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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前番策马陷关南,今朝城破染白发

离与襄国约定的时间还有六天,此时的隆江内,梁国的部队已经集聚完毕。隆江下游,俞路带领的六万水军在各个港口分批驻扎,他与前日领兵到达的季峦一起入城拜见诸城。看到季峦和俞路的到达,这下让诸城有了十足的底气,此时,梁国最精锐的部队,最悍勇的将军齐聚他的帐下。

俞路是梁国水军的统领,十年来每日操练水军。要说梁国威震天下的有蹋顿掠羽飞军,可在梁国境内这错综复杂的水路里,水军才是他们真正的王牌。俞路一入账内,所有人都开始打量起他来。大家都想知道,十年来在外栉风沐雨,从未回国九方城内的水军统领,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俞路身长六尺,与季峦相差不大。他身披鳞甲,瞳孔有神,须髯稍长,三十多岁已经是成名宿将了。诸城显然与他相熟,满脸笑容走到他身边说道:“两位将军前来,我诸城现在真是如虎添翼啊。俞路将军,十几年不见,老夫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啊。”

俞路微笑着摇摇头道:“末将多年在边境统领水军,十几年样貌如此,也不怪大将军不识得我了。”

诸城随即对在场的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十几年前三川之战,就是俞路将军,派水军半道劫击渡江的襄国部队,最后还打得襄国水军仓皇而逃,我们三川之战才能逆转。要说俞路将军的战功真是数都数不清!”

俞路本就是个性格谦恭之人,没有诸城那么豪爽,一番客套后,他与季峦落座,诸城仍站在当中。他向季峦问道:“季将军此次带来了多少兵马?”

“禀大将军,共八万。”

诸城听完,惊异的望着季峦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莫非将军将其他州郡兵马都抽调出来了?“

施步啉此刻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陛下授予了季峦将军专断之权,前方募兵和粮草之事可一手裁决,不需上报。这应该是季峦将军自行招募的兵勇吧。”

季峦对于施步啉的推测不住的点头,诸城也明白过来,笑道:“季峦将军果真是帅才,等老夫过几年提不起剑了,梁国三军必定会推荐季峦将军来统领。”

对于诸城如此的褒奖,季峦赶忙摆手道:“大将军何故说此话,莫不说廉颇六十尚有余勇,大将军五十刚过,正是带领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季峦说完,在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陆攸却冷冷的说道:“诸位将军寒暄也有一会了,这种互相奉承的话还是等打了胜仗之后再说吧。”

这样不应景的话,恐怕也只有陆攸敢说了吧。

众人都看向陆攸,几位将军更是怒目而视,这让施步啉很是担心。陆攸不拘小节倒是罢了,可是在这种场面说出这种话,免不了会惹人不满。不过还是诸城老道,他大笑道:“陆大人所言有理,我们还是来商量正事吧。”

来到后帐,精心制作的隆江实战模型呈现在众人眼前。施步啉细心分析了各方势力,听完之后,众人都多少有了些想法,却不敢率先说出来。

此时,诸城说道:“按刚才施大人的分析,豫国隆江城内只有三万多的守军,我决意等襄国发起总攻后,我们立刻夜袭隆江城。俞路将军率水军先行进攻,季峦将军率五万部队作为先锋渡江。”

“大将军,隆江城攻下之后必须迅速向东夺取豫国的平陵郡,不然我们大军被隆江相隔,前后难以相继。”季峦此时说道。

“俞路将军,你的水军最多可以让多少人渡江?”施步啉向俞路问道。

“一次三万,来回需得一个多时辰,前提是江面平静。”俞路的话,让诸城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说道:“今日开始,全军打造渡江船只,一次渡江最少要有五万人。等襄国大举进攻,吸引了东南三军和连鹤坞的援军后,我们便开始攻击隆江。俞路将军首先派出水军,封锁赣江和隆江交汇处。水军首先对隆江发起攻击,随后季峦将军亲领五万兵马上岸攻城。刘勋、季长势将军领两万军作季峦将军后备。攻下隆江后,休整一日,我会摔大军全部过江,直扑平陵郡。占据平陵郡后,有了坚城,我们就可稳扎稳打了。”

对于诸城的方略,所有人都没有多大的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请所有人下去准备吧。”

散场过后,陆攸在这晚找到了施步啉。施步啉此刻正在写信,将前线的计划和现状报告给申仲平。

陆攸瞥见施步啉写信的内容,问道:“难道陛下对前线不放心吗?从扎营,前后方情况,用兵方略都要一一报告?”

施步啉沾了沾磨,稍稍吹了吹笔头,继续写着。“陛下天性谨慎,这些也理应报告给陛下知晓。”

见陆攸不说话,施步啉问道:“你来不会只是看我写信的吧?”

陆攸回道:“打仗之事我不懂,可我就是觉得大将军虽然计划得很好,却太过急切了。”

“此话怎讲?”施步啉放下了笔,看着映在烛光后的陆攸,心里却也被他说得紧张起来了。

“今日所见,大将军好像觉得我们的将军各个都是万人敌,反而不把豫国的将军放在眼里。枯军八将随便一个应该也不会比我们帐中的将军差吧。大将军有点轻敌。”

“还未打,你怎么就判定大将军是轻敌。大将军纵横战场几十年,什么没见过。陛下既然将此权责交付于他,我们就该全力配合。你还是想想大军渡过隆江之后,粮草如何供给吧。”

陆攸冷笑一声,便脱了鞋子把腿架到了施步啉的桌案之上。

施步啉对陆攸这个行为百般不解,有些没好气的问道:“陆攸,你这是为何?”

看着施步啉猛的坐起,陆攸大笑道:“施大人用得着反应如此大吗?”

“陆攸,把鞋穿起来。堂堂朝廷户部侍郎,你平时自己一个人这样也就罢了,与其他人相处也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啊!”

“大人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什么意思?”

“我们梁国现在就是光脚的。”说完,陆攸便提着鞋,走出了施步啉的营帐。

六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祝公赋和诸城的信件往来不断,就在这几天,豫国最重要的人物,古林易,从怀遵城告别了风良行,独自回到了隆江城中。祝公赋一切准备妥当,亲自指挥数十员将领,近三十万大军,直扑关南郡。此时的关南郡,守将是扶伯寮。

在祝公赋的授意下,三十万大军兵分五路,用了两个时辰,将整个关南郡围了起来。扶伯寮手中只有四万多的部队,索性一开始就放弃了主动出击。站在城楼上,望着密密麻麻的襄国军队,扶伯寮心中都捏了一把汗。幸亏古林易和风良行早就识破了襄国的动向,关南城城防稳固,各种器械已经准备妥当,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祝公赋竟然四面围城,不留一个缺口。攻下此城,风良行料定祝公赋最多动用十万多的部队,可此时,襄国这拼尽全力一搏的样子,似是想要把整个关南城荡平,变成人间地狱。

傍晚,襄国终于发起了总攻。

数量庞大的攻城器械在城外,漫天的石块和火箭让城墙迅速就被打出了不少缺口。吴来领重兵在北门,韩胥带领其他三路兵也开始发起攻击。襄国的士兵就像不要命一样,猛烈的冲击着城池。被打下去一波,又冲上来一波。

“扶将军,城池上的将士们快要顶不住了!”一名偏将,满脸是血前来报告。

“战,死战!”

“将军,他们人太多了!”这名偏将的声音近似哀求。

“没听清我的命令吗?死战!”

经历了半个时辰的激战,吴来终于下令。“全军攻城!”骑兵迅速传令到其他各处,韩胥也一并下令攻城。这样一来,扶伯寮自己也觉得守不住城池了。风良行原和他的计划便是,让关南郡多拼杀一些襄国部队,围城之后祝公赋必定会围城打援,这样风良行再将计就计,接引扶伯寮突围。可风良行此次也估计错了,更是将扶伯寮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祝公赋骑在马上,盯着眼前的战局,现在,这些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人命,而是说服梁国出兵最有效的手段。

“激战一个时辰了,三十万人居然还打不下一个四万多人的城池,真是可笑。是何人在此内统兵?”看着城上守军虽然被不断登上城楼的襄国士兵斩杀,却依然不乱,祝公赋不禁向吴来问道。

“扶伯寮。”

祝公赋两眼瞪得老大,看着吴来问道:“为什么你先不说?”

“你也没问啊!”吴来无奈的回道。

祝公赋心里一惊,立刻下马,对身边的人喊道:“迅速通令全军,南门放开缺口,给扶伯寮突围!突围后,只追不击,谁若是敢斩杀他,定不饶恕。”

骑兵迅速领命向各处传令而去。而祝公赋突然的此举,让吴来很是不解。

“军师,你突然下这个命令做什么?枯军八将啊,要是把这扶伯寮杀了我们该有多大的功劳。你难道忘了这扶伯寮多年前,一战杀了我军五员将领的事吗?而且枯军八将第一战便被斩杀,豫国士兵定然胆战心惊。哎!”吴来重重的叹口气,显然是不服祝公赋的决定。

祝公赋很少和吴来发脾气,可这次他竟是怒斥道:“吴将军,你想清楚一点,我们如果杀了扶伯寮,豫国将士是会胆战心惊还是会把我们当仇人一样!这扶伯寮,虽说只在枯军排第七,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可以排到前四的。他的资历和威望,在枯军中也算得首屈一指的。你别忘了,豫国还有几十万大军,你想把这些祸水引到我们这来吗?”

吴来听完直冒冷汗,“要不是军师你及时下令,我差点酿成大错。”

祝公赋脸色迅速和缓下来说道:“这次,我们虽然与梁国共同进兵,实则是各怀鬼胎,谁都不想碰上豫国的枯军精锐。现在怀遵城里还有三万枯军,另外的几万枯军就留给梁国收拾吧。”

很快,城楼上已经布满了襄国的士兵。扶伯寮带着残兵渐渐向城内聚集,此时的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将军,南门可以突围,兄弟们已经杀出一条路了!”

此时的扶伯寮已管不得那么多,明知祝公赋是故意让出南门缺口的也只能冒死突围了。不突围全军覆没,突围还有一线生机。他喊道:“兄弟们,随我杀向南门,若是让我们逃了,必定杀回来,让襄国这群狗杂种不得好死!”

随着一阵阵呐喊,这几百人跟着扶伯寮向南门冲去。扶伯寮抽出双戟,飞快的向前奔跑。襄国士兵不断前来阻击,只见扶伯寮体态轻盈,挥动双戟,硬是凭自己杀开了一条路。双鬓的白发上,渐渐沾染上血红色,随着他的身资迎风摆动着。

杀到城外,果然,这里的襄国士兵少得出奇。清点一下身边的人数,还有一百多人,扶伯寮继续向外奔杀。突然,已经进入城中的襄国部队换了骑兵前来追击。

扶伯寮看着身后的追兵,他手下的士兵已经很累了,绝对是跑不过骑兵的追击的。

“兄弟们,随我杀回去,抢下他们的马!”生死关头,扶伯寮的想法是最可行的,所有人都举刀转头冲回去。

真正的殊死搏斗,抢下来马的士兵迅速跟随着扶伯寮奔逃。奔出了几里地,追兵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扶伯寮不想再看到自己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倒转马头,提起双戟便去迎战。

“将军!”几名士兵看到扶伯寮如此动作,大喊道。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伴随着喊声,扶伯寮冲入追击的骑兵之中。双戟不长,在他手中却比长枪要更加灵活。几个突击,便有数十人倒在了马下。其他人纷纷被他吓住,不敢上前。而此时,扶伯寮身后突然出现了豫国的大旗。只见凌文涛身披战甲领着枯军的骑兵前来。

“扶将军,我们来迟了!”

望着豫国前来援助的骑兵,一位襄国将军从后方策马而来喊道:“韩将军令,全军撤退,不得再追击。”

两方结束了简短的对峙,而凌文涛也顺利的救出了扶伯寮。关南郡,开战两个时辰后,被襄国攻陷。这是风良行早就料到的,也是祝公赋下了死令一定要完成的。此战,四万守军全军覆没,仅仅剩几千人陆陆续续逃回怀遵。而风良行更凭着此战,判断清楚了梁国的真实目的。正如他所说,如果梁国的目标是襄国,他们是不会这么孤注一掷的攻下关南的。而正是梁国在隆江重兵压境,要与他祝公赋一同攻打豫国,祝公赋才会这么急于拿下关南。

战报在当夜便传回到诸城,而豫国将士已经提前准备一天。当夜,诸城下令:第二天清晨发起攻击,水陆大军直扑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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