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管叶一听他的质疑，也不吹自己的指甲了，定定望着他，“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质疑我的化装水准嘛。”
“……”付亦歆用发卡把她的刘海固定住，“我没开玩笑，你来看，我总觉得很假，整体不和谐。”
“我是尝试平衡五官来的，就差用尺比照着量了，如果说很假，你觉得只用眉粉和眉笔能塑造真眉的感觉吗？”管叶取过一支长杆眉笔在她脸上比划着，时不时用指甲掐住一截笔杆作为标记。
“确实。”他点点头，转过来问褚茫茫，“你自己觉得呢？”
“不太像我自己，不过这样应该比原来好看一些。”她一直留着齐刘海，没有露出额头的原因是觉得这样更可爱年轻，像十八、九岁的模样，而管叶画出的眉，十分精致漂亮，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温存女人味，显得不够亲近。
付亦歆沉思片刻，叫了一声：“管叶。”
“嗯？”
“来之前我一直在想她比较适合什么样的造型，我发现你的设想也与我有差异。”
“你说的没错，我在化妆时也比较犹豫，她是一个看到下半张脸却让人联想不到上半张脸的模特，但我并不是说她长得突兀，而是她五官搭配上的细小差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艳。”
“哈哈，管叶，我就知道你也能发现这些。”付亦歆笑着拍他肩膀，“我当初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记住了她的脸，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到底该怎样利用这一点呢。”
管叶被他一掌拍在肩上，假装疼痛地哼了一声，弱柳扶风一般往他身上倒，又被人一掌推开，心中不忿，哼道：“我也不知道啦，如果她学过表演，有了戏感以后，可以适应的角色类型就很多，现在么，可以拍恐怖元素。”
“……”褚茫茫斜他一眼，不就是吓了他一下嘛，自己难道这么恐怖？不过这两人说的对自己容貌的分析，自己愣是没听懂，应该是夸她的。不过她才不要拍什么恐怖元素，脑中马上联想到了贞子披头散发的模样，还有几幅满脸流血的女鬼图片，这么自毁形象的事还真是不容易做呀。
愣是没想到，付亦歆还真觉得主意不错，对着管叶称赞道：“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歆意旗下有个文化传播公司，常年有恐怖灵异小说的封面、插画需要制作，我们能兜揽过来。”
“啊，你爸爸他不是……”关于他和他父亲闹不快的事，圈里不少人都知道，这要是为了个小模特去抢歆意的饭碗，未免太不像话。
“我跟他和好了。”付亦歆面色淡然，眉眼间隐隐带几分得意，“他答应我……”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褚茫茫也在，说什么“他爸爸答应他可以插手歆意的日常事务”，这不是自己揭自己的老底吗？
“他答应你什么了？”
付亦歆卡在那里，灵机一动，道：“他答应我可以拍恐怖题材。”
管叶觉得自己的脑回路转得有点卡，一时没跟得上，瞪大眼睛看他。
“哎，具体的事宜我回头跟你细说吧，我看时间不早了，快十一点了，你女朋友要下班了对不对？赶紧去接她。”怕他越问越多，把自己弄露馅，付亦歆赶紧把管叶赶出去。
“不着急，我们再仔细谈谈，你爸……”
“我爸怎么了，我爸有你女朋友重要吗？赶紧走吧。”给付亦歆郁闷的，开了门把管叶推了出去，没过一会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以及管叶茫然中带着委屈的声音。
“呜呜，我还没拿手机和钥匙呢，还有钱包……”
付亦歆无奈摇头，从桌子上抓起一只白皮小包扔到门外，一句话不说把人给打发走了。
褚茫茫更是满脑子问号，他的举动和言语有时候让自己很不理解，比如方才他把管叶撵出去的情形叫自己大吃一惊，之后便像看****一样地看着他。
他干咳一声，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知道，管叶的女朋友脾气可大了，要是他去接晚了会对管叶又打又骂的，那情形，惨不忍睹。”短短几句话把人家温柔可爱的女朋友形象给毁了个底朝天。
“啊，他……”同情之余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满眼震惊，“他竟然有女朋友。”
“嗯，对，他这样的人也能找到女朋友。”
褚茫茫脑补一下一个女汉子和一个娘炮男人在一块的场面，想想还挺有趣的，不过听起来付亦歆在讽刺他，便随口一问：“那你呢？”
“我啊……”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有点蛋疼，何止是往伤口上撒盐呢，撒石头子儿的痛楚都有了，人家小姑娘啥都没有，那是学校不让早恋，可是他呢……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优秀的男人为何遇不到真爱。
自己已经把女朋友归到了真爱的高度，一边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一边看那个女人太肤浅，自怨自艾地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小姑娘这一问，叫他有点惭愧自卑，又有点怅然，愣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往自己脸上贴了片金：“还没找到能配得上我的。”
褚茫茫脑中突然蹦出来四个字——眼高手低。
……
眼看到了中午，她本想回悦来客栈随便弄点饭吃，没想到他也随着去了，让她陪着同桌吃饭，结账时她不太好意思让付亦歆破费，想同卫洋说一声，先把账记在她的工资里。
人家也不在乎这点钱，早早就安慰她，你也算嫩蕊的人了，手上的伤就当工伤，省下赔付的钱买饭吃。
一听这话她心里自然是舒服多了，吃起饭来胃口特别好，当然她也不是不懂礼貌的野蛮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礼节，哪怕只是在电视上扫过一遍，也能照着学得八分像，好像体内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模仿能力。
昨天在餐桌上见过任绿用餐的举止，今天拿起筷子便止不住地回想起来，即便无法学得神似，好歹也有个形似。
饭后有一段休息时间，下午两点嫩蕊的员工才上班，她并不属于员工，相对闲散，只有接到任务或者预约才需要去，这种工作模式，一直延续到后来多少年的时间里。
下午要做什么呢？付亦歆说让她跟着金胖子办理一下签约事宜，自己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嫩蕊里面她也就认识金胖子一个，想起上午他给自己指的办公司的地方，约摸着时间不早不晚就去了。
金胖子见她一来，马上亲热地招呼她：“茫茫啊，过来坐，这是合同，你坐下好好看看。”
“哎。”她接过厚厚的一摞纸，从头到尾认真翻看，一堆甲方乙方绕得她脑瓜子疼，总算把内容给提取了出来：签约时间为两年，嫩蕊是客户和模特之间的桥梁，签约期间嫩蕊给模特提供上镜机会，模特不能接受别的公司的活动和自行接活动，否则需付违约金。嫩蕊是正规的模特公司，不收取签约金，酬劳从模特所得酬劳中分成。艺人服务费用、模特卡推广费用、培训费用等属于个人自愿付出，非公司强制收取。
此外还有一些条条框框的规定，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反正做模特的念头只是一时兴起，这两年如果不通过嫩蕊接活动，她自己也没有能力与其他公司和客户沟通。
再三考虑，没什么不妥之处，跟金胖子要了根碳素笔准备签上大名，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进。”金胖子头也没抬，喊了一声。
一个穿牛仔裙的女孩推门进来，对着金胖子点点头打招呼：“金哥，你跟我说的模特卡的事……要交三百块钱拍六张照片，这个我交了，为什么还要再交三百块钱的制作费？”
女孩疑惑的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怒气，仿佛有种上当受骗的忿然。
金胖子一愣，一秒钟脸色变得和善起来，满脸堆笑好似弥勒：“这个啊，前期的三百块钱是收的拍摄费，还有化妆费和服装使用费，这三样加到了一起，但是这些只是得到了一堆照片，而制作模特卡呢，还需要把这些照片处理一下，最后合成到一张卡上面，做成电子档案以及个人名片。”
“只是处理一些照片，就收三百的制作费？”女孩一脸的不可思议，“而且这之前说的，拍模特卡需要三百块钱，没说要收三百制作费。”
“是啊，的确是这样，三百的拍摄费。”金胖子挑眉看他，肥硕的脸上透着几分违和的刻薄，“你要是不交制作费也可以呀，自己可以找他人制作，合同上面写得很清楚了，这些花费是个人自愿的，没有人逼你。”
“那好，我这就去跟摄影师把电子底片要出来，拿回来自己做。”女孩恨恨道。
“好啊，不过这样，如果你的模特卡制作不够规范的话，是不能录入档案的，将来做出来也会影响效果，到时候客户也不能满意。”金胖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低着头开始整理桌子上的大把纸张。
“这……”女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金胖子那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渐渐心灰意冷，他分明是在要挟！
“好吧好吧，我想了想，自己也确实弄不好，还是交给专业制作人吧。”女孩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脸上依旧带着不甘愿的颓色。
“嗯，去吧。”金胖子脸色又好看起来，冲她和蔼地点头，“你跟他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给你做得精细好看点。”
“嗯。”女孩神色缓了缓，推门而出。
褚茫茫一直打量着两个人在看，一个人是带着几分血气和冲动的年轻姑娘，毕竟少有敢为了三百块钱打入办公室讨公道的；另一个说起话来让人难以招架，变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还是来回翻！
这合同上明说不强逼人交钱，可真正实行起来又抠尽字眼，玩透了文字游戏，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巧立名目的地方需要收费。
她无意间已经把笔帽扣上笔杆，不知何时把笔无声地放在合同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