“你应该当女皇。”
梅雪苔颌首,道:“我有能力杀尽徐家人,有能力改朝换姓临朝称帝当女皇。”
林木森说了两个字:“去做。”
梅雪苔笑得很自然,说:“你很希望我这样做?”
林木森道:“对。”
梅雪苔问:“为何?”
林木森说:“这是你应得的。”
梅雪苔笑了,说道:“我权倾朝野,只要我决定做一件事,别人唯有支持。”
林木森说:“没错。”
梅雪苔道:“我可以杀尽徐家人,称帝当女皇,可我偏偏不那样做。”
林木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深情而陶醉。
梅雪苔正色的道:“这就是权力。”
可以无所顾及的做任何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力。
真正的权力是可以无所顾及的做任何事时,也可以选择不那样做。
林木森懂,但他却还是很严肃的说:“你必须要当女皇。”
梅雪苔笑了,说道:“我必须要怎样是我说了算。”
林木森邪恶的笑了笑,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凑到她耳边说:“我想要你,你必须要给。”
梅雪苔并没推他,当一个男人抱着你说想要你时,推是推不开的,她任由他搂着,说道:“我已经老到当祖母了。”
林木森的手很规矩,压低了声音坏笑着说:“我知道你的身子比二十岁的女人还棒。”
梅雪苔顿时不悦,猛得推开他,冷道:“你碰过多少二十岁的女人?”
林木森用力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很郑重的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梅雪苔背对着他,好像有一阵酸楚在鼻间荡漾,他跟着她已整整二十四年。
在梅雪苔二十二岁那年遇到了林木森,如今,林木森已三十二岁了,不管他做任何一件事,只有一个理由:为了梅雪苔。
只要是对梅雪苔好的事,林木森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毫不犹豫。
曾经,梅雪苔一直把林木森当作孩子,直到那年他十五岁了,他用灼热的眼神盯着她,真挚的说: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这句话林木森只说过一次,他一直在心甘情愿的保护她。
也是曾经,在梅雪苔的眼里,他的生命十分的廉价,她挥霍着他的生命,指派着他做一件又一件的事,不仅不关心他的安危,还不在乎他。
不管梅雪苔的人生处于何种境况,黑暗、光明、低谷、巅峰……,林木森一直都在,二十四年了。
就算是钢铁一般的心,也该动容了吧?
梅雪苔缓缓的转过身,温柔的瞧着他,嫣然笑道:“林木森,我有个主意。”
林木森更为紧张了,他很怕她说她不再需要他而让他离开,他很怕很怕。
梅雪苔正色的说:“我扶持你当皇帝,如何?”
林木森并没有震惊,而是轻问:“你呢?”
梅雪苔说:“你当了皇帝后,就是高居万人之上,万里河山都是你的。”
林木森问:“你呢?”
梅雪苔说:“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林木森还是问:“你呢?”
梅雪苔笑了,说:“我可能死在某个地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木森说:“你必须要和我在一起,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身边。”
梅雪苔很冷静的看着他,一字字的道:“除非你杀了我。”
林木森已紧握着剑柄了,眸中有很深的痛苦和绝望。
梅雪苔瞧着他青筋突起的拳头,笑了,笑道:“可惜你不敢杀我。”
林木森猛得拔出了剑,剑尖一挥,对准了梅雪苔的心脏,咬牙问:“你还爱他?”
梅雪苔一怔,却并没有慌,动也没动,任凭剑尖随时能刺穿她的心脏,问:“谁?”
林木森指着水晶棺材中的皇上,怒吼道:“这个死人,这个死了九年的畜牲!”
梅雪苔微微的牵动了一下唇角,淡淡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木森将剑尖朝前送了一寸,愤愤不平的骂道:“你真是一个混蛋女人!”
你真是一个混蛋女人!
他在骂的时候,双眼中的泪已流了出来,他为她流过血,偷偷的流过泪,痛苦得无以复加过,多次濒临死亡却都无畏过,可就是不愿意面对她一直爱着那个畜牲。
他哭了,像孩子一样哭得很无助很脆弱。他从没有在她的面前哭过,这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梅雪苔仍旧一动不动,无论是谁,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在剑尖能轻易的致命时,还是不动的好。
林木森的眼睛红红的,眼眶中含着泪,手在颤抖着,失声道:“今日就来个了结。”
梅雪苔看到了他的绝决,看到了他的义无反顾。
林木森什么也不管了,他要拥有梅雪苔,完整的拥有,他不允许她丢下他,决不允许。
他爱她,他可以接受她不爱他,但他再也不愿意她心中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
了结,今日就来个了结。
梅雪苔静静的看着林木森,她不相信他敢杀她,她绝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