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将山脊照的一片幽白,就在二人立足之处的正前方,山脊之上露出了一个约莫容两人进出的洞口。
秦柯见状对小水道:“应该就是此处了,我走前面,你跟在我身后,咱们进去看看。”小水点头答应。
秦柯站在洞口朝里看去,只见一条粗糙的石阶小路斜斜向下往山腹中延伸进去。当下亮起火折抬脚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沿着石阶小路往下大约走了一百多米,便见石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的小路,平平往前方黑暗中延伸而去。
二人顺着小路缓缓往前摸去,不多时便见前面突然开阔起来,等走出小路借着火折子四处一看,才发现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宽大石室之内。只见石室中间有一张石桌,左边石室墙壁之下有一个简陋的石床,只是不见有人。
“这里好像有人居住啊?”小水看见石桌石床后说道。
“如果这里真是藏筝之地,那定是当年负筝逃走的那个少年。”秦柯言罢便对着空旷的石室喊道:“在下秦柯,受青柏师伯所托,前来寻找剑筝,不知这里可有人在?”
“哦,阁下说的可是青柏子仙人?”一个声音突然在地下石室之中响起。
秦柯闻言心中一喜,忙道:“不错,在下正是受青柏子仙人所托,并已见过在咸阳都城卖面的张夫前辈。”
“这女子是谁?”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是在下的朋友,名叫荆小水。”秦柯如实回答道。
言罢便不再听见那人说话,秦柯正自疑惑间,便见石室右边的阴影中走出一人来。但见此人身穿一件粗布衣裳,身形消瘦,面色苍白,手持一柄连发硬弩,年纪约莫和秦柯相仿,也是一名少年。
那少年在秦柯和小水前方五步之处站定道:“你叫秦柯?”
秦柯见对方和自己年龄相仿,便少了拘束之感,答道:“正是,还未请教兄台性命?”
那少年道:“既是青柏子仙人所托之人,请这边坐着说话吧。”说着伸手朝石室中的石桌一请,便先坐到了石桌旁的石凳上。这才幽幽道:“多年以来,几乎没人问起过我的姓名,我都快忘记了,今日咱们相见是缘,我就告诉你吧。”顿了顿接着道:“我本名马言,六岁时被师父收留,整日以铸剑为生,后来师父便为我改名为剑奴。只是自师父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叫过我这名字了。”
秦柯听见剑奴原名为马言,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棵大树之上会刻有一个‘言’字,只是也不说破。
“剑奴,就你一个人住在此处吗?你多大了啊?”小水插口道。
“是啊,师父和谷春道人在剑筝铸成之时就双双仙去了,那日若非青柏子仙人路过,出手相救,我应该也早跟随师父去了。”剑奴神色甚是落寞,顿了顿又道:“我今年十七岁了。”
“那你比我大一岁,比柯哥哥小一岁,我就叫你剑奴大哥了。”小水倒是个人来熟。
“哦,随你便吧。”剑奴明显不善言谈。
……
“我在此守护剑筝有一年多了,现在既然你们来了,就将剑筝交予你们吧,我也好完成对师父的承诺。”正当三个年轻人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时,却是剑奴开口道。
秦柯自打离开师父以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寻找剑筝,此时听及可以亲眼看见,也是迫不及待。
只见剑奴起身便往石室中间那面石壁走去,到得石壁跟前,伸手对着石壁各处一连按了许多下,便见石壁上突然出现一个暗格,剑奴伸手从暗格内抱出装着剑筝的长匣,走回秦柯和小水面前,将长匣放在了石桌之上。随即双手在长匣上轻轻一按,一道红光突然从长匣刚刚打开的缝隙爆射出来,随着长匣完全打开,剑筝完全呈现在了三人面前,只见剑筝红光爆射,将整个石室也映得一片通红。
等待红光渐渐收敛后,这才显露出了剑筝的真面貌。但见:筝为五弦,弦色黝黑,筝箱暗红,形似长剑;筝弦之下绘有一只神态安详平和的凤凰,筝尾刻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小篆曰:凤鸣。
秦柯看见剑筝形状后,便暗暗想道:金策剑应该就藏于筝箱之中了,只是按照青柏师伯所说,需要唯胸怀天下,以天下黎民苦乐为念之人,以至仁之心弹奏‘钧天广乐’方能打开‘剑筝’的封印,启出‘金策剑’。若果真如此,那么这剑筝设计之巧妙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剑筝至此就交给你了。”剑奴深深地看了一眼暗红色的秦筝道,不待秦柯答话接着又道:“当年听闻师父和谷春道人说,这天下不久将要大乱,但愿秦大哥能遵循师父和谷春道人意愿,心怀天下,秉承仁义,早日启出金策剑,挽救天下黎民于万一。”
秦柯听罢郑重答道:“剑奴兄弟放心,愚兄定当全力以赴。”言罢便将筝匣合上,用布裹了缚在身后。
剑奴见秦柯收好了剑筝,便起身道:“小弟独自一人在此守护剑筝,等候了这许多时日,总算完成了师父和谷春道人的意愿。”说着又深深环顾了石室一眼,接着道:“如此小弟这就告辞了,秦大哥和水儿妹妹就在此歇息一夜,明天再离开吧。”
秦柯可以想象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独自一人在此山腹密室之中苦守经年,其中孤独寂寞可想而知。如今一朝解脱,即刻想要离开此寂寥之地的心情很是理解,便也不做挽留,只是问道:“那不知剑奴兄弟,今后将往何处?”
“天大地大,只是随处游荡罢了,有缘再见吧。”说罢对着秦柯和小水一拱手就往石室之外走去。当真是守得执着,走得潇洒。
剑奴刚刚走出石室,秦柯就听见一声惊呼,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哈哈哈,不想今日终于找到了剑筝。”话音落处就见一个蒙面黑衣人一手掐着剑奴脖子,推着剑奴重新回到了石室。
秦柯和小水都是一惊,当看到黑衣人带着眼罩的左眼时,秦柯和小水顿时明白了来者何人,正是那日在华山山洞中夺了假筝被射瞎眼睛之人,只是当时以为此人中了玉姜的莲花寒毒,已经死了,谁知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
秦柯看见此人心中杀意顿起,寒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卖面张夫是不是被你所杀?”
“哼哼,那卖面的老头是被我所杀,至于我是谁却并不重要。你只要乖乖听话将背上的剑筝交给我,我保证不伤害你这位朋友。”黑衣人冷冷道。
“你这坏人,你到底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小水此时却是满脑子疑问。
“老夫那日在华山之中被假筝射瞎左眼后,却并未离去,只是在那处山洞附近找了一个隐秘之地疗治毒伤。老夫当时心想,既然那处地点是假,那么要寻找真的藏筝之地,估计还得着落在你们两个娃娃身上。老夫当时也是心存侥幸,便决定在你们身上赌一把,于是自从你们离开华山之后,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昨天晚上在雒阳县若非老夫出手将那阴阳家小祭祀拦下,恐怕你们还逃不掉吧?你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呢?”
“你帮我们还不是想让我们早点找到藏筝之地,好让你这只坏黄雀从中得利吗?谢你干什么?”小水接口道。
“哼哼,随你怎么说,只是老夫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竟然还真给你们找到了真的剑筝。”黑衣人得意道,随即话锋一转,冷冷道:“别废话了,赶快将剑筝给老夫,否则我的耐性可不好。”说着扣着剑奴的手指明显紧了紧。
秦柯一时气愤难当,杀死张夫前辈的凶手就在眼前,却不能动手报仇,更可气的是历尽波折千辛万苦刚刚找到的剑筝却要转手送于这恶人,秦柯心中满是不甘,但是剑奴为了守护剑筝付出了这么多,怎能眼睁睁看着死于黑衣人之手,秦柯思来想去毫无办法。咬咬牙道:“就依你!”说罢又将筝匣从背上解下放在了石桌之上。
剑奴咽喉被黑衣人死死扣住,发声不出,急得满脸通红。黑衣人在后面推着剑奴走到石桌之旁,左手拿起剑筝筝匣,又慢慢往石室出口退去,秦柯和小水也是步步紧逼而去。到得石室之外,黑衣人嘿嘿冷笑一声,一掌拍在剑奴后背,剑奴应掌便往秦柯摔落,石室之外的通道狭窄,秦柯急忙飞身将剑奴接住,想要再去追黑衣人是时,黑衣人早已去得远了。
秦柯连忙查看剑奴,所幸剑奴受伤并不重。剑奴独守剑筝这许多时日,不想最后却因自己让筝被人夺去,一时内疚沉默不言。
秦柯见状道:“剑奴兄弟,不要太过自责,说起来这黑衣恶人还是被我们引来此处,失筝之责应当是我来承担才对。”
剑奴见秦柯安慰自己,良久之后抬头道:“也罢,这或许也是天意,那黑衣人心狠手辣,毫无半点仁爱之心,既是得到剑筝,凉他也启不出金策剑来。”
秦柯接口道:“日后我一定找到此人将剑筝夺回来,并要为张夫前辈报仇。”
经此一番变故,剑奴当下也无心离开石室,便和秦柯及小水一起在石室之中休息了一夜。
翌日清晨,剑奴便告别了秦柯和小水,自去游历天下去了,顺便也查探一下剑筝的下落。
剑奴离开后,秦柯和小水站在峰顶之上看着远处山景,一时无话。良久之后小水开口道:“柯哥哥,现如今我们却往何处去啊?”
“是啊,该往何处去啊?”秦柯听见小水发问也是感慨道,“我离开师父才短短数月时光,便经历这许多世事无常,江湖险恶。我现在只想前往我妹妹当年坠崖的地方查看一番,若能侥幸找到妹妹尸骸,就将她带回家中同父母葬在一起。此事一了,再去寻那黑衣恶人,总不能叫两位前辈的心血在我手中遗失。”
“那好,我们就先去东海郡。”小水以前听秦柯提起过这段往事,知道妹妹的坠崖一直是秦柯的一块心病,听后便即附议赞同。
秦柯和小水商议停当便走出深山寻来赤雪,二人一马沿着滨海道径直往东海郡而去。