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的经轮,不为参悟,只为触摸你的指尖——凌小骨。
又是春始,烟花三月下扬州说的确不错,有诗云“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这扬州也算是江南的典范不是?
人家说江南的天气变得比孩童的脸还要快,原本我并不信的。但是此刻,我站在珍珑阁大门口宽大的飞檐下,看着在雨中飞奔着躲雨的路人,也不得不承认雷公电母还有雨神出入江南的频率。但是不知为何,心中不由的也多了几丝烦躁。
这么大的雨,还让我怎么做生意?
“小姐,下雨了,别站在门口,湿气大,当心寒了身子。”红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的身边,对我一脸认真的说道。
将视线从门外转移到她分外认真的脸上,不知为何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把手中的白纸扇子放到她的手里,语气平淡的说道:
“无妨,到时候喝点热姜汤去去寒气便可。”
“红线这就去煮。”红线看了我一眼,想也不想的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看着红线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我心中不由的感叹。真是一个好姑娘,比当初的络角待我真心,心眼儿忒实诚。
转头看着门外的雨幕,脸上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容。红线的确是我来到人间三百年的时间里待我最真心的也最忠心的丫鬟,除了月老,她应该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惜,她对我再好,也终究是个凡人,总有一天会死去。
王母把我叫到瑶池,和我谈了一个条件。
因为我是雪狐妖,就算因为王母的蟠桃而得到的因果得以常驻仙界,但是妖毕竟是妖,仙界没有理由长时间收留一只妖怪的。
拜她和月老所赐,成为妖之后因为不在妖界和人间,所以我是一点根基都没有,而我接下来选择的路只有一条。让她为我拔除妖骨,白日飞成,位列仙班。
王母愿意为我白日飞升,但是必须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为她寻来十段情,十段至深至爱,刻骨铭心的情。
不得不说,因为络角,原本只是希望追求自由,无拘无束的我,同意了王母的条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赌气。和对我颇为照顾的月老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独自一个人下凡,为了寻找这十段情,在人间一呆就是三百年。
王母给了我十只金子做成的凤头钗,这十只凤头钗在一对真正的有情人的手里时,金子会变成血玉石,那么这变了模样的凤头钗就是我即将收回的果实。
人间呆了三百年,遇到的人也形形色色,但是要想真真的找到一对有情人何其之难?
三百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走过西域,踏过漠北,横过中原,纵入南诏,也不过终于寻到九段情而已。
只要找到最后一段情,我便可以回到仙界,拔出妖骨,白日飞升。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络角可还会像三百年前那样看我?
不要小看妖精,因为妖精很记仇,更不要小看狐狸精,因为狐狸精的心眼更小……
一个人影忽然打破雨幕,抱着头径直的冲着门口冲了过来。当我回过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人连路都不看,浑身湿透的人,直接把我撞到在地。
倒在地上之后飞快的翻了个身,免去了他直接砸在我的身上使我受到二次伤害的机会。看都不看地上那个狼狈的人一眼,我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了,看着身上已经被水渍打湿一片的水绿色半臂对襟交领小袖围裳襦裙,心中不由得一阵埋怨。
地上那个人看着身形像个男人,全身隐没在黑衣之中,头上戴着一个兜帽,低着头我也看不清他的相貌。可是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谁?来这珍珑阁做什么?”
“呃……”那人缓缓的将头抬了起来,以我的角度只看到一张看起来长得不错的脸,只是在黑发黑衣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看了看我,先是呆了一呆,看了看我身上的水渍,立刻匆匆忙忙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我一边鞠躬一边小声说道:
“因为躲雨躲得急,未曾看路,不小心冲撞姑娘,小生失礼了。”
小生失礼?我看着这人的这幅样子不由得又挑了挑眉,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明明这人一身江湖侠客的打扮,说起话来竟然像一个秀才一样,文绉绉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些发酸!
看着这人一副酸儒的模样我便觉得无趣,不过是一身衣裳罢了,我又不缺。摆了摆手,对着那人淡淡的说道:
“算了,我也不想与你计较,你走吧!”
“哎!”那人见我不高兴,急忙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向门外走去,但是刚走到门口,便忽然停下,转回到我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姑娘,外面还下着雨呢,小生想着,姑娘可否……”
逐客令已经下的如此明显,没想到此人竟然充耳不闻,直接凑过来问我能不能留他一留。虽说我是狐狸精,虽说我不在乎人间的伦理,但是你也算是人间中人也不能不在乎礼法吧?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可是大忌,我这珍珑阁可是还想做生意呢。
“不行!”我想也不想的抬起头,看着他想都不想的一口否决。
“我这珍珑阁是卖女儿家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闯进来本来就已经不对,现在又要留在我的店中,我这里还做不做生意了?”
“可是……”他看起来颇为烦恼的样子,抓了抓头发,眉清目秀的脸上满是纠结,指了指外面的磅礴大雨,为难的说道:
“可是外面已经下雨了啊!姑娘就发发善心,留我一留吧,小生保证,雨停了就走,绝对不会扰了姑娘的名声。”
就算被雨淋又怎么样?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这天下雨的,这街上那么多的店铺,你钻哪家的店不好?怎么就非要钻进珍珑阁不走?
冷眼看着他局促的样子,我转身走到门边拿起门栓,挑眉看着他,张口缓缓的说道:
“出门左转福源楼的掌柜的最富,屋子也最好,右转苏墨轩东家心最善,待人最是随和。这两个地方你想去哪里都成,千万别留在我这小小的珍珑阁里面,我不是最富的,也不是心最善的,就是不能留你在这里!”
“可是外面的雨太大了,小生……”
“说了不能留,就是不能留!”直接打断他那没有任何意义的酸腐话语,我撑着门栓站在他的面前一脸冷厉的说道。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的有气势,嗯,估计这幅撑着门栓的样子,就像是泼妇骂街一样吧?说实话,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彪悍的姿势呢,以前因为在仙界,处处小心翼翼的再加上月老对我很好,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么做。
果然,妖精的血脉里面还是蛮热血的……
“小姐,姜汤熬好了。”就在我和这个闯进来的人站在原地对峙外加胡思乱想的时候,红线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端着一个白瓷碗走到了我的身边,红线先是惊讶的打量了我一眼,紧接着便转头看向这个最不应该出现在珍珑阁的人,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是谁?如果没什么事情,还请公子移步,珍珑阁不接待男客!”
“这位姑娘,小生实在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所以想请这个小姐……”此人看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抬起头对着红线一脸局促的说道,眉清目秀的脸上满是一片红晕。
我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脸上忽然多出来的红晕,心中不由得多了几丝兴趣。先前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家伙身上的那件衣服更本就与他的身材不搭!
难道这个男子是个偷儿?那这珍珑阁更是留他不得了,我可不想随便就被官府找上门,麻烦不说,这其中又要花费不少的银子去打通关节。我虽然不缺钱,但是我也不想随便乱花钱!
“你还是走吧!”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端着红线为我熬的姜汤水,我漫不经心的缓缓说道:
“我这里只有两个弱女子,当真不想被别人说闲话,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不通情理?不通情理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想留着这个男人在我这里添乱,能走,那是再好不过的!总之这第十段情,一定要在江南寻到,我可不想再去别的地方受苦赶路了!
“小生……”
那个人见我又一次的下了逐客令,脸色一变,双手一合便又要向我作揖。我见状从椅子上站起来,灵活的转了一个身,躲过了他的大礼,看着他死活都不愿意离开的样子,心中倒是好奇了。
“我这店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能让你惦记上的么?为何就要赖着这里不离开?”
“不是的,小生只是躲雨……”
“红线,给他一把雨伞,让他走!”转头向内室走去,不知为何不愿再看这个人一眼。这个男人,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没用!
“姑娘,等等!小生其实要买姑娘店里面的首饰!”
刚走没几步,那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出来,我脚下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上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又满是羞涩的低下了头。一边的红线看着我,似乎在等我下最后的决定。
眼中一丝精光闪过,唇角不由得勾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我拿出了很少见的和善语气,看着他问道:
“哦?买首饰?不知道你想要的首饰是为何物,身上带着的银钱又有几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